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纵七夜》安于夕

31、裹脚布（三十）第一夜

　　我们大概顺着山坡走了半个小时，确切的说应该是用跑的。我中途问过柯霂临他们怎么到的山顶，他也含糊的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赶紧回到郭老他们那边，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山顶上奔走着。
　　山顶很平缓，与其说是山顶，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平地，周围很宽广，往下看就是柳镇。整个柳镇被淹没在周围的树林里，只能微微看见些个建筑。我看着柳镇，却觉得这个地形有些熟悉，但却总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怎么了？”柯霂临看我出神了许久，拍了我一下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肯定是多虑了，都被姓柯的显得没事画的地形图给弄得头晕脑胀的，“郭老他们呢？吴残和黑千晨也没事吧？”
　　他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整个日光快沉到了山脚下，橘红色的光慢慢收拢在一起。暗夜将至。
　　“时候差不多了。”他伸手递给我两个耳塞，道，“把耳朵堵上。”
　　“你要干什么？”
　　他自己也拿出了一套耳塞，扬了扬手中我看不出是什么的小黑盒子，道，“要发出一种高频的声音，让郭老他们找到我们。一定要堵好耳朵。”
　　我点了点头，等他再示意我一下的时候，我摘下一直堵着耳朵的东西，脑子里有点乱。“吴残以前跟我说过，死神的歌声。”
　　他斜睨了我一眼，轻声道，“你想问什么？”
　　“你的那个催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对声音的一种控制，发出那种声音之后能把人带入你营造的世界里面。”
　　我不禁咋舌，真的会有这种东西？“你……怎么会这些？”
　　“以后再说吧。”他抬头看着前面，“郭老他们应该快来了。”
　　“等等。”我又想起了什么，浑身有点冒冷汗，“白兜帽……”
　　“他发现了我想给他催眠，于是自杀了。不然的话，我们现在也许就能知道他上面的那个人是谁了。”
　　“白兜帽真的属于一个组织？你那天在我塞上耳塞之后到底都问出了什么？”
　　柯霂临轻轻蹙着眉头，道，“他说，我是神的子民。神将降临于世。”
　　“就这些？”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点了点头。
　　“你还真把他找回来了！”一个身影突然疯疯癫癫的冲了过来，我侧身想躲开，却慢了半步，郭老整个人冲了过来，使劲胡虏着我，“你个死小子！果然命大！”
　　“叶清被抓走了。”柯霂临在一边小声说道。
　　“他果然是要灭口。”郭老沉思了一会儿，道，“现在就等着他自己现身了。”郭老说完对着后面招了招手。
　　吴残在柳镇一直都是戴着帽子和墨镜，现在要是把这些都摘了去，银白的头发在将要收拢的橘红色的光下照成了一片淡淡的黄色。他身边跟着一脸沉默的黑千晨，硕高的身形，手中还拉着一个人。
　　是那个村妇！那个找我和柯霂临说过话，说自己杀了人的村妇！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在被柯霂临说完柳华奶奶死亡之后的绝望表情，可是……现在……她暴敛的盯着我们，冷冷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柯霂临毫不客气的说，“你演戏演的很好。我一开始整个人也都被你唬住了。你还记得你那天说过，柳克这个人很奇怪，在三更半夜会出来走动？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你看见的真的是柳克？会不会是其他的什么人？后来我和叶清半夜逃到秘洞的时候，我才惊觉，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柳镇的地形整个被山峦包起来，夜间就连月光都少有，你若大半夜解手，人刚从睡眠状态中清醒的时候在一个全黑的环境中，是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东西。”
　　村妇的神色还是镇定自若，“就凭这个你就我把定了罪了？警察同志？”
　　“别叫我警察，你知道我也不是。哪会有人把自己隐瞒了十多年的罪行主动捅给警察的？除非他忏悔的要改过自新，但是，可惜了，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柳克的娘，是你一个人杀的吧？”
　　“是我们五个人杀的！是五个人杀的！”村妇癫狂的想挣脱黑千晨的手臂，但是还是被紧紧地扣住。
　　“不不，我虽然不敢对你是催眠，是因为怕你识破出来然后自杀，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多这方面的经验了。而且…”柯霂临停下来看着那名村妇，道，“你根本就不是柳镇的人，对吧？”
　　“你放屁！”村妇大声吼叫着，腿踢腾这，浑身挣扎着眼球惊恐的凸了出来，“你放你娘屁！”
　　“柳克的娘当年知道柳克跑出了柳镇，在刚出柳镇的时候，就被人杀死了，是你杀的，对吧？你享受那种杀人的快感对吧？”柯霂临凑到那村妇前，紧紧地盯着她，毫不放松的说道，“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以前住的是一位老头对吧？他无儿无女，在你手里很好解决对吧？你把他埋在房子的后院的时候，你没有心慌吗？”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的声音嘶哑，黑千晨紧紧地摁住了她，她疯狂的扭动着身子。
　　“对，没错，你不会心慌，你喜欢那种快感，所以你想不停地杀人，就像前夜想把我和叶清也杀掉是一样的吧？你煽动几个村民过围攻我们，对吧？你以为你用了心理暗示，别人不会对你有所怀疑，但可惜。”柯霂临微微仰着头，嘴角一撇冷笑，“论起暗示，你碰到老手了。”
　　“杀…杀了你……”村妇似乎无力折腾了，有些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哦，对了，真的对不起。”柯霂临突然伸手，扯开了那村妇的衣角，“我的军刀伤到你了，还跟你道个歉。”
　　村妇的左腹，有个伤口，应该是没有及时处理的原因，因为红肿泛着脓。和我胳膊上的割伤完全相似，细细的口子。
　　“哈哈哈…哈哈…”那村妇如同神经崩溃了一般坐在地上大笑了两声，然后嘎然止住自己的声音，“抓到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是神的子民！神！”
　　“坏了！张嘴！”吴残大叫一声，冲了过去。黑色的血已经顺着她的侧脸流了下来。我们四个人看着那具未曾阖眼的尸体，别过头去。只有吴残的身子微微抖动着，想去克制住什么，我看了一眼他，他眼中全是愤恨，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眼神，像是想把那村妇一点点凌迟。
　　“好了。”郭老拍了拍吴残的肩头，轻声说，“下面还有要事呢。”
　　吴残失神的点了点头，转身从包里不知道翻出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我了我。我顺手接了过来，仔细一看，又差点扔飞了那玩意。
　　“假发？”我诧异的看着手中那一团头发，触感有些发憷，“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要扮成那村妇。”柯霂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笑了笑，“我来帮你戴假发！”
　　“滚！离我远点！为什么我要扮成她？”我威胁的看了姓柯的一眼，他还是无赖的笑了笑，轻声说，“最后那个犯人，我找不到他的马脚，只能等着他自己露面了。他和村妇应该是一伙儿的，所以你扮成村妇，等着那人上钩。”
　　“为什么是我来扮个女的？”我脑子一阵发懵。
　　“小临和黑千晨的个头都太高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郭老在旁边想解释两句，又被我瞪了回去。
　　“我只是个弱书生。”吴残推了推自己的银丝边框眼镜，冲我柔和的笑了笑。
　　我一阵头皮发麻，瞪了一眼柯霂临，骂道，“滚过来把这破玩意给我戴上！”
　　他折腾了两下，我顿时觉得头上一沉，些许的头发散落了下来，柯无赖看着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凑过来，小声调侃道，“你长头发也不错，不然以后一直留着？”说完在我还没有踢到他的要害之前，笑着躲开了。
　　他突然又凑了过来，低沉的嗓音缓缓地说道，“没事。我就在后面，你不会有事的。”
　　我独自站在山顶的悬崖边，望着底下一片沉寂的山林。日光完全落了下去，周围的天色慢慢沉淀下来，黑幕紧紧地压了下来。
　　身上有些发抖，神经一直紧绷着，怕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郭老和柯霂临已经藏了起来。我吹着夜间的山风，慢慢等待着那个人。
　　“都办妥了吗。”
　　我浑身一激灵，来了。
　　“神已要降临。”我捏着嗓子，用气往外推着讲话，声音抛在头腔共鸣。这是姓柯的在短时间内告诉我，为了让来人没有太多的怀疑。
　　“很好，那么，你也应该为神所奉献上你的生命了。”
　　“那你呢？”
　　身后的人似乎是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
　　我轻声道，“我看到神了。他说，让我来代替你。”
　　“不可能！”身后那个人突然残暴的一把抓住我，怒吼道，“你算什么？凭什么代替我！神说过只有我才能得到一切！我都为他杀了那么多人，你…”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这个时候才看清我的脸，“怎么是你！你还没死？”
　　我看着面前的白胖子，他脸上的肉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上面的表情从愤怒转而为诧异，又出现了另一种，想要把我至于死的的表情。
　　在他愣了两秒神的时刻，柯霂临和黑千晨左手包抄，围住他三两下就把他反身摁在地上，把我从他手里拽了出来。
　　“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一直不过来，该怎么办。”柯霂临狠狠地把他的手绑在一起，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另一条压着白胖子的后背上。
　　白胖子狠狠地呸了一声，黑千晨扭着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沉稳的说道，“没有毒药。”
　　“我一直想不通，这次柳镇上的杀人案，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完的，最初没有怀疑你，是因为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动机。”柯霂临看着他，幽幽的说道，“这十几年来，每年一个死人，都是你，对吧？柳华奶奶虽说不是你杀的，但却也是你指示的，我们的呆的秘洞塌陷，和叶清被关在烟囱里，都是你。要说怎么怀疑到你身上的，从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听了杀人案，你的反应太过激了。后来你发现我们说的是柳华的死，明显放松了下来。在柳华奶奶死了之后，假怪味就出现了，才迫使我想去看看那个绿色的皮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下了你家的地下室，发现里面竟然有个暗门，里面都是绿色的丙烯颜料，腐烂的猪肉，和血淋淋的斧头。”
　　地下室！当时我在外面颤颤巍巍举着蜡烛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这些！
　　白胖子在地上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柯霂临继续说道，“一开始我没有明白假怪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后来叶清说那是一个烟囱我就明白了，那烟囱底下是一个锅炉房，假怪味很有可能就从那个地方飘出来，你偷了我的精油自己制造了假怪味，在满柳镇去散播这个味道。气味里面混着迷药，也就是为什么柳镇的人都能睡得那么死，好让你有机会下手去制造断脚。我说的没错吧？”
　　怪不得我一个昏迷竟然能那么久，不对！突然浑身一哆嗦，想起了烟囱里的煤油的味道，胃里不住的翻腾，我冲上去，拽着他，怒道，“柳镇那些断脚是你干的？那些断脚呢？你是不是也给烧了？”
　　他看着我，两眼涣散，眼睛的焦距慢慢分离，但嘴角却咧的很开，像是在笑，惊悚渗人的表情促使我一下子放开他的衣领，往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每年杀一个人？为什么要杀完人之后都要伪造成断脚绿皮肤的样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似乎是在侧耳倾听这什么动静，又抬头望了望天空，许久，才平静的说道，“因为这都是神的旨意！我要尊崇他的旨意，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你要什么钱吗？那个神到底是什么？”我有些按捺不住的冲了上去，到底神是什么东西？
　　“你…”他用梦呓一般的言语倾吐着，“你不知道吗？在生命面前，还有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和他一比就变得轻如鸿毛，我要是能活下去，我是不会在乎我杀了多少人，良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了！”
　　他粗喘着气，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只为了妮妮！他答应我会给妮妮一个健康的身体，他答应我妮妮下半辈子不会愁！在他创造完的世界里，妮妮会有享不尽的福！”
　　“这些都是迷信，怎么可能？”
　　他癫狂的大笑道，“怎么不可能！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他创造出来的！他是神！他要降临了！他要来到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世界了！”白胖子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不停地跪拜着，小声念叨着什么。柯霂临侧着头听了两句，蹙着眉头又抬起头。
　　“他在说什么？”
　　“他说，所有人都必须消失，自愿消失在神要降临的地方。”柯霂临紧紧地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突然一声轰天的响声，我条件反射的往下面看去，整个柳镇似乎都是在火海里面！窜天的火苗燃烧着，甚至快直逼到山顶，我睁大眼睛瞪着下面，炙热的温度似乎都能烧到我的脸颊！
　　“原来是这样！他的目的在这！”柯霂临说完立即往山下奔去。

作者有话说

　　写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