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祭》溯烟

3、第三章 陈年旧事

　　“风尘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回到房间，沐清泷再也按捺不住，平日天真无邪的脸庞隐隐带着几分怒气，质问。
　　感受到了白衣少女的愤怒，沐风尘却没有作过多的解释，淡然自若一如往常：“泷儿，你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沐清泷的神色蓦地一黯，颓然坐下，语气里已带了哭腔，“可是，可是你明知道白哥哥他不是凶手的啊……那个官差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哭得愈发厉害，到最后竟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纤长的睫毛滑落。
　　“你认识他？”从言语中听出了端倪，沐风尘有些惊讶看向身旁犹自哭泣不止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一样不会救他……讨厌，风尘哥哥最讨厌了！”沐清泷越想越觉得伤心气闷，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负气奔出了房间。
　　沐风尘并没有出门去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白影渐渐远去，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泷儿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但以前遇到不平之事，她从未像今天这样焦急失态。她的心中的微妙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过……那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到底哪一点好了，值得泷儿这样喜欢？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微笑着摇摇头，知道这件事恐怕是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的。喜欢这件事，要是能说的明白，便不是喜欢了。
　　就像明曦之于他一样。
　　轻轻摩挲着手中刻着一个“曦”字的玉佩，他只觉得归心似箭。

　　“原来如此。”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谈了几个时辰，薛茴听完江揽月的经历，才发现已是深夜。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她忽然觉得有些倦了，便随意地趴在石桌上，有些慵懒地道：“我听说当今皇上昏庸无能，以前还不怎么相信，今日见到你，却是真的信了。”
　　江揽月并不讶异于薛茴如此随意而完全不顾礼数的行为，没有征得薛茴的同意便很自然地拨了拨着一直放在石桌上的古琴，就好像这琴是他自己的一样：“怎么说？”
　　薛茴也不在意，对他狡黠地一笑：“会重用你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明君。”
　　江揽月先是一怔，随后却是释然地笑了笑：“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本来还奇怪你竟会变成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现在看来，还是和原来一个样子。怎么，一句不损我会死么？”
　　“会。”薛茴望着他，只觉一切仿佛白驹过隙，十一年前两人的打架斗嘴的日子，就像昨天一样熟悉。
　　认识江揽月的时候，她还是骄傲如花的薛家大小姐，父亲对她极为溺爱，导致她飞扬跋扈堪比街上的小霸王，闯祸的本事也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到处欺压弱小，恶名是整条街都传遍了的。偏偏总有这么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子处处跟她过不去，每次总是抢走她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零食玩具，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认识了。她毕竟是女孩，每次跟江揽月打架都输，心中实在气不过，就总是在想着在嘴上欺负他。江揽月不比她小，她却偏偏叫他“小江”，觉得这样自己便得了便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着，直到有一天江揽月煞有介事地拿了一把剑来找她，告诉她：“我要去闯荡江湖。”
　　“你？”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更不忘损他两句，“你要是能闯出个名堂来，你上次从别人家偷来的两头母猪就都能上树了！”
　　江揽月年少气盛，听到这话也是有点生气，嘴上丝毫不让：“你别小看人，我来日要是真当了大侠，我就要你……要你……”想了半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你做我的小妾，怎么样，你敢不敢跟我赌？”
　　其实他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小妾是身份卑贱的女子，故意要羞辱薛茴一番。
　　“赌就赌，谁怕谁啊！”薛茴当时也不懂，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再之后，江揽月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薛茴，也就是在江揽月离开之后，认识了柳风，那个让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男子……
　　“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江揽月的声音打断了薛茴的思绪。
　　“啊？你说赌约啊，记得，难不成你还想当真？”然而，紫衣女子依旧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没有任何的窘迫。
　　“自然不会当真，但我确实要娶你为妻。”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但仍旧没有引起薛茴的惊讶：“说，到底有什么事。”
　　虽然两人关系不错，小时候在欺负弱小这件事上也可以算的上是知己，但有一件事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
　　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真无趣。”虽然早就料到了结果，江揽月依旧佯作失望，“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神经这么粗。”
　　“我还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薛茴嘴上依然不饶人，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比东街的那些三姑六婆还啰嗦，说了半天全是废话，有什么正事快说，我困了。”
　　江揽月不再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正色道：“皇上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娶了你，回雪山庄就是我的；而我，会把回雪山庄献给皇上。”
　　“我请帖上承诺的一切财产可不包括我本人，更何况找到了可以接管山庄的人之后，我就要走了。”薛茴神色中带着几分疲倦，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中竟有着厌恶：“我讨厌这个地方，它总会勾起我的回忆。你若想得到这回雪山庄可以参加明天的比武，联姻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然而她却没有察觉到，方才还在与他谈笑的男子，此时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