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羡》黄鸶蚂蚂

25、第 25 章

　　从老师丁柯办公室出来，韩无羡攥紧了眉头。丁老师抛给她一个漂亮的线团，一个纷乱一团的漂亮的线团，这是韩无羡此刻的感觉。
　　无意间路过体育场，就地找了场边的空位坐下。体育场内正进行着一场球赛，时不时传来一阵加油和喝彩的声音。临近冬日，天并不高，暗沉沉地压下来，生生把人的心情也抑郁了几分。冷冷的风从远方袭来，摇动了香樟的叶，飘扬了女孩的发。长发铺在天蓝的外套上，轻轻摇摆如海藻，瓷白的脸上黑瞳毫无焦距。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恍若周遭一切与她无关。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后放轻脚步走开，不知自己心里为何会有一种易碎品不忍惊扰的感觉。
　　这次丁老师找她谈的事情超乎她的意料。学院和日本武藏野美术大学有着长期学术交流合作关系，每年都会有师生去对方学校进行学术交流。今年由丁柯老师带着两名研究生赴武藏野，因为是例行项目，所以相关事情诸如人选等问题早就根据流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二十天后便是出发的日子。两天前，作为学术交流小组的指导老师，武藏野的小野明枝教授联系到丁柯说经考虑增加一个名额。只是这个名额的选拔标准很奇怪，其一是至少师从丁柯两年，第二要求画风传统。
　　这标准似乎压根就是为韩无羡量身定做的。两个要求分开来看都不高，学院里的学生符合的一大把。问题的关键在于丁柯的画风从来以大胆求新闻名于业界。韩无羡的专业课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作业过于中规中矩。一个人的风格是很难改变的，但也是很难坚持的。这个听上去很纠结的原因让丁柯一直较关注韩无羡这个并不出色的学生，他人的出色不会使她浮躁，自己的不出色也不会令她放弃坚持。她不刻意模仿别人的手法，但对于老师所传授的她会一点一点融汇在自己的技巧中，因此在收到小野明枝新增名额要求时，丁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韩无羡，不做二选。
　　丁柯希望韩无羡毕业后继续进修，她知道韩无羡几乎没有这个打算。她对她说：“你不能停在这里！你不可以放弃成长！”
　　另外，她也告诉韩无羡，尽管同样属于学术交流性质，同样是学校行为，但这个新增名额因为编制不一样，只能享受到少的可怜的津贴。“小野教授亲自指导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希望你给我的答案是拒绝。”也许是没有在韩无羡脸上看到意料当中欣喜的表情，丁柯又补了一句：“如果介意费用的问题，这个我会尽量想想办法。”
　　早几年韩无羡便接触了小野明枝的作品，非常喜欢。她的作品尽管很生活化，但因画风温润细腻自成一格，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人性的本真与美好，曾获多项国际大奖。只是小野明枝近几年专心创作，教授的学生名额一压再压。这个新增的名额给了自己，无异于天上掉了个馅饼刚好落在手上，韩无羡明白，自己应该高兴的。
　　只是她没来得及高兴，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轨迹会这样行进，从来没有。
　　钱的问题她并不担心。韩家小孩从出生就有自己的账户，压岁钱什么的都往里面存，只进不出，满十八岁的时候账户会交由他们自己打理。韩无羡不会投资，好在她没什么支出，这些年光零花钱存下来居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算她自己的钱不够，家里任何一个人只要她开口要都不会拒绝。
　　她的未来，应该是按照父母铺设的那条路坦途一片。比起同样学美术的其他同学，她没有一毕业就失业的担忧。韩妈李甯茹早早帮她联系好了两所学校，一所公立小学，一所是方家旗下的私立学校。韩无羡本来就不是拔尖的人才，一个美术老师也不需要太拔尖。
　　无疑，韩妈的安排是如此适合韩无羡。
　　韩家人的思想一直比较传统。承袭祖业，高堂在不远游……这个是韩家长辈心上的缺口。韩无旷高考时填志愿时阴奉阳违地答应了父母填报医科大学实际却报了表演专业，从来温和没对家人黑过脸的韩爸气得下了狠手，差点把他腿打折。韩无羡就是在这个时候立的军令状，一定会考上医科大学，一偿家人夙愿。高一时出事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课业一塌糊涂。她心里愧疚，为了找回之前的成绩拼命补习，把自己逼得太紧的结果式几次晕倒人事不知，还患了神经性胃炎。韩爸韩妈不再强求，反过来提出希望她报考录取分数相对较低的艺术专业。对于韩爸韩妈来说，当时让韩无羡读美术专业实属无奈下的选择，只是因为恰好韩无羡从小学画有点基本功。二老也从来没有想过女儿在这方面能有什么建树，不过是抱着让她在学校再混四年拿个文凭的想法。对于二老来说，绘画就只是一项生存技能。
　　韩无瑕自留学后待在家里的时间就少得可怜，韩无旷自从签了经纪公司亦是行踪不定。这么多年定期回家陪老人的晚辈只有韩无羡。家里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大的两个有主见也有能力应当让他们天空自翱翔，最小这个不需要她混出个什么名堂，留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韩无羡犹豫，要不要为了这个名额第一次拂逆父母煞费苦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