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4、第 4 章

　　雪下的有些大了，不一会整个皇宫便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一片片雪花落在如一的肩头，她举着伞小心翼翼的走着，几次未留心都差点摔着。
　　到了马场，已经被侍卫重重的围着，如一将太后给的牌子亮出来才得以被放了进去。
　　只见皇上早已换了驼色箭袖，披着玄色大氅坐在马上。而另一边却是穿着月白服饰面向清俊的安阳小王爷，大抵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温润的笑着，看着皇上道：“今日臣就要回家乡了，便迫不及待的和皇上比试一场。”
　　“哈哈哈。”苏穆凉爽朗的笑道，“历轩下的战书，朕随时奉陪。”
　　“散开。”苏穆凉一声令下，四下便有太监跑着一个个传者道：“皇上有旨，散开。”
　　手气鞭落，两人的马同时迈出了脚步，马场上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两人在漫天飞雪里驰骋着，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
　　如一紧紧的抱着提盒，站在边上，本想找刘英的，却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只得呆呆的在那站着。到两人的马跑了一个又一个圈，历轩的马渐渐的比皇上的马快出了半个头。
　　如一只觉浑身冰冷，站的久了便愣了神，却不觉被身后的侍卫一撞，整个人便扑到了马场的道上。
　　耳边传来马蹄落地的声音，如一竟怔怔的愣在了原地。眼看那匹马就要撞向她了，马的主人竟硬生生的将缰绳勒了回去，奈何马力太大，那马嘶吼一声后，前蹄就要踏在了如一的身上。如一朝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双脚无力。腰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忽觉腰间一暖，一股力道将如一托了起来。她尖叫一声，手中的提盒掉在了地上，数个梅花糖蒸栗粉糕落在了雪地里，阵阵梅花的清香传来。
　　如一只觉自己在空中转了一圈，待回过神来竟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只听坐在他身后的人对刚刚差点踩到如一的马的主人道：“还有三圈！”
　　另一人一笑，又将马鞭打在马背上。
　　急促的呼吸声在如一的耳边回荡，身后那人一面紧紧搂着如一，不让她从马背上摔下去，一面又急速的抽着马鞭。
　　如一紧紧低着头，刚刚那声音她认得，将她从马蹄上救出的人竟是皇上。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如一不停的打着哆嗦。苏穆凉抱着不停抖着的如一，只觉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从永福宫门外过的时候远远见着廊子下跪着的那个宫女，见着她恍惚的眼神那一霎他忽然有些心疼，这不是他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情绪。
　　苏穆凉用氅衣将如一裹着，一言不发，待到了终点之后才将如一抱下马。
　　如一在马蹄下本就受了惊，上了马之后一直又在驰骋，偏偏救她那人又是皇上，这更是让她后怕了。
　　刚下了马便腿一软栽在地上跪着，抖着嗓子道：“奴才该死。惊扰了万岁爷的圣驾。”
　　苏穆凉见她吓得不轻，伸手欲将她扶起来。却忽然听得马蹄声传来，历轩正在此时骑着马赶了过来，苏穆凉忙收回了手，道：“起来吧，日后小心就是。”
　　又转脸看向历轩，笑道：“这局算是平手罢！朕不占你便宜。”
　　历轩双手抱拳请了个安，笑道：“待下次臣来南诏之时，定还要和皇上比试。”
　　“朕乐意奉陪！”苏穆凉笑道。
　　历轩忽然正了色，看着在一旁垂首站立有些瑟瑟发抖的如一道：“这姑娘是？”
　　苏穆凉唔了一声，道：“是朕身边的宫女，不小心闯了进来。”
　　“皇上狡猾。”历轩玩笑道。
　　苏穆凉也只干笑了两声并没有追究历轩的玩笑，只看向如一，声音变得温和，道：“太后让你来的？”
　　“是。奴才来送栗粉糕，只是刚刚不小心被奴才弄掉了。奴才这就回去重新做。”
　　苏穆凉点点头，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栗粉糕是你做的？”
　　如一心下紧张，只回道：“是。”
　　苏穆凉恩了一声，道：“味道不错。”
　　又四下看了看，叫道：“刘英。”
　　刚刚还不知躲在哪的刘英听见皇上叫他，便立即出现在了皇上的面前，弓着身子道：“万岁爷。”
　　苏穆凉指了指如一，道：“去告诉太后这宫女朕跟她借几日。”
　　“嗻。”
　　说完也不等如一回话，便和历轩笑着离开了。
　　如一怔忪的站着，背上还留着苏穆凉的余温。半天才对苏穆凉的背影福了福身，道：“多谢皇上。”

　　苏穆凉当初虽是说将如一借来几天，却一直没意思让她回去。如一只得乖乖留在灏元殿。虽说来了一个月，如一却一直呆在灏元殿的小厨房里做点心，并未见过苏穆凉。
　　转眼过了年，天气也一日一日的暖了起来，如一一如既往的呆在厨房里做着糕点。细细的将鸡蛋和面粉搅匀，准备下锅的时候，刘英却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道：“如一，皇上的糖蒸酥酪可好了？”
　　如一转头看了看另旁已经冒气的蒸锅，道：“就快好了。”
　　刘英点点头，站在门口等着，虽说没有催如一，却在不停的踱着步子。
　　如一又拿了些碾碎的核桃仁扔在酥酪上，又用莲花白瓷碗装好，递给刘英。刘英却道：“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再见到我许是又要发脾气了，难为姑娘帮我送一趟了。”
　　如一一听刘英这样说心下有些忐忑，只道：“只怕万岁爷见了如一更是心烦。”
　　“那倒不会，万岁爷对姑娘的点心很是赞赏。万岁爷现下见了我就心烦，我也是没得法子。”刘英有些哀求的看着如一。先前在正殿时不知谁将已经薨逝的容妃的画像拿出，皇上见了后竟大发雷霆，将前来进讲的大臣高尔泰也撵了出去。
　　毕竟刘英是宫里的大总管，她也不好悖了刘英的面子，只道：“如一知道了，这就给皇上送去。”
　　如一说完便端了碗朝殿里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到殿前。门外的小太监见她端着盘子，便知道是刘英差来的，只朝她向里挥了挥手，用银勺试了下毒，便放了她进去。
　　如一微福了福身，朝殿里走去。殿里的烛光明亮，鎏金掐丝珐琅镶玉鼎里龙诞香的味道轻轻萦绕在如一的鼻尖。
　　明亮的烛光跳跃着，一张俊朗的脸在烛光下渐渐显出了轮廓。苏穆凉此时正专心的低头批着奏章，况且如一的脚步轻盈，待如一走进龙案前他也未发觉。
　　如一俯身下跪行了礼，柔柔道：“奴才参见皇上。”
　　苏穆凉“恩”了一声，却并未抬头。如一只得一直跪着，因着双手端着盘子，只觉双膝微微发酸，却丝毫不敢动。
　　待那奏章批完，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苏穆凉放下手中的狼毫，揉了揉右肩，眼底却瞧见了龙案前直直跪着的沈如一。
　　如一直纹丝不动的跪着，这地极硬，双膝早已麻木没了知觉。只恍惚的盯着龙案桌腿，脑子里一遍遍想着皇上为何还不问话？
　　“碗里是何物？”苏穆凉问道，先前未用晚膳，现下方觉得肚子有些饿。
　　“回皇上，是糖蒸酥酪。”如一答道，声音有些飘忽不稳。
　　苏穆凉点头道：“呈上来吧！”
　　如一跪的久了，挣扎着站起来，手上却没了力气，瓷碗在盘里一晃，差点摔在地上。幸得苏穆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道：“小心点。”
　　语气虽温和，面上却是严肃的看着如一，说道：“跪了多久了？”
　　“奴才刚来不一会，见万岁爷正批着折子，不敢打扰。”如一面色微红，皇上的掌心微热，紧紧抓着如一的手臂，如一却丝毫不敢挣扎。
　　“叫什么名字？”苏穆凉看着她涨的绯红的脸，这才放开她的手，示意她将盘子放在龙案上。
　　如一将盘子放好，朝后退了几步，道：“奴才沈如一。”
　　苏穆凉看了看碗里的糖蒸酥酪，用勺子挖了一勺，入口后细细品尝了一番，道：“你怎么知道朕喜欢核桃仁？”
　　如一恭声道：“先前刘公公已经将皇上的喜好告诉了奴才。”
　　苏穆凉恩了一声，又道：“你的手艺不错，日后就留在灏元殿吧！”
　　如一微微一怔，只道：“奴才遵旨。”
　　苏穆凉不再问话，只细细的尝着碗里的糖蒸酥酪，如一恭着身子站在他身后。殿外的灯光透过门窗照了进来，如一看的发愣，眼前的光越来越模糊，只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在眼前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