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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事洞明皆学问 ...

  •   白凤闻言不置可否,没有询问也没有反驳:“知道就好了……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大可放心。”
      “那天帮我的黑衣人不是你派的人吗?”高渐夜侧头问道。
      “不是,他是廷尉府的人。”白凤扫了高渐夜一眼,几天不见她似乎变了些,说不出哪里变了,只是感觉而已。
      “廷尉府……”高渐夜蹙眉,她和廷尉府怎么会扯上关系——这种事她一直都是置身事外的。
      白凤起身:“你打算长住这里了?”
      “嗯。”高渐夜心思没放在这上面,还在想关于廷尉府的事情,点头应声。
      “那你休息吧。”白凤起了身,转身正要离开,高渐夜回过神来连忙问:“下回还来么?”
      “得空再说吧。”白凤本来想把之前的事做个了结,看高渐夜气色并不好,也不想再提及机关城的事,足下一点离开了。
      高渐夜转瞬便看不见了那白色的人影,叹了口气,关上窗子,躺到床上闭了眼。

      临近傍晚的小圣贤庄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黄泛红的亮色,几个得空的儒家弟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今天我听子熙说了,那个新入儒家的女弟子子夜,之前还和我们三师公有过交集呢!”子慕对自己的消息灵通很是得意。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入了儒家——她束修礼(注1)都没有拿。”一个弟子连忙接话。
      “是啊,说起来我拜师的时候,那束修礼还是我们家一个月的分量哪!”又一个弟子说道。
      “别岔开话,别岔开话,”子慕停住脚步招招手示意几个人围过来,压低了声音:“我还听子灵说啊,那天三师公回来去见了二师公,也提到了那个子夜——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这上哪猜去啊,”子游说道,“你快说吧。”
      子慕眯眯眼睛,四下看了看:“她呀,来之前和三师公开了两次辩合……”
      “肯定是三师公赢了嘛。”子聪对自家师公很是佩服。
      “哪啊,”子慕表情夸张:“一胜一负啊!这说出来,不光是外人,连我们自己都不信啊!”
      “怎么会啊?”
      “就是,三师公的能耐我们能不知道?”
      “看她那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不会真的有点能耐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子慕招招手:“小点声小点声,我也是听她们说的——子夜来儒家的前几天,还特别过来了一趟,是和二师公开辩合呢!”
      大家又静下来听下文,子慕等大家都安静了清清嗓子:“完败!我们二师公给她反驳的没话说,那天子灵守在外面都听到了,二师公只说了几句话,给她说的只有点头称是的地步!”
      “就是嘛,我们儒家又不是没人了!”子游得意起来。
      “我看哪,三师公输的那一场也是故意放水,三师公怎么可能输给那个家伙!”
      “没错……”
      几个人又说起来。
      倒是子聪没有参与,他想一想问子慕:“他们的辩题都是什么?”
      大家再次静下来,子慕想一想:“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都说到‘君臣父子’和‘忠孝节义’了,我看不像日里学的那么容易。”
      子聪点点头:“这样看来,那个子夜多少还是有些本事。”
      几个人都点点头,子慕眯眯眼睛:“我们也别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有没有本事,明天上书,自然会知晓。”
      “是啊,”一个人接话笑道:“大师公可没有二师公三师公那么好说话,她要真的捋到老虎须,可不能怪我们——还要和男弟子修习一样的课,真是自不量力!”
      几个人听了都笑起来,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谁也没有注意不远处树枝上那只蓝羽的鸟儿,正歪着脑袋,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子慕想要如厕,便离了人群,谁知刚出来便被一个黑衣的蒙面人用刀架住了脖子:“把刚才你说的话——完完整整的重复一遍!”
      年轻人被吓得不轻,刀在脖子上根本没了反抗能力,声音打颤:“是、是……”

      高渐夜起来时正当傍晚,暗道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扭扭脖子准备下地。
      枕边压着一支竹简,上面写着的小篆甚是好看。
      高渐夜虽然是燕国人,但幼时师父将几国文字都大致教过,有很多相通的文字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秦国的小篆也被推行了很久,她也一直用小篆书写,而且写得还算规整美观,这下比较看来,同样是通用文字,自己写得就不算好了。那竹简上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
      这是谁送来的呢?
      高渐夜抬头看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只是用来挡着窗子的竹竿落下来了,看来是从窗进来的无疑了。
      微微一笑将竹简放进袖中,打开了窗户——临海的空气就是好。
      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又慢慢阖上。
      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窗外是海啊……
      不过武功那么好,这些也难不倒他……

      “今天的辩题是对‘学而优则仕’的理解。”伏念神色严肃,没有一丝笑意。“子慕,你来说说。”
      子慕站起来,想一想:“学而优则仕,只有做官了才能施展抱负,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夫子说得对,有了学问就应该去做官,做官的目的是改变这个社会。”
      “嗯……”伏念垂下眼点点头:“坐下。”
      “大师公,”子慕装着不好意思挠挠头,支支吾吾:“子夜……子夜师妹似乎也有见解。”
      剩下几个男弟子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高渐夜微微皱了眉,心道这人真是多事。
      “哦?子夜,那么你来说说看。”伏念看向高渐夜。
      被点到名,高渐夜不好推辞,站了起来,心里粗略想想,也有了数:“孔夫子所言,不可尽信。”
      这一句话,让伏念皱了眉,男弟子们也窃窃私语说起来,高渐夜知道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定然会产生这种效果,便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又说了下去。
      “子夜认为,入仕的前提并不在于‘学’,而是在于‘志’。有志者,入仕展其学优之才为上,无志者,纵有千般优,入仕无成事之心,沦于世俗也。”
      高渐夜缓了缓,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反驳的意见,又接着说下去:“孔夫子认为他的弟子樊于无志,在于樊于学优却不为官而去务农。但是反过来想,樊于学优不仕,乃无此入仕之心。如果所有‘学而优’的人都去做官了,那么那些不当官的都是‘学而不优’的吗?当然不是了。‘学而优则仕’讲的只是一类人而不是所有人。”
      高渐夜停下想一想,便坐了下去。
      伏念盯着她,目光严肃,大家看大师公未说话,也不敢出言反驳附和,只是眼光在二人之间调了个来回,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高压气氛。
      伏念开口:“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高渐夜颔首,声调平稳:“我的立场,因时而变。”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想过在哪里施展才华?”伏念又问。
      “也许将来会有这样的理想,现在只是没有确定。”高渐夜对答如流。
      伏念收回了目光,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称赞,而是望向了另一边:“子聪,你来说。”

      晚上白凤过来的时候,高渐夜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所有人的志向都是不一样的,”白凤看着海,他坐在飞檐上,深夜的海风吹起了肩上的白色羽毛,飘啊飘的,“好比我,要的就只是自由。”
      “我知道的,可是我自己仍然是混乱的,总是试图去找到一个要努力的目标——但是后来发现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头。”高渐夜站在窗边,拿着白凤带来的果子,咬了一口慢慢说道。
      “因为你缺少一个让你提起兴趣的理由。”白凤淡淡地说,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给了高渐夜适当的提醒。
      “是啊……”高渐夜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的。”
      白凤看了她一眼:“出去吧,儒家很无趣。”他站起身:“雪凤晚上要休息,我们走。”
      高渐夜回头看看儒家的长廊:“那你到外面等等吧,我估计得走很久才行。”
      “没有武功真是麻烦,”白凤一跃到了窗边,“我带你一程好了。”

      【注1】束修礼
      孔子收学生,每个人只需送十条腊肉便可入门学习。
      相当于古代的学费,而这个学费,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做“束修”。“修”是干肉条,用红绳把十条干肉条扎成一束,就是“束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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