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华尔兹》青山常在

76、第 76 章

　　墨绿的落地窗帘，黑色真皮沙发，红褐色的方桌和高背椅。风翻书卷，摆放在案几上的书籍，飘着沉郁的墨香。
　　一切仿佛在昨，记忆深刻。
　　柠妮坐在桌边，眸底幽暗：“凌夫人悲剧收场，你亲眼目睹，可有感触？”
　　“这是宿命。”俞瑜脸色悲凉，凄然若泣，“大家都没有立足之地。”
　　“你倒是个明白人，”柠妮看着她朦胧的侧面，“承认与否，你的组织也会清查你。”
　　俞瑜面颊苍白，几乎要化到空气中，被混沌的夜和风带走。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的安然，在暗夜流光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心跳声，令人不忍。
　　“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信仰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看来你被洗脑的很彻底，完全不顾生死了。”柠妮自言自语，带着不可觉察的叹息。
　　俞瑜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睁开了眼眸。
　　“你若得到名单，会不会清除上面的人？无论善恶？”
　　“会。”
　　柠妮很坦然也很坚决，没有迂回。
　　俞瑜静静地望着她，没有敌意，没有忧伤，也没有惊惧。只是安详地接受一个既定的答案。“从怀疑我伯父开始，你已经在调查我。如果我也在名单里之列，你第一个杀的人也是我。”
　　柠妮微微失神，沉痛地说：“我和我姐姐的悲剧都拜其所赐，必须彻底销毁这个计划，方能平复我心头之恨。”
　　沉寂，死一般。
　　“你怀疑我，却始终没有下手。”俞瑜眼神涣散，口角流血。第一眼，我就看出你眼底的敌意。这不是情敌之间的妒嫉，而是刻骨的仇恨。
　　“因为，”柠妮缓缓转身，一身咖啡色长衣与风起舞，长发盘在脑后，露出暗绿而细腻的肤色，铅灰色勾出眼线和上挑的眼角，看不清表情，却感受到她的眸底犀利极寒，“世上最难忍受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视若无睹，钟情于别的女人。”

　　对于凌睿，她从报恩到仇恨再到爱恋，所经历的痛苦并非短暂。若想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实属不易，百转千回，却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她渴求的东西。
　　她希望可以用时间累计感情，用真诚换来真心，嬉笑怒骂间表达着最真挚的感情。可她只给过她疏远的微笑和淡漠的眼神。淡漠吗，也许不是，可没有爱的眼神真的好冷。

　　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俞瑜，用各种手段，讨好，强迫，霸道和征服，只是表达她对她的钟情。
　　即使是死，仍然飞蛾扑火似的爱着她。

　　而她和她，
　　即便千年，不及一眼。
　　自古女人善嫉，无论是不是历史的谬论，事实也证明，女人之间容易亲密，也是脆弱无比的联盟，坚不可摧的关系也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溃决。
　　而女人对爱情，总是疯狂的彻底，不惜改天换月。

　　凌睿如此，她也不例外。

　　“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如果这样，潜伏计划也就无所谓了。可惜，我输了。”柠妮冷嘲，是对自己的嘲讽。
　　因为，她一直努力的保护你。我不想成为她的仇人。

　　“我死，也改变不了什么。这项计划始终是个隐患。”俞瑜淡淡地笑了。

　　柠妮冷笑一声，拧眉细看她，姣好的容颜渐渐空灵透明，微光从肌肤间透出，梨花落樱的美。
　　“这份名单落在你们组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奉劝你一句，任何组织并非都是纯洁的革命者，比如你的许同志，他的身份就很可疑。”

　　俞瑜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一时捏紧，指尖扎入掌心，刺出血来。
　　“刚才我又做梦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梦话，把之博的秘密也抖露出来。
　　她细细剖析着柠妮的表情，似乎总也看不透她。
　　“看来你并不吃惊。”柠妮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姓许的为人可不怎么样，你就不怕他为了保全自己，灭口吗？你还真是信任他。”

　　“他是个真正的革命者，已经超脱国籍本身。”俞瑜想起许之博最激情的誓约：即便是日本人，也会投身共、产主义，成为一个共、产、党人。
　　“他为了信仰可以付出一切，即便身陷囹圄，也从没有动摇过。”俞瑜望向暮霭沉沉的窗外，“我相信，谁都可能背叛信仰，他不会。”
　　“你很赞赏他？可惜，这样的人为了纯洁的信仰，也会肃清一切障碍。他本质上和小明那个疯子是一样的，只是披上了一层革命主义的外衣罢了。”

　　俞瑜惊异，她的话像是警示，之博已经脱险，与她碰过面吗？
　　“算了，感觉我在挑拨离间。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我操什么心呢。”柠妮冷嘲，喝干杯中残酒。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她不想打击她接近崩溃的信仰堡垒。
　　俞瑜神情黯淡，四肢百骸传来的寒冷让她整个人蜷缩起来。
　　“你身上的毒很严重。你确定小明会中计吗？”柠妮皱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天边云开雾散，露出一弯下弦月，照着宽广的苍穹。
　　“他自恃能量巨大，便会轻敌。这是我们除掉他的最后机会。”
　　回头看了柠妮深绿的眼眸闪着冷静谨慎的光芒，她问：“小明给自己注射的变异菌是从你血液中提取的，对你有伤害吧？”
　　“嗯，就是抽血吸髓了，让我的能力大大减弱，”柠妮冷戾的笑，“他想变异就成全他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伤人必累己。很快就会得到验证。”
　　俞瑜睁大了眼睛去看她，越想看清楚，越是朦胧。
　　入耳的尽是风吹窗帘和纸页的细碎声响，好像寂寞而空旷的箫声，穿透心中的荒原。俞瑜发觉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丰挺的身材晃动了下，挨着桌缘边才站好。
　　“凌夫人跟你说了什么？”柠妮总觉得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时隐时现的异常气息，虽然看不见，也很确定这种气息是什么。
　　危险近在眉睫。
　　“东西在你手里，何必问我？”俞瑜眸子已黯，苦笑起来。
　　“别兜圈子了，那串数字代表什么？”柠妮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在小明到达之前，得到真相。

　　俞瑜也察觉到周围潜伏的危险，心里紧绷的弦有拉断的危险。不过，面对着如此危险的女子，她只是抱紧自己。
　　“你无非是为了一己之恨，名单上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谁，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如果秘密在我这里消失，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难道不好吗？”

　　这项计划因我父亲而起，就在我这里终结。

　　空气中，充斥着血的气味和杀戮的渴望。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俞瑜静静地一笑。
　　雪夜，极度清冷。阳光下的生灵都在安眠。而那些属于黑暗的芬芳在寂静中悄然绽放，世界完全变了味道。

　　“你总是胸有成竹吗？”柠妮冷冷的扫了眼周围，“埋伏了不少人，可惜对付那个疯子只是白白送命。”她嘴角一扬，残酷的笑意：“不过，我在这里真是多此一举了。”
　　暗影如疾风，消失在窗外。

　　她来去如风，谁也无法阻拦吧。俞瑜纤长的睫毛下，骤然紧锁的瞳孔，出现了一个黑影。

　　夜风涤荡而过，银月如钩。
　　一辆车在荒郊疾驰，车里除了司机，只有山田一郎和凌睿。山田给她做过简单的伤势处理，沉声道：“凌睿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前往苏区的通道已经为你打开，你安全了。”
　　凌睿睁眼：“不是去斯尔伯别墅吗？”
　　“情况紧急，苏同志要我们立即送你出城。不能耽搁！”
　　“不！我必须回去！”
　　“凌小姐，苏同志已回去接人，你别再冒险了！”山田一郎严厉制止。
　　“得到我了，你们就可以牺牲任何人？”凌睿意识到，这个组织一贯的作风便是提倡个人服从大局。为了目标，组织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卒子。
　　其他卒子她不管，她很担心，那个可能成为最大卒子的人就是俞瑜。
　　“凌小姐，这是上级的最高指示！为了营救你，我们牺牲很多同志。请你慎重！”山田一郎振声说道，日本人的气质已经隐约，满口都是苏区的论调。
　　车在加速。

　　“下车。”凌睿拔出军刀，目光冷暗。
　　“你，你。。。”山田一郎瞪着寒光闪闪的军刀，气急败坏。不过，他很明白，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绝不会因为感恩而放下屠刀。

　　一个诡异的黑影穿梭于寂静的密林，隐约看见一座风格古朴的西式别墅。
　　黑影站在别墅前，投于墙壁上的暗影模糊细长，如蛇，阴郁寒冷。在这个杜绝生机的隐秘世界里，一切光线或声音都是极度微弱的存在。

　　只见他一抬袍袖，一道冷光也似的刀片割在门把上，锁断开了。他双手一推，‘吱呀呀’厚重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黑色笼罩着的空间，烛火摇曳。
　　一双墨眸，有着与她的外表极为不相称的深邃，理智与决绝，只望上一眼，便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流入心底冷至骨髓，所有思维顷刻间被抽离。
　　看到她，直子是这种感觉。她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手里的枪也在颤抖。
　　可惜，小明智秀已经不是人。

　　他从容的走进去，笑着：“很奇怪，你选了这个地方？”
　　“小明君来得很及时。”俞瑜靠在沙发里，已经无力起身。“解药带来了吧？”
　　“当然，守约是我的信条之一。”

　　手中是精巧的玻璃试管，有少量的红色液体微微晃动着，“不知玉纱小姐有没有诚意？”小明平静的语调透着一股炽烈的兴奋，让人觉得寒意彻骨。

　　“小明君说过，没有人喜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俞瑜没避开他寒光闪闪的眼神。
　　枪在桌上，摆放的角度很特别，枪口反向自己。

　　小明眼角一扬：“我该相信你吗？其实，你的诚意在凌睿跑掉之后，就变得没有价值了。”
　　俞瑜微微皱眉：“凌睿已经逃掉，小明君为何无动于衷？”

　　“科长已经。。。小明君如何知道？”直子急切的问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哦，直子还蒙在鼓里呢。看来我的举动让直子困扰了。”小明迫近她，目中阴冷让直子惊骇：“嗨，小明君总是很神秘。”
　　小明抬起她尖削的下巴，犹如看着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魔性大发：“直子不觉得事情很巧合吗？玉纱小姐故意诱我前来，凌睿又没了踪影。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她们藏在这里是为了。。。除掉我？”一把扯着她的头发，“你也参与了吧？”
　　“小明君。。。别这样。。。”直子被他的变态吓得直哆嗦，“我，我是忠于您的！”
　　小明凑近她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细白的肌肤，“那么，直子觉得玉纱小姐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

　　直子紧闭双目，哀求地：“求求你，别再这样！”

　　“换了凌睿，你就情愿了吧。”黑唇衬出牙齿的森白，小明怪笑一声，狠狠咬住直子的脖子。。。
　　尖利痛苦的惨叫声从直子的喉咙里发出来，血沿着她的脖颈淌下来，他伸出舌头舔着仍然挂在唇上的血珠，像是在享受着这世间极致的美味。

　　俞瑜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眼落在桌上的手枪上。她知道，枪杀不了这个魔鬼，只能杀死自己。但是，在这个魔鬼面前，自杀也是不可能的，就像当初在他的实验室一样，无能为力。

　　小明推开直子，走向俞瑜：“现在到你了。”
　　他早窥出她自杀的计划，袍袖一挥，卷去桌上的手枪，“何必呢？玉纱小姐跟我合作不好么？哦，我真的很期待凌睿的出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亲眼目睹至爱被吸干血液，却无能为力，连哭泣都是奢侈，那将是多么无奈的事情啊！”

　　俞瑜目光惊愕，流泻的发丝，如瀑布般地顺着她那线条优美的背脊披散而下，泛着柔亮莹润的光泽。
　　她看着他狰狞可怖的脸孔，宽大的袖袍沾染鲜血，幽叹：“直子姑娘是个好下属，你却杀了她。”血泊中的直子，身体似被细细的利刃顺着肌肉纹理慢慢切开，血流不止。

　　“可惜她始终怀念前上司，这一点我已经警告过她。”他甚至不愿意多看直子一眼。伸张着的锋利的爪子鲜血斑斑。

　　俞瑜虚弱的喘着气，眼前是无尽的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不停的坠落。毒药彻底的催发了，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喷了口，黑色的鲜血。

　　“名单呢？”小明目露凶光。
　　“这是个圈套。”波澜不惊的语调，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俞瑜缓缓拭去嘴角的血渍，淡然道：“名单为饵，诱你入套。小明君明白吧？”

　　“哦，看似有把握？”小明怪怪地一阵笑，那笑声像是利器扎在人心，“你自己才是鱼饵吧？放弃解药，也要除掉我吗？”
　　俞瑜又睁开了眼，却只能看见一双疯狂的血眸。
　　“是！一定要除掉你这个魔鬼。。。”俞瑜只觉得心若被利刃从不同方向迅速划过，不见伤口，然而每跳动一下，都溢出血来，流满胸腔。

　　其实倒不见得怎么痛，只是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很好。”小明凶目环顾，指骨‘擦擦’伸张，“这里埋伏了多少人呢？都出来吧！”

　　枪声骤起，密集的子弹射向小明。
　　但是，黑袍挥动中，一身军装的小明瞬间无影，只有黑袍从空中飘落。

　　老苏带着几个同志冲出黑暗，举枪环顾，已无敌人踪影。
　　“俞瑜，你怎么样？”老苏非常担心俞瑜。吩咐手下：“这里交给我，快带俞瑜同志离开！”
　　可，这两名同志突然捂着脖子，瞠目结舌。
　　突然地，五六个战士都被血刃刺入咽喉，倒毙在地。

　　空气仿佛被什么鼓动开来，微微爆鸣出一阵凄厉的高频颤音。老苏等人呆立原地，眼神空洞，如等待宰割的牲畜。

　　“原来是你，苏司令？我们政府最大的共谍。”小明冷嘲着，指甲一划，老苏麻木地瞪着自己握枪的手臂突然地崩离，血流如注。
　　让人忘记痛苦，失去心智。他的摄心术跟他的人一样，比之前更加可怕。
　　“让这些人来送死，何必？”
　　小明蔑视一眼昏死过去的老苏，迈着优雅的步伐跨过一具具尸体。
　　他一步步逼近，暗红诡异的眼睛闪烁着恶魔的光芒：“上次的事，我一直很遗憾，究竟是我的催眠术不够水准，还是俞小姐自我意识太强大，足以抗拒来自灵魂的侵袭？”
　　没有回答，俞瑜闭上眼睛。
　　“你在发抖？怕了，对不对？”小明暗红的细眼闪着得意。尖锐的指尖触及俞瑜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人怀疑这是他残虐的前奏，在下一刻就会将她整个人撕碎。
　　而俞瑜却无动于衷，这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被身体的僵冷无力所化解。小明讶异地嘘气：“换个身份，俞小姐似乎也强大许多。”他举着暗红色的玻璃试管，“看来，没有解药也是好事，可以忘记痛苦嘛。”说着，手指一松，玻璃管当的一声掉地，滚到角落里。

　　“你是不会履约的，解药也是假的。”俞瑜缓缓摇了摇头，视死如归。可小明闪电般抓住她的手臂，一脸邪恶：“你是不是还想自尽呢？”

　　“都是死，有什么不同？”俞瑜苦笑，“你不给我解药，等同于我的自杀了。”

　　小明有点不耐烦，凸出的细眼布满杀气：“交出名单吧，负隅顽抗只是徒劳。莫非玉纱小姐真想再经历一次催眠审讯？”
　　冰柜逼供，魔鬼的刑法。

　　“雪姬不受控制，凌睿也逃了，你就成了军部唯一的希望。”俞瑜眼神冻结成冰，含着冷嘲。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明的脸黑了一片，恶魔般地狂笑：“好镇定的女人！看来你是等不到凌睿来救你！真遗憾，我也不能目睹她的挫败了！”
　　“你误会了，凌睿已经在去苏区的路上。”俞瑜笑得平静，只有老苏一人出现，就说明上级安排了第二套方案。
　　“你要做扑火的飞蛾，成全你吧！”
　　厉爪刺入肌肤，冷到极寒，血液瞬间凝结成冰。
　　俞瑜惨笑一声，闭目等死。
　　小明不急不慢地笑着，“死亡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怎可草率结束？玉纱小姐，你的一生真短暂，应该留下点纪念吧，你听，死亡的声音是不是像极了一篇华丽的乐章？”

　　俞瑜静静地承受着死神慢慢吞噬自己，毒药麻木着她的意识，已经感受不到疼痛。锋利的指尖刺入肌体，割裂开神奇的生命线，像极了富有节奏的乐章，华尔兹舞曲。。。
　　她笑了，在灵魂深处，仿佛看到一个高挑俊雅的军装丽人朝她走来，绅士般地伸出手：“俞瑜，请允许我的冒昧，和我跳一支华尔兹吧。”
　　周围的一切都已静止，悠扬动听的华尔兹如生命的绝唱，回荡在灵魂处，眼前出现两个华丽的身影，翩然起舞。。。
　　可惜，忽然地，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仿佛闻到灰烬的气息，变态的男子猛地勒住她的脖子。
　　“够了，”小明邪恶的笑着，“该醒了。”
　　灰飞烟灭，一切都要结束了。

　　“小明，你的警觉性差了，居然忘了我的存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不大，却有滴水石穿的力量，直渗入心底，幽幽发寒。
　　俞瑜无力的睁开眼，黑暗一角走出一人，优美的下巴，上扬的嘴角，寒芒闪烁的眼眸。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了下来。
　　是她吗？是她来救我了？
　　幽幽地醒转，眼前一个人影在晃动，柠妮，竟然是她。
　　“雪姬？”小明眼底的狂热瞬间如刀，又变成疑惑：“你还没死？我的那些药对你不起作用吗？”
　　“一点副作用。只是引起嗜睡罢了。”柠妮闪亮的绿眸，扫了俞瑜一眼，“其实小明先生弄错了，名单并不在俞小姐的身上。”
　　小明恶狠狠地看着她，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柠妮已经被他砍得骨头都不剩。
　　“故弄玄虚么？雪姬胆子不小，居然还敢跑来救人？”
　　象征妈妈的木偶支离破碎，都是她造成的。仇恨如潮涌来，让他杀气炽烈。
　　柠妮只是微笑：“据我所知，这个秘密在一本书里。我想，俞小姐选择这个地方，并非留念故人，而是因为这里有她要的答案。”

　　桌上的书籍明显被翻阅过，封面上大大的日文：日本文字的起源。

　　小明的眼睛澎湃着欲望，陡然伸出厉爪抓过书籍。而同时，柠妮风一般冲了过去，抱起沙发上的俞瑜，窜出了屋子。

　　“八嘎！”狂风中，数枚刀片追命夺魂，朝柠妮的背影激射。而柠妮的速度令他叹为观止，索命的刀片割裂着黑暗，折射出小明抽搐的丑陋面孔。
　　小明撕烂了书籍，在一阵雪片般的碎屑中如离弦之箭追了出去。

　　凌睿一手握枪，一手提刀走进别墅。透过厚重的暗红大门，血腥浓重扑鼻。
　　“科。。。。长。。。”
　　虚弱而坚持的声音，已经辨不清是人的声音，还是乌鸦垂死的呼号。
　　凌睿沿着一条长长的血路，看到了血泊中的直子。即便是她，也被面前的惨状吓了一跳。
　　直子破开的脖子垂在肩上，睁大了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珠。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最后一口生气。

　　“发生什么？是不是小明。。。”凌睿蹲了下来，痛惜的看着她。
　　直子伸出手，想去抓凌睿，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救。。。”掌心有一支玻璃试管，晃动着血液一般的药剂。
　　“是解药吗？给谁的？”凌睿赶紧接过试管，却不知道是针对谁的解药。
　　而直子已没了生气。

　　风在呼啸，树在喘息。死神近在咫尺。
　　无数的刀片激射而来，柠妮狠狠骂道：“这个混蛋，到底藏了多少暗器？”
　　猩红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流淌着，随时都可能死掉，仍然背着俞瑜疾奔。

　　“放下我。”俞瑜无力地挣扎了起来，“你不该为我送命。”
　　“闭嘴。”柠妮从树枝上坠落，猛地吐了口热血，“你想用死来埋葬这份名单是吧？我偏不要让你死。”
　　“我死了，凌睿就会。。。”俞瑜的心脏有些撕裂的痛，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吧。
　　“你想施舍我？”柠妮冷笑，“真高尚，为了信仰，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愿意转让！我偏不让你如愿！”她又背起她，再次疾奔。

　　前面是黄浦江的支流，闻得见潮水起落的气息。
　　老苏安排的逃生通道就在那里。潮湿的江风扑面而来，她们期待一个奇迹。

　　黎明前的黑暗愈加浓厚，听见她虚脱的喘息，俞瑜微弱的睁眼，“放下我，你能逃掉的。”
　　“再坚持一会儿，到了江边，就有救了。”柠妮这次没有声色俱厉，身子晃了下，扶着树干站立。还是杀人来得容易，救人真的好难，看来连命也要赔了进去。

　　可是，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前方码外。树影重重，小明的黑袍透着点点破碎的月光。
　　“哪里逃呢？”他慢慢移近，呼出的杀气都喷在空气里。
　　柠妮下意识地向后移动，却一寸也动不了，才知道自己背靠着一颗大树。她努力去看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他的绳索困住，俞瑜被甩了出去，只见草里一幕白。
　　小明抓着绳索，爱不释手的笑着：“我刚才看见凌睿了，所以耽搁了会儿。可惜她来得太晚，又没发现我，你们怕是见不到她了。”
　　柠妮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心脏却不争气地拼命跳跃，吐了口鲜血，笑道：“她来是为了救俞小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俞小姐。只是我和小明先生的目的一样，都是获取名单。”
　　“是么？”小明看着她，把猩红的唇贴在她的喉咙处，“你的味道比人类美极了。实际上我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组合，我也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不该骗我的。”

　　柠妮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偷偷的吸取我的血液。”
　　“这不是我的本意。”小明锋利的牙齿蓦然停顿，仰起头看她，目中凶焰如炽：“茹毛饮血是野蛮的行为，我很厌恶！”
　　“可你还是野蛮了。”柠妮回敬他的凶眼。
　　“一切都是凌睿造成的！”小明全身兴奋得抖震起来，“一个□□杂种，凭什么跟我斗？就凭她的运气吗？我知道东京实验室发生的灾难，她就是其中最大的获利者。她的不幸居然成就了她，让军部那群官僚无止尽的纵容她，厚爱她！她犯下的罪行早该死一千次了，可是她还是活着，成为各个政党争夺的瑰宝！不该这样的，绝不该这样！”
　　他眼中爆闪着嫉妒的火红，脚步压在满布枯叶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也使得柠妮拉紧的心紧了又紧。

　　“还有一点让我无法忍受，”小明眼中喷出强烈□□的火焰，“为什么一个女人会爱上另一个女人？这种爱情太匪夷所思了吧？即便已经不是人类的雪姬，也爱上了她？”
　　“既然不屑一顾，为什么要多事？”柠妮看见他眼内不能遏止的□□，暗叫一声完了。
　　“雪姬，看着猎物被自己吸干血液而死，是不是很痛快？其实，让强敌吸干自己也很不错，你很期待吧？哈。。。今天让我来给你体验一下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吧！”小明伸手一把捏着她喉咙的软骨，痛得她几乎晕了过去。
　　凌睿，凌睿，你在哪儿？你来了吗？你来了怎么不出现？
　　在失望中，她期待听到自己喉骨爆裂的可怕声音。

　　就在死神张牙舞爪的湮灭她的那一刻。
　　小明停止了所有动作。
　　柠妮不解地张开眼睛。

　　小明眼中的□□，被警觉代替了。沉喝道：“我知道你来了，凌睿！”
　　雾起，月已沉沦。
　　一个黑影从迷雾中走出来，眉目俊美，峻拔的身体刚劲而柔韧，仿佛蕴了竹箭般的爆发力，略微上挑的眼角给人一种凌厉的杀气。即使瘦骨嶙峋，也不改她的威风。她的战刀依然雪亮，带着死神的气息。

　　小明果然有所忌惮，一时竟然没说什么。
　　不过，看她挨着树才站好，显然没什么战斗力。

　　小明放开了捏着柠妮喉咙的手，转过身去，面对凌睿。
　　“你情况并不乐观。”
　　凌睿盯着他看了会儿，哈哈一笑：“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过去英俊儒雅的小明君怎么变得这幅摸样？这是你吗，小明君？”

　　说来奇怪，柠妮进化后，美得妖孽。而小明利用她体内的变异菌自变后竟然变得如此鬼斧神工，真是怪事。

　　“这才是真正的进化！”小明一声嗷叫，回身扑向柠妮。

　　凌睿大骇，紧扑向小明，她知道小明要杀死柠妮泄愤。当她离小明还有十多尺时，小明的手已经捏上柠妮的喉咙。只要他一用力，柠妮喉骨会碎裂，纵有非凡魔力，也活不了。
　　“柠妮！不要！”眼看惨剧即将发生，凌睿绝望。
　　柠妮心中也暗叹一声。小明冰冷的剑指紧捏着她的喉骨，可是她的心境却是出奇地平和，有若无风无浪的大湖。
　　她闭着眼，也能看到凌睿的绝望，世界在她烟紫的眼眸里似已毁灭。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