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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裹脚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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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在讲台上摇头晃脑,若是在来个案板就是和那说评书的没什么区别,他这次编的故事倒还是吸引了几个人,偌大的阶梯教室都回响着他从胸腔发出的有力的声音。
“柳二在柳财主那里仅仅当苦力不到半个月,人就变成了人干,手掌和脚掌没有一处的皮肤是完好的,双腿竟是被蚂蟥蛰过狠狠的拿火烫过的痕迹。他造过一次反,被财主家养的疯狗差么点撕去半只耳朵,又被棍子暴打了一顿,扣了两天的粮食。
到了家里,柳姑娘却没有丝毫减少自己饭量的意思,还是如同以前那样吃喝,甚至是丝毫没有在意柳二现在的状况。
他被触动到了底线,刚好却又看到了那个布告。
周围一起看布告的苦力们,有闺女的暗自算着偷偷窃喜着,没有闺女的叹了叹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收工回家。谁也没有注意到柳二的脸,他低着头,嘴角牵强的勾着,浑身颤抖着,脸上似乎是泛着幽绿幽绿的光。
选美大赛那天,各家的女儿穿着最好的衣裳,虽说都是粗布的衣裳,但穿上别有一番风味。有一位甚是是用凤仙花的汁液涂了指甲,白莹莹的手,煞红的指甲。镇上的人都盯着那双绝美的手,顺着看它的主人,竟然是柳姑娘。她脸色煞白,身上穿的,竟是她娘当年来到柳镇穿的那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异常绝美。柳二仰着头站在她的身后,脸色红润,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却让人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镇上的人都知道,柳二家的姑娘从小就没有裹过脚,而且脚是出了名的大,大到快赶上一个汉子,都不自觉的往柳姑娘下面看,却被长长的衣服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柳财主身边的狗腿敲响了铜锣,各家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台,脱下小鞋,露出自己用裹脚布紧紧地缠上的小脚,丈量着脚的大小。
柳姑娘在最后,柳二还是满脸的笑容,甚至是有些扭曲,嘴巴紧紧地闭着,却往上咧的弧度很大。
柳姑娘慢慢走上台,姿态优雅的坐下,慢慢的拎起自己的裙摆,露出身下的脚。
镇上的人一阵爆笑,口哨声四起。
柳姑娘穿着一双鞋,是男人的脚的大小能穿的鞋。
她俯下身子,冲着全镇的人开始脱下自己的鞋,露出了用裹脚布裹得紧紧地一双脚,周围的议论声又轰然而起,有的村妇掩着嘴,小声嗤笑着,这简直比自家男人的脚都大。
但柳二还是镇定自若,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
慢慢的,涂着艳红的凤仙花汁液的手指开始一圈一圈的解开缠在脚上的裹脚布。
周围没有了声音,谁也不知到柳姑娘到底想做些什么,难道是要把脚露给所有人看吗?那么大得脚,简直……
一圈又是一圈,煞白的裹脚布竟然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柳姑娘从那堆凌乱的裹脚布里伸出了自己的脚。
全镇的人没有声息。
裹出来的脚其实就是一个畸形的怪物,那家裹脚的姑娘都不会把自己的脚露出来。
但现在面前的那一双脚,还是完好如初,却那么的小,甚至比刚才最小的那个脚还要小了半圈,如同成人的腿上,安了一双刚满岁孩童的脚,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但不知为何在柳姑娘的身上是那么的融合,直直的勾着人的视线。
桂冠当然是柳姑娘。全镇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愁眉苦脸的带着自己的姑娘又回了去,叹着自己一辈子苦力的命。
然后,柳镇便出事了。
让以后的人看到裹脚布,就心惊。
当天柳财主派人给柳二去送聘礼,送礼的看见柳二趴在灶台的边上,脸埋在地上,往灶台里一望,不是是什么的骨头阴森森的堆了一堆。送礼的咽了咽吐沫想去叫柳二,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好像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送礼的低着头往柳二身下一望,不由惊恐的叫了一声,柳二的脚被裹脚布死死地缠了一圈又一圈,本来煞白的裹脚布现在被染得血红,柳二的脚,只有以前的一半儿那么大。
他的脚还动了动。送礼的屏住了气站在原地小声叫着,柳二?
他的脚还在不停的颤动,连带着身子也不停的抖动,腿,腰,头,到全身。猛的,柳二突然翻了个身,脸冲向了上面。瞳孔直直的盯着面前,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微笑,脸上泛着幽绿幽绿的光。
柳二死了。送礼的人疯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柳二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再有人去柳二家把他抬出来的时候,只记得他那破屋里面,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
死了个人,虽说事情很诡异但毕竟已近死了,请了神婆做法,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柳姑娘在柳财主家里虽说是侧房但却深受宠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自己的爹死了还是在一个月之后,柳财主告诉她的,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孩子,坐在太师椅里绣着一只绢布鞋。
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停下手,脱了自己的小鞋,解开自己的裹脚的那一圈一圈的白布,拿起身边的凤仙花汁把整只脚浸了进去,再拿出来的时候,滴着血红的汁液,小脚上的指甲,艳红如血。
柳财主猛的出了一脖子冷汗,他突然惧怕他一直喜爱的那双脚,好像它们其实会吃人一般。
三个月之后,柳姑娘仅仅怀胎四个月,却破了羊水,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在来到人间的第一秒,又停止了呼吸。
柳财主没有声张,接生婆被他封了口,孩子埋在了柳姑娘住的偏房的院子里。
又过了一夜,柳财主醒来,习惯性的摸了摸床边一片冰冷,起身一看柳姑娘已经不在了。柳财主心起急刚想下床去找,却猛地跌倒在了自己的床边上,脚底下一阵刺痛。他慢慢低头往下看去,自己的脚被白色的裹脚布紧紧的缠上,脚只有以前的一半那么大。
他惊恐的大声嚎叫的嚷着自己的下人,却丝毫没有动静。他跪在地上,慢慢的一寸一寸往外爬,刚爬到院子外面,他不动了。
满院子的人。是他自己的家丁。但不是活人,是死人。
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幽绿幽绿泛着光,每个人的脚都紧紧地缠着裹脚布,脚小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孩一般。”
郭老顿了顿,又笑着道,“当然,只是老人们流传下的故事,若有雷同纯属巧合,哈哈,今天的课有点跑题了,下课吧!”
我从位子上起来,懒洋洋的走到讲台,“郭老,这次编故事的编的够唬人的,竟然还把我那怪气的事还用上了,您,是不是该给点报酬?”
郭老还在喝茶,连忙放下茶杯,摆着手,和刚才上课的劲道完全不同,“这可不是编的,就因为你那个梦,我才突然想起来了小时候祖奶给我讲的这个故事,为了这个故事,我还特意帮你问了问我老家镇上的人呢!”
“您别逗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郭老做我导师的第一天,他就告诉我,首先要有冒险好奇的精神,其次就是编!凭着一张嘴,不怕没有饭吃。
“当然不是编的。”轻轻的男中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过头,阶梯教室空空如也,最后一排坐了一个人。他如同放慢镜头一般优雅的站起身,走了过来,冲我笑笑,问道,“你就是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