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君子》东京猫

1、第一章 吕薇的自白

　　开头的话，难免又要俗气一番。

　　我叫吕薇，身高一六二，不信星座，体型偏瘦，属于无肉也无美感的火柴棍身材。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我有幻想型，存在于少女漫画中；也没有喜欢我的人，这个可以肯定，不是我接触的异性少，是因为有一部分已经有女朋友，而另外一大部分通常会自动把我归类为兄弟一众。我曾很受伤，但也很欣慰，证明我铁血的一面除了我老妈不待见以外还是有很多人欣赏的。但是我不是男人婆，虽然用曾经跟我相过亲后来成为好兄弟的小A第一次和我例行约会时的印象来说——这家伙除了长相是个女人，头发很长以外，还有哪里像女人。我反击他说，我有胸部好吗，你看不出来？他瞄了眼我穿着紧身T的上身，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贫乳好吗？

　　类似这样打击人的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眼前这张照片上从左到右的七个人，除了站在中间的我，均不同程度的藐视过我的女性特征，我要是生气，早就气死一千次了。

　　我今年二十有三，大二在读生。读书比较晚，再加上初三那年，临近中考的风口浪尖之时，我出了一场白痴一样的坠楼事件，导致左手右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停课住院在家休养，硬是耽搁了半年多的时间，于是重读初三。而且一直到现在，摔骨折的右腿还留有些许后遗症，一到冬天就跟七老八十了似的，跑快一点都疼。

　　说起来，这都要拜那个眯眯眼小王八蛋所赐。你在大爷心灵上和身体上留下的创伤大爷永生难忘。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总是要回国娶媳妇儿滴。

　　我对着眯眯眼的头像狞笑两声，开始腹诽其他人。其他这五个人，高矮胖瘦都有，帅哥美女也有，而且，他们全都有另一半。而且，全都是有异性没人性的死人。而且，明明知道大爷我今天要参加人生中的第二次相亲，他们竟然全都一个慰问电话都没给我打过来。

　　我诅咒你们。

　　话说回来，真不想去相亲啊，我连大学还没毕业，老妈瞎折腾根毛线啊。而且对方还真的很不错的样子，可是越好我的压力就越大啊。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上次已经在小A面前丢了脸，我真没有太大信心再把自己拿出手。

　　照我老爸的官方说辞是，男方是我老爸所在某局里局长的侄儿，比我大三岁。家境和年龄都甚得我爸妈心意。加上男方自己是海龟律师，有一间律师事务所，有车有房，平时性格稍微内向点，无烟酒嗜好。我爸妈说起这些的时候真是笑得满脸菊花。

　　当时谈起相亲这个话题是在饭桌上，从岁月催人老这个话题上谈到了下一代，我老爸一个叹气勾起了局长的红娘心。老爸说我光会读书，不爱交朋友，不爱打扮，一天到晚窝在家里，更别说谈朋友了，唉，等他退了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享清福云云的。局长说，你女儿好，成绩好念名校，长得也好，上次来局里我见着了，挺乖巧，又懂礼貌，这么好的女儿你还怕她找不到对象啊。而且啊不爱出去玩没错，女孩子在外面玩多了就野了，像我女儿一天到晚都看不见个人影。局长平时和老爸关系就挺不错的，说着说着兴致一上来，扯出了自家侄儿就要给我们家做介绍。我爸肯定满口答应，不过心里还以为局长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酒劲过了桌子一撤明天什么事也没有。

　　我爸当时回来就提起了这件事，还顺带好夸了我一顿，说我会读书给他争了光局里个个都羡慕，还把局长说的话翻来覆去的重复，越说越自豪，拍着我的头说，没错薇薇，你这么好就不怕找不到对象。

　　我当时就呵呵干笑两声。妈在一旁泼冷水，她要是块金子，藏在家里那是怕人偷，可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天到晚坐在家里不出门，那局长把她夸到了天上又什么用，就我们老两口欣赏她，那好对象难道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心虚地低头捧着碟子进了自己房间，一边看书一边啃蛋糕。到了快九点的时候，老妈过来捶我的房门，一边亢奋地说，你赶紧出来，有好事跟你说。

　　我心肝微微一颤，还是慢吞吞地出了门。事实证明，不祥的预感果然是不祥的。我被满脸喜庆的老爸告知，局长不是一时兴起，他真的给他侄儿打了电话，正正经经地约定了时间跟我们见面。

　　我一阵心寒，外加感触，不愧为一局之长，办事效率果然高。

　　我试着泼冷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侄子如果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跑出来相亲呢？要不就是长得不好看，要不就是性格不好。

　　我妈立刻反驳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靠长相的那是小白脸，男人看的是品行和家世。你们这些个小姑娘就是电视剧看多了，长得帅又有钱又对你死心塌地的那是电视里才有，再说真有那么好的男人，他又凭什么非要看上你呢？你能跟那韩剧里的女的长得一个样？你还没你妈一半漂亮呢。

　　妈，太打击人了。

　　这也能叫打击？上次相亲人家小A的妈那么说你，说你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我在旁边都跟着不好意思。你就是不长进，害你妈跟着你一起丢脸。

　　爸，你救我。

　　我妈瞟了一眼我爸，你看你爸，要不是品行好家世好一心一意对我好，就我的条件我能跟着你爸吗？

　　我笑了两声，那倒是。我爸瞪我一眼。

　　所以啊，看人不要看外表，你看上回那个小A，是长得帅，可是一看就知道是在外头玩得多的，一肚子花花肠子，没个定性（说起这个，不知道那段时间是谁没日没夜打听我和小A的进展，督促我抓住机会……）。这回这个不一样，家世好，书香门第，舅舅还是局长，那家教肯定好，人家局长不是说了吗，他就是性格有点内向不爱出门晃荡，其余什么不良嗜好都没有。

　　是啊，局长说了他就是因为工作忙才不找女朋友，现在他们家也正催着他找呢，你看这不正好？爸在一旁搭腔。

　　你们现在兴奋也没用，我这样的人家一定看不上。

　　瞎说，你是我女儿，能差到哪儿去，你底子不差，只是没好好打扮罢了，你给我自信点啊！

　　我斜睨着老妈，你刚刚才说，我还没你一半漂亮，我哪还有脸谈什么自信。

　　你……我妈在我胳膊上使劲一掐，就这张嘴，就你这张嘴，我警告你啊，这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给我管好你的嘴巴，该说的就说，其余没有问的不准回答，听到没有？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在旁边添乱，我回来饶不了你。

　　于是，我只能木然地望着电视上的情感节目，沉默地接受这个事实。

　　约定好的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在今晚7点，再过6个多小时，我就要穿着那件我被老妈吼个半死才勉强答应穿上的小洋装上路了……

　　我哀怨地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套小洋装，淡粉色……短裙……两个都是我的死忌啊。当我妈朝穿着它从试衣间里面走出来的我点点头时，我已经欲哭无泪，当她把卡交给店员的时候，我已经整个石化。平常连给我几百块零花钱都要拉扯半天的老妈，竟然就那样面带微笑地将几千块交了出去，那些钱不是可以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吗？比如，秋叶原……我凑近老妈，妈，那些钱够你搓好几顿麻将了。我妈见店员偷笑连忙杵了我两下，你再去试两件其他的。我赶紧往外逃，再多试几件我能立刻吐出来。

　　我正趴在椅背上用怨念焚烧那套小洋装，老妈又过来捶我的门，快出来接，晨晨的电话。

　　姜晨，眯眯眼小王八蛋是也。不过，眯眯眼只是我叫习惯了而已，他以前眼睛小，又总爱斜人，显得很拽又很阴险的样子，我才叫他眯眯眼。不过想想那都是读初中的事了，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脱了骨换了胎，小眼睛长开了，不过还是看上去很阴险的样子，我每天都要被他斜十几次，一度怀疑他会不会变成斜视。另外，他的身材也比以前高挑瘦削了许多，初中的时候脸上还有婴儿肥，皮肤也白，那时候我总爱偷袭他的脸，捏出红红的印子。

　　不过这里要提起一个很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好像只有我能捏他的脸，换做别人不管男女老中青幼，他都会立刻不礼貌地皱起眉露出特别厌恶的表情，那生气的模样震慑住了不少人啊。但如果是我捏他，他顶多也就斜我一眼。为此我还特得意在别人面前显摆，你看，我就说了姜晨是我媳妇儿吧，只有我能捏他。不过此后的一个月里姜晨都没有再理过我，连斜都懒斜我一眼。我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他面前再三发誓，说从此以后绝对不再说那种话，还答应他只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可以捏他的脸，他这才重新跟我说话。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姜晨身边的女孩子明显变多了，也难怪，姜晨的轮廓完全朝美男发展了啊。而且，那时正是少女漫画风靡之时，死小子又偏生喜欢在校服外面再加一件白衬衫，穿一双白球鞋，外加成绩好，言行好，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种“我是王子我要迷死你们的”的危险气息，导致狗血戏码每天都在不断发生……

　　我因为重读一年初三，考进他所在的高中念高一时，他已经是高二的学长。学长为了照顾我这个学妹，吩咐我放学后跟他一起回家，因为我们同住一个院子，所以我也没有持有异议。而且放学后他要在篮球场和同学一起打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篮球，因为我初中就是女子篮球队的头，对篮球有着强烈的爱好，所以这半个小时后通常都是他拖着我我才肯走。而且每次都会把脏兮兮的手在他的白衣服上乱抹，气得他不得不使出那招用胳膊肘勒我脖子的手段。于是一路过来，我总是能感觉到有好多女生在明着暗着瞄我。

　　特别要提到的是，据我长久观察以来，发现这个学校太奇怪了，好多学姐学长化，学长学姐化，初中部那些萝莉正太完全分不清……而且竟然还有同班的如果不是因为看见她进女厕所我就完全看不出她是个女生的女生，约我黄昏时操场见，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交往！我当场石化在原地，可能对方是被我当时那副完全震惊外加消化不良的表情打击到，自动离开了，留下我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软绵绵地飘到看台上坐下伤神……

　　姜晨闻讯跑过来，看着我的表情，一个人在旁边撑着膝盖足足笑了五分钟，才颤抖地说，那个T在LES群里很出名的，你拒绝她可不要后悔哦。我哀怨地瞟他一眼，LES是个什么物种？姜晨一副败给我的表情，你从侏罗纪来的吧，LES就是女同，刚刚跟你表白的称为T，如果你答应她的话你就是P，不过我看，你除了长得挺可爱以外，其实比刚刚那个T还要MAN，你把头发剪了混进LES群里的话，说不定会很有人气。我阴沉地瞄着他，我现在真的很想砍人。

　　神啊，我的第一次被告白，对方竟然是个女的……

　　幸亏后来的高中生活还算正常，在一群极品学生和老师之间健康地活了下来。姜晨也在我念高三的那一年去了美国。少了和他的打闹虽然不习惯，不过那时候已经是临近高考的备战期，每天都会被各种复习资料和考卷塞得满满当当。只是放学后偶尔在篮球场上拍球的时候，望着红透了的天空，突然会非常非常地想他，想着这个时候的眯眯眼在干什么，他好不好，想得都没有力气打球了，然后一个人走回家。

　　姜晨在美国念大学的期间很少跟我打电话，不过也会上网聊聊天，有时候会发些照片给我。照片里有男生也有女生，女生中有几个承认过是女朋友的，都是长得特别漂亮的中国人。其中有一个让我印象很深刻，是个混血儿，不比其他女孩子漂亮，但是看上去比她们舒服。穿得不暴露，笑容甜美，清纯乖乖女的模样，LOMO派风格。不像那些女的，张牙舞爪的POSE，有几张还处在热吻状态。姜晨还很不要脸地问我怎么样，我说，不怎么样，没你高中时那些白衣飘飘的灰主流照片好看。隔了好久那边才发过来阴测测的两个字，你狠。

　　我接起电话，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姜晨那边的话应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不睡觉，跑来给我打电话……

　　我“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沉默着，我又“喂”了一声，对方仍处在放空状态，我深呼吸，然后一口气“喂”了十几次。

　　对方终于忍受不了出了声：“这么难得才接到我的电话，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得激动一点？”

　　这家伙是什么逻辑……

　　“行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姜晨又沉默了几秒，才貌似咬牙切齿地吐出“没心没肺”四个字。

　　“你是不是被人抛弃了？怨念这么重。”

　　“……听伯母说你今晚要去相亲？”

　　“情报正确，你就尽情耻笑我吧，反正我已经差不多快被我妈玩死了。”

　　“……”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会爆发出一阵令人发指的大笑，没想到他又开始不说话，我正要开口，听到他说：“你自己不愿意的吧？”

　　“废话，当然不愿意。”

　　“……让伯母听电话吧，我有话跟她说。”

　　“等一下，你才跟我说了不到十句话诶。”我沉着脸，“再说你能有什么话跟我妈说？我也要听。”

　　“不照办的话，等我回来就把你拿补习班学费去买无聊玩具的事告诉伯母。”

　　……不是无聊玩具，是动漫模型好吗……把柄这种东西真是可耻的存在……“你等着。”

　　我把电话递给老妈，一边盯着这边的动静一边打开电视。

　　“哦，是吗？没错没错……那好那好……没问题……什么时候？……随时都可以吗？好，那我等会儿就发给你……诶，说起来，晨晨你也交女朋友了吧？……诶哟真好，下回记得带回来给你陈阿姨瞧瞧，还有你吕叔叔啊，经常念叨你，说以前你跟我们家薇薇怎么怎么好，不如就你们两个一对算了，咱们两家都高兴，我就说晨晨这么优秀的孩子，身边的好姑娘多得是，怎么可能看得上薇薇这种熊孩子，呵呵……晨晨你就是会说话，不像薇薇，一开口准没好话，满嘴胡言乱语地都不分场合，你看她上次相亲，一开口就把人家吓跑了……是啊，这是她第二次相亲，上次没成……也是啊，你们那边已经很晚了吧，这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诶，好，再见。”

　　“妈，你怎么什么话都跟别人说啊？”真是的，相亲失败这种事干嘛要到处宣传，而且，哪有一开口就把人吓跑……

　　“晨晨可不是外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关心你。”说着一边开始推我，“来，进去把那套相亲的衣服换上。”

　　“还这么早，您折腾什么呀。”那裙子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碰啊……

　　“不穿也可以。”老妈说着在一旁坐下，“等你爸爸下班回来我就告诉他其实打碎那个古董瓷碗的人是你，为了替你背这个黑锅，我可是头一次忍气吞声听你爸爸教训。”

　　我泪流满面地扶墙，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多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弄了半天，原来老妈逼迫我提前换上小洋装的原因就是，拍照……

　　“妈，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

　　“站好，自然一点，我说的是表情，不准皱眉头，笑一笑。”

　　“笑不出来。”

　　“瓷碗。”

　　“我知道了。”我无奈地撑起一个应该还算明朗的笑容，“这样可以了吧。”

　　照完了相又催我把电脑打开，而且竟然还逼我把刚拍的照片发给姜晨看，我顿时如遭雷击，用手堵住USB的端口，“打死都不可以，被他看见我穿那种衣服他会笑死的，妈，这种丢死人的照片他一定会到处传播，难道你想让你女儿羞愤而死吗！”

　　“什么叫丢死人的照片，拍得很好，我不觉得丢人。”老妈沉着眼皮，“姜晨的确会给别人看，不过那是因为可以帮你找男朋友。”

　　“等一下，难道说，你要让他把我的照片发到美国的相亲网站上去吗？”我抱着电脑，“妈，你不要乱搞了，我今晚不是还要去相亲吗，发照片给他帮我找男朋友又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到老妈的眼皮跳了跳，“你不要乱想，是晨晨叫我不要给你太大压力。”一边企图扳开我的手指，“放手。”

　　我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瓷碗。”

　　老妈瞥我一眼，一边摆弄着电脑一边说：“晨晨说如果你今晚相亲成不了的话也没有关系，他有很多留学生朋友，没有女朋友的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最直接的就是看照片，他朋友要是觉得你不错，晨晨再一介绍不就成了？”

　　我是有多嫁不出去……我才大二啊老妈……

　　无奈地把照片发送出去，没想到那小子明明是黑白的头像立刻晃动了起来，我敲键盘：“你在替别人看门吗？这么晚还不睡。”

　　“你穿这身衣服去相亲？”

　　“嗯，请指教。”我猜那小子现在肯定已经笑到内伤了。

　　“挺好看的，你很可爱。”

　　老妈乐了，“我就说吧，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肯定知道老妈你现在站在我旁边所以才这么说的……

　　“不过，裙子会不会太短了点？”

　　“〒_〒这是你陈阿姨亲手挑的款式……”我又接着敲了一行话，“小样儿装保守，话说这裙子会比你女朋友们穿的裙子还要短吗一一”

　　他传了个笑脸过来，敲了句“我先睡了”头像就暗了下去。

　　唉，粉红色短裙……我已经可以想象姜晨把他发给其余五个人，然后其余的人再发给认识的人，然后十传百，然后大家同乐的场景╥_╥

　　然后剩下来的，就是今晚的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