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眸倾

1、不曾停止的心跳

　　我感觉到心脏的负担越来越重，它在胸腔中艰难地跳动着。不，或许那跟本称不上跳，而只是一种微微的颤动罢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遇，是死亡逼近的征兆。先天性的心脏疾病断绝了我后路，甚至打从我有意识以来就已经预知到了今天。呵呵，真是可笑，想到白天在床头喧嚣而过的人群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我便无法自制地从心底发出笑声。不禁莞尔，这世界真是可悲……
　　“穆麟，你安心养病，公司那边有你大伯在打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养病要紧……要不……，你的工作交给我，我可是你亲哥，不是外人，这你总放心了吧……”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多么美丽，甚至让我有将他挖出来放在手中把玩的冲动，如同宝石一般，却闪烁着罪恶的光芒，犹如再世修罗一般昏暗。
　　“你认为我手中的那些有多重要？”我开始感到这个愚蠢的问题不该出口，但既然问出来，突然开始期待那个答案有多么可笑。
　　“你这什么话，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是吗。”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孩童，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可爱说法，你究竟准备了多久？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哥给你削个苹果去啊，你等着。”
　　看着在洗漱台忙碌的人，我竟恍惚起来，这对于头脑向来精明的我来说可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苦笑什么时候我也变得感性了。利益面前谈感情，愚蠢之至！
　　15岁我已从斯坦福毕业回国继承父亲的跨国公司。在这个头脑风暴的年代，年龄从来不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本。能力决定了一切，决定了是我而不是那个大我8岁的名义上的兄长来继承这个父亲一手创建的辉煌。
　　两年的亲手扶植，父亲很快退居二线。刚开始的确遭来多方的质疑，尤其是一些思想迂腐、墨守成规的董事。董事会上矛盾突出，一触即发。但谁又能想到两年后，那些个连父亲都要给些面子的董事已在我的铁血政策下奄奄一息，再无翻身之力。如同朝代更替，新帝登基前一般，我私下里扶植我的势力，强大的势力在商场上是击败对手的致命武器。
　　17岁，从执行董事转变为公司的董事长，毫无悬念。20岁，公司的一线产品占领了国内外奢侈品消费额的近1/3，而二三线产品更是以走极大的年龄层覆盖线路而妇孺皆知。这样的趋势是可怕的，我深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23岁，事业如日中天，正当我打算大手笔对公司的产销方式进行改革，放慢发展步伐，精化内部时，先天性心脏病硬生生阻断了我的道路……
　　先天性……呵呵，这不是突发性的，这是我早早便可以预知的未来不是吗。只是，似乎来得过早了。
　　冷冷清清的病房让我没来由地心慌，可笑地来人事走一遭，经历了险恶与欺诈，还有那么一点点已经模糊在记忆中的亲情爱情，我该说这一世足够了吗？心死胜于身死……
　　哈哈哈……哈哈……呼……哈哈——……我无法自制得大笑，我甚至从未如此开怀地笑，舒心地笑，这样的笑从来不适合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的我。可如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背景音乐了，它似乎诠释了我这一世的经历，就是一个词——可笑！
　　来了吗，母亲，你来接我了……
　　女人的怀抱只会让人软弱，但现在我允许自己投入那个早已忘却的温暖中，只因我孤独太久了。我的心跳声已经远去，我却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心跳，有力而透着温柔。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声音，这心跳永远也不要停该有多好，我如是想着。渐渐，再也没有任何思绪，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虚无缥缈……
　　“啊……哈啊……嗯…啊，好痛！……不行了，太痛了……”抓着锦被的手依然泛白，却还是执拗地抓紧着，似乎离开了便失去了那个长久以来的唯一支撑。
　　“娘娘，用力啊，娘娘，就差一点了……”
　　“不行，不行了，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产婆那从未变过的语句没有入得了耳。这也难怪，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更何况这还是难产。
　　“秋霜，快去！快去启禀总管大人，就说娘娘有危险！”
　　“是是……”奴仆已经快步出去。
　　房内，灯火通明，门栏前早已被无数双脚前前后后踏过，不时有仆人端着一盆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纱布出来，紧接着又是刚烧好的热水，再来是带血的纱布，热水，纱布，血……如此往复，这又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