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华尔兹》青山常在

20、第二十章

　　浴室门开，柠妮边走边用大毛巾擦着侧垂一旁的如云秀发。她身上披着一袭蓝地白花的日式睡袍，胸口开得很低，□□若现若隐，玲珑的挑长身材，令凌睿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落眼盯着面前的电话，伸手就要拨打。柠妮抢前，一把按在她拿着电话的玉手上。
　　“这么急着打电话么。”
　　凌睿冷冷抬起头来，道：“你要怎样？”
　　柠妮拿开电话，伸手拉她在怀里。“没怎样啊，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做些高兴的事，何必白白浪费时光？”

　　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女子青春动人的气息，扑进凌睿鼻内。
　　“可惜，你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柠妮妖娆的笑。
　　凌睿闷哼一声，冷硬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是谁。”
　　“哦，你是报警呢，还是找日本宪兵来抓我？或者，你亲自抓我？”柠妮失笑。
　　凌睿面罩寒霜，一对俏目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的做柠妮，我就帮你找药剂。”
　　“我会信你？”柠妮冷笑。
　　“当年你不是也信过一次？再说，杀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很快，你的身份就会暴露。”
　　“你为什么帮我？”
　　凌睿冷冷道：“不是帮你，是救我自己。”
　　柠妮挺起动人的胸膛，在凌睿面前缓缓踱起步来。停下，妩媚笑道：“真聪明。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因为我是试验品，你是食物，这个共存共亡的关系缺一不可。”
　　凌睿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摸摸自己颈子上包扎的胶布，苦笑不止。柠妮来到沙发背后，手按沙发，在凌睿耳边道：“凌小姐何必如此呢？我们是天生绝配，完美组合。这种关系你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你还想为你的日本养父效忠么，如果这个秘密泄露，他也保不住你，甚至还会亲自把你送去实验室内。这次你回日本看到了什么，那里应该还有无数个实验品吧？因为缺乏抗异变的药剂，都没法存活呢。”
　　“是你毁掉植口清的研究成果？”
　　“不错。那个天真的科学狂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万恶之首。我帮他毁掉这些害人的东西，也减轻他的罪孽。也就是说，山崎带来的药剂是仅剩下的两支。一支已经给你注射，现在只剩下一支了。”
　　“你想去夺取？”
　　“那倒不用。我有你这个完美的食物呢。”柠妮对着凌睿的耳朵笑，暧昧十足。
　　但凌睿手足冰冷，一道寒意从脊骨透上来。

　　针对凌睿被袭事件，松尾刚正在会议上暴跳如雷，放出狠话说，如果三天之内抓不到杀手，警察局和特高科的人全部撤职，并且接受军纪处分。
　　陆大齐焦头烂额，找到李士群跟松尾司令说情。也不知道李士群怎么弄来的消息，据说陆东林的女友俞瑜小姐和凌睿的关系不错。便采取了迂回的方式，叫陆东林跟俞瑜作陪，要请凌睿吃饭。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陆东林在李士群面前如是说。李士群笑了起来，这么好的关系网何不利用啊！

　　凌睿正在家里看书，突然听到门铃响，小明和直子站在门口。这间公寓是特地为凌睿安排的，布置了完善的防卫系统。
　　小明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她，内中精芒电闪，城府深沉的笑着。
　　“冒昧了，松尾小姐。这里还安全吧？”
　　凌睿道：“二位请坐。”提醒对方谁是主人。
　　小明微微笑道：“对于小姐遭到特务伏击一事，本人同样愤慨，恨不得立即将凶徒缉拿归案。”
　　“谁干的？”凌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小明道：“据可靠消息，这次刺杀案是重庆的人做的，可能是和地下党合作的。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小姐安然无恙，幸事。”
　　凌睿淡淡道：“是么。人抓到了？”
　　小明叹道：“还没有。小姐刚从日本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预谋的，我怀疑内部有中国人的内奸。”
　　凌睿挑挑眉：“哦？有人出卖我？”
　　小明眼中精光一现，冷笑道：“小姐别忘了，‘章鱼’曾经提到过的那位深不可测的‘池中鱼’。这个人在高层，能接触到最机密的情报呢。小姐回本土的事情连我也不清楚，此人竟然知道，太不可思议。一天不除掉他，始终是个极大的隐患。”
　　凌睿叹道：“可惜‘章鱼’已死，这个人隐藏这么深，很难挖出来吧。”
　　小明的脸上泄出了点傲慢的笑容，“小姐放心。很快，我们就能找出这个人。”
　　“是么，小明君有新线索了？”凌睿好奇。
　　小明犹豫了一下，缓缓笑道：“不错。三岛队长发现了一个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说完，他起身，朝凌睿微微躬身：“小姐还是休息吧，特高科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凌睿微微笑道：“辛苦了，小明君。”
　　眼角余光瞥见直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抓到凶徒，我要亲自审问。”

　　依旧是夕阳西下的街道，灰色石板路上积雪斑驳。凌睿四处张望，却一直没发现那个让她无法忘却的身影。
　　然而，她看到许之博匆匆走进巷口，不一会儿，俞瑜盈盈俏立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凌睿迅速上了车，避开二人。透过车窗玻璃，凌睿凝视她侧面的优美线条，东方女性的温婉和端庄都蕴含在她淡粉色的肌肤里。

　　跟了两条街，凌睿发现许之博带着俞瑜走进了一家茶馆。
　　四方茶楼。
　　她暗暗吃惊，很熟悉的名字。
　　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车水马龙，阳光普照下，到处都跳跃着无限的生机。
　　她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有半截烟的时候，凌睿发现十几个便衣慢慢靠近四方茶楼，头目正是三岛。她扔掉烟蒂，下车朝四方茶楼走去。
　　但，轰的一声，茶楼里扔出了一枚炸弹。一时烟雾弥漫，客人哭爹叫娘的跑了出来，三岛大叫一个不能放过。便衣当即开枪，打死了好几个人。剩下的人又跑回茶楼，高呼救命。
　　三岛命部下冲进去，此时茶楼里枪声大起，当先冲进去的便衣顿时丧命，三岛急忙命令部下撤出茶楼。不到一会儿，前来增援的警察和宪兵将茶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枪声停下时，茶楼里安静如夜。
　　凌睿抬头观察着茶楼，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朝后面的巷口奔去，肯定有人从后窗逃走。
　　“科长？”三岛带人围了上来，一见凌睿急忙敬礼。
　　“去后门。”凌睿踏墙而上，追赶前面那个闪了一下的粉色身影。
　　“嗨！”三岛指挥日本兵赶快堵截后门，自己在前门围攻。

　　俞瑜看到身后追来的人，还有一队日本兵，焦急万分：“之博，你先走！”
　　“不，你先走，我掩护。”许之博甩了两枪，跟上来的两个日本兵当即毙命。俞瑜转身迎着追兵，沉声道：“你快走，我能逃脱。”
　　许之博还要坚持，看见俞瑜蒙上脸跳下了屋顶，来不得半点犹豫，只好朝另一条路跑去。

　　这次特高科动用了宪兵队和警察局的人，联合行动。四方茶楼不到半个钟头已经被控制。
　　小明听着三岛汇报，冷冷一笑：“松尾小姐？”
　　“嗨，松尾小姐已经去追赶地下党。”
　　“混蛋！你怎么不阻止她？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小明急忙带人朝凌睿追赶的方向跑去。

　　飞刀闪过，凌睿看到身后的几个日本兵纷纷倒地，全是要害部位。
　　她也绷着神经，举枪就要射击，突然眼前一花，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要命！她顿时明白自己失血过多，贫血了都。
　　满目的雪光，一抹红梅盈盈俏立，凌睿握枪的手在发抖，连目标都没法看清，怎么去瞄准？
　　今天是我的死期么。她的意识渐渐混沌，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模糊不清的看到粉色人影在慢慢靠近。
　　连头顶的弱阳也比往日更加惨淡，叫人寒意透骨，绝望。

　　四周悄然无声，静谧的空气让人变得比平日更为敏感，总觉得气氛比平常还诡异，内心忍不住发毛。
　　俞瑜很紧张，连小小的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紧绷。。。
　　她的飞刀对准瘫倒在地的凌睿，一触即发。显然，她已经洞悉她的身份，立刻杀她，别无选择。但，凌睿毫无反抗的能力，到底怎么了。从心底抽出了一丝惊讶，还有什么呢，不想去辨别。头顶突然掠过什么，一阵寒意缓缓由脚底升起，侵袭她混乱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股无形的压力自身后袭来，一种迷魅嗓音搔着她漂亮的耳。
　　“你想杀她么，找死。”
　　俞瑜的反应是一等一的快捷，她再回过头来时，闪电般从外套拔出手枪，她有信心以超卓的枪法把偷袭者的脑袋轰掉。
　　可是她转过来时，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对眼睛。
　　眼睛内的瞳仁，像两个幽绿色的宝石。
　　精芒暴射。
　　像黑夜里照耀大地的月晕。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一种强大得无以抵挡的惊悸，从俞瑜的神经中枢迅速蔓延。
　　她手足冰冷麻木，心脏狂跳，全身血液凝固，冷汗从每个毛孔中狂涌出来。
　　像在一个恶梦中，明知毒蛇猛兽向自己扑杀攫抓，却一点招架的能力也没有。
　　魔眼紧攫着他的身心，甚至她的灵魂。
　　她想呕吐。
　　终于体会到为什么那些被幽灵所杀的人的死状是那般恐怖狰狞，多半是被吓死的，这不是人能抵抗的邪恶势力。
　　手一松，枪‘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手枪触地的声音是那样遥远和不真实。
　　地转天旋。绝望充斥在胸前。
　　耳中突然传来凌睿一声暴喝：“雪姬！”
　　俞瑜耳际风生，一颗子弹在她耳际外寸许处掠过——
　　似乎看到那灰色身影惨厉一笑，转瞬就消失在夜色里。
　　俞瑜霍地抬头，直视凌睿，眼中非常复杂，愤怒，意外，鄙夷，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
　　凌睿的枪口移动着角度，慢慢对准她。
　　“俞瑜小姐，你果然是中共特工。”
　　“你有证据吗？”她手里捏着一枚飞刀。
　　凌睿站了起来，走近她，凑上她的脸，贪婪地饱览她秀气的脸庞，内心充满温柔和渴望，轻轻道：“这么久了，想我吧？上次我们没有做完，是不是意犹未尽？”
　　啪！
　　清脆的耳光，在俞瑜的玉手刮上凌睿的脸上时响起。
　　凌睿面上火辣辣，现出五只指痕，苦笑起来。
　　“我刚救了你和你的许先生，就这么报答我？”
　　俞瑜神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有些勉强地笑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去喝茶，可不是什么地下组织成员。”
　　“哦？是么。如果被特高科抓了，你的口才再好，也脱不了关系吧。”
　　俞瑜怒道：“就是你们这些日本人不论青红皂白的抓人，杀人，好像天下都是地下党！在你们的逻辑里，所有人都是嫌疑犯，不需要证据，不需要审判！”

　　凌睿似笑非笑地望着俞瑜愤怒的眼，抬手，指尖滑过她似蹙非蹙的眉心，带着‘曼陀罗’酒味的口吐气如兰：“那你怎么在这里？”
　　俞瑜没有理会她的话，她已是终将坠入深渊的羔羊了，与自己相比，她更关心许之博的安危。
　　“你们为什么要抓许之博？他可是为你们做事的。”

　　凌睿搂过俞瑜的腰，沉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快：“你这么关心他？”
　　“他是我的朋友。”俞瑜的目光落在脚下的绿色液体上，深深震撼。
　　凌睿的双眸似乎将她洞穿：“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怎么和别的男人勾搭不清？”俞瑜缓缓回过神来，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你至多是个强盗，掠夺的只是我的躯体罢了。”
　　凌睿含笑地无视了她藐视的眼神：“你错了，我要的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灵魂。”
　　语调依然平和，空气中压抑的诡异气息却抖然释放开来。
　　忽然感到呼吸有些不畅，原来她的嘴被凌睿的唇堵住了，俞瑜没有躲闪，任她的舌头长驱直入，予取予求。

　　“松尾小姐。”小明的声音悠然传来。
　　凌睿从容结束这个妥帖的长吻，抬头，一双墨染的眸子直视着打断她的小明，嘴角颤动了一下，扭过头去。
　　“我有事跟俞小姐说，行吗？”
　　小明笑得阴沉，细长的眼睛比透视镜还具有洞穿一切的能力，怪怪的笑：“哦，是这样。打搅了。”
　　挥了挥手，一对日本兵跟着他走了。

　　凌睿捏着俞瑜的胳膊往前走，“你惹了很大的麻烦，小明智秀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未必。小明君倒像个绅士。”俞瑜冷笑。
　　“绅士？”凌睿哈哈笑了起来，眼睛里布满鄙夷和厌恶：“我劝你离他远点儿，否则你就完蛋了。不过，你若想知道什么是魔鬼，到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

　　俞瑜咀嚼着她话里的含义，又问道：“刚才是‘幽灵’？为什么见到你就跑了？”
　　“你见识了吧？”凌睿还想刺激她，突然，身子一矮，就这么昏倒在地。
　　她看到俞瑜蹲下来，脸上精致的笑容遮不住内心的疲倦，仿佛游荡已久的孤魂，终于找到天堂的入口一般，痴痴的笑道：“虽然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是还是忍不住，你，实在是个完美的祸害。”
　　俞瑜皱眉，望了她一眼，“谁是‘完美的祸害’？”

　　凌睿的笑闪着复杂的情绪，伸出手指——
　　突然，俞瑜转身踢向偷袭者，通的一声，一个黑衣男子从半空跌落在地，正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喉头一窒，眼前一黑。一把刀闪电般地刺入他的脖颈，咔哒一声轻响，松开时，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耷拉下来。
　　余下几人刚要举枪，飞刀闪过，几人还没得及叫喊，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凌睿的笑容渐渐凝固。你要杀我真的是轻而易举呢。
　　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她微微一笑，却睁不开眼。
　　“舍不得杀我？”
　　没有回应，微凉的指尖滑过嘴唇，动人的酥麻感，凌睿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冰冷的，漂亮的面孔。
　　“谢谢你救了我。扯平一次。”她居然有力气把俞瑜拉到怀里，死死的不松手。被困在铁臂之中，她霸道的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俞瑜笼罩而来，偏偏在此危急时刻，俞瑜的心却该死的悸动不已。
　　平稳的心湖，因这魔魅的女人而掀起一波波纷乱的涟漪。

　　因为挨得太近，呼出的气流惹来一阵瘙痒，俞瑜想推开她，却听到凌睿在耳边低语：“小明智秀亲自出马，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你，好自为之。”说完，她按在俞瑜肩头的手指颓然滑落，纠结在一起的发丝顺势扯散俞瑜精致的卷发。
　　“俞小姐，把松尾小姐交给我们吧。”小明智秀踱着轻缓的步子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易琢磨的笑容。
　　或者，不该撇清和凌睿的暧昧，至少此刻可以成为一个借口。
　　“凌睿科长。”直子紧忙奔过来架着凌睿，惊讶中透着担忧。俞瑜轻呼：“轻点。她身体虚弱，小心照顾。”口气紧张 ，关切。
　　带着幽怨的眼神，直子冷冷的看了俞瑜一眼，像是摒弃什么憎恶的东西一样，推开她的手，挥手叫一个士兵过来一同扶着凌睿上了车。
　　“俞小姐。”小明叫住她，“你可以解释下吗？”
　　“解释？小明先生是什么意思？”俞瑜淡淡地问。
　　小明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笑道：“我们已经抓到四方茶楼的老板，夏之墨。这个人也是周旋在黑白两道的知名人物，俞小姐一定熟悉吧。”
　　“夏老板？”俞瑜表面镇定，淡淡地说道：“一个生意人罢了，去过茶楼的人都应该认识他吧。”
　　小明笑了，“我很遗憾，俞小姐来的真巧，也很不幸呢。夏之墨是地下党，他的茶楼就是地下党的联络据点。因此，进出茶楼的人都必须接受特高科的聆讯，排除嫌疑。”
　　说完，他做了个礼貌的手势，请俞瑜上车。
　　俞瑜知道，刻意撇清自己，更会激发这个男人的兴趣。“我希望小明太君早点洗清我的嫌疑，感激不尽。”她恳切的看着他。
　　小明的眼睛露出一抹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