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棋系列]西西里开局》deruca

20、十九

　　十九

　　天气晴朗的下午，阳光渐渐开始向西偏斜。

　　天空上几乎不见云彩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群鸟不时滑过的身影。

　　有风吹过来，树叶互相婆娑沙沙作响，断裂的树枝和被碾碎的草叶特有的清香气息随着空气的流动传到鼻端。

　　还有血液温热的腥味。

　　秋山雅江在姐姐的帮助下解下了双马尾上的缎带紧紧勒住了左肩的出血口。远井真夏则干脆撕下了一截裙摆，缠在腹部的伤口上。

　　原本就是膝上尺寸的百褶裙变成了稍不注意就会走光的迷你尺寸，也露出了女高中生束在大腿上的皮带。

　　左右各一道柔韧的小牛皮带，在正好是双手垂下的部位，各插着一把军刀。

　　毫无疑问正是为了防范对局中被卸掉武器的对策。

　　未来的眼神益发凛冽了，雅江不爽的咬了咬牙，“学姐还真是有备无患呢。”

　　“哈？说什么蠢话，”真夏扬起了下巴，垂下的双手搭在了刀柄上，“逼得我动用备品，这可是你们能力不错的证明呢。”

　　“哦？那么，”雅江笑了笑，未来挑眉，“我们能把这个当作表扬吗？”

　　“当然是表扬啊，学妹们……”墨绿色眼眸的女高中生骄傲的笑了，然后瞬间，她眼底燃烧起了狩猎的猛兽一般耀眼的火焰。

　　“给我……”膝盖一曲，左脚点地，“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黑色的长发被惯性高高扬起，两道十字形的刀光如同闪电一样朝着两姐妹猛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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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还是右边？

　　技师？还是术士？

　　——“如果技师不幸落入一对二的战斗模式，那么，阻击对方的术士，先将其驱离棋盘是常识。技师之间的战斗一般不会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只要熟悉了对方的攻击方式，要抢得先手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术士则不同，‘主教’的控制力足以扭转战局，而‘塔’的防御力也会很让人头疼。真夏，记得，如果碰到这种情况的，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也要首先干掉对方的术士。”

　　切，这种情况，我当然知道。

　　但是，阿修大叔，即使你也不一定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这种，任何一方都可能是术士，或者说，任何一方都可能是技师的情况……

　　刀光追击着负伤的少女，然而，就在即将触及少女的胸膛时，却被一旁伸过来的手臂打断。秋山雅江乘机反身就退，出手的秋山未来立刻抢上前，与真夏缠斗了起来。两姐妹的身材完全一样，虽然不算瘦弱，但也只能算是勉强到了14岁初中女生的平均值而已。但未来的战斗风格却是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凌厉，甚至可以说是粗野。她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出手之间也不是柔道或泰拳之类有名的拳法。她所倚仗的，居然只是自己纤细的手和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

　　少女柔软的腰肢转动产生的力道带动手臂直接击在真夏的手腕上，她指节一曲，立刻带出五道血痕。真夏握刀的手顿时一歪，虽然避开了血管和神经，但血痕最深处已经可以看到腕骨浅白的痕迹了。未来一击得手后另一手直击真夏的后脑，真夏迅速侧身躲过脑后呼啸而过的风声，左手反握刀把就向未来刺去。然而，那居然只是虚招，未来像只蝴蝶一样逆着刀光的方向错身而过。露出了她身后的雅江的身影。

　　真夏眸子一凛，双刀马上调转方向直扑向雅江，可就在此时，刚才擦身而过的未来一记重踢狠狠地击在她的脊柱上。

　　那是完全没有保留的动作。虽然为此，未来的手臂被真夏挥出的刀刃擦个正着，扯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但是脊柱作为人体重要的器官，足够让真夏的下半身瞬间麻痹几秒，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跌去。

　　就等在她前面的秋山雅江笑了。

　　这才是她们姐妹两的杀手锏，如果对上PARI可能还没有如此顺利，但对上落单的PAWN，没有人可以逃过她们的手心。

　　‘姐姐，就要胜利了！’

　　‘是啊，姐姐，只有我们才是最强的！’

　　那一瞬间，两姐妹的表情是如此相似，如果不是伤口和眼镜，根本就无法将她们分辨出来。

　　但是，不能分辨的话，不分辨就可以了。

　　就好像，不能先杀掉术士的话，那么，先杀掉技师就可以了。

　　顺序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只要最后取得胜利就可以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秋山雅江对着远井真夏的胸口挥出尽全力的一刺的瞬间。重心应该已经偏移，理论上还处于脊柱被重击，半身麻痹状态下的少女陡然向后倒了下去——不，那个不应该叫做倒，应该说是，飞快向后退了过去才对。

　　可是，这是不合常理的。的确，PAWN的身体素质足够他们做出无数正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动作。但是，那只是因为“基础”不同而已。普通人的攻击的确对于PAWN不疼不痒，但是，这可是同样来自于PAWN的攻击。

　　秋山未来知道自己攻击的力度，在刚才的试探和互攻中，她已经完全清楚远井真夏的肌肉爆发力和她没有太大区别。所以，此时，应该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才对。

　　那么，如果一开始，真夏的重心就没有偏移呢？

　　如果一开始，她就没有半身麻痹呢？

　　如果一开始，她就避开了要害，故意吃下了这一击呢？

　　如果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她们的攻击方式，发现了她们的“秘密”呢？

　　秋山雅江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她的攻击毫不意外的因为真夏的避让而落空。而就在她还来不及收势的时候，真夏的身体像是轻盈的被风吹动的树叶一样向左一歪，沿着中轴一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右手上的刀刃毫不迟疑的抓住了一个方向，重重地向后刺了出去。

　　就如同被湿滑的地面绊了一跤一样，远井真夏和她身后的秋山未来齐齐的摔倒在地上。这一记摔得很重，被压在下面的秋山未来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就没有了动作。她黑亮的长发散在了青翠的草地上，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因为摔倒时的冲击飞了出去，跌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此时本来是最好的追击机会，然而目睹这一幕的秋山雅江却像是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弄懵了一样，她黑亮的眸子失焦一样的停在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身上，脸色一片空洞，嘴唇更是惨白如纸，没有了一丝血色。

　　因为远井真夏正在爬起来——一边从秋山未来的心脏部位拔出差点被肋骨卡住的军刀，一边爬起来。

　　而随着她的动作，躺倒在草地上，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少女的身体——或者说是尸体——动弹了一下，鲜红色的液体从水手服领子的下方涌了出来，迅速将那片洁白沾湿。

　　东日本 021178 秋山未来，死亡。

　　“……我早就在怀疑，你是术士，这点我不会弄错。可是你却没有使用任何异能……”将左手的军刀插回大腿的皮带上，真夏拉了拉沾上了草液和鲜血，看上去一塌糊涂的白衬衫，“……所以，你的异能就是人格转换吧。只有你们两姐妹在场，就等于打破了术士和技师的界限。你们随时可以变换角色，技师下一秒就是术士，术士下一秒就能变成技师。这样的话，习惯先阻击术士的家伙就会掉入轻敌陷阱，只注意另一者的攻击，而不会去思考眼前的家伙下一秒就会有杀掉自己的能力。”

　　“但是，你没有听说过吗？学妹……”真夏站直身体，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乎已经完全因眼前的打击呆住了的秋山雅江，“……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何时都想着靠这些小聪明取胜的话，是走不到最后的。”

　　“所以，秋山学妹。”真夏伸出右手，弯起了嘴角，溅在脸颊上的鲜血和有些零乱了的长发让她的表情看上去充满了杀意，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了坚定，凛然的，让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彩。

　　“还要，继续吗？”

　　这句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秋山雅江的膝盖一软，还处于稚龄的，距离成年还甚是遥远的少女像是被剪断了吊线的木偶一样一下子跪了下去。她的手指，肩膀，背脊，全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泪水从那双失焦的黑眼睛里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真夏一样，失去了全身力气，再也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姐姐！姐姐！怎么可能！不是说好永远要在一起的吗？不是说过最喜欢雅江了吗？不是说过绝对绝对不会丢下雅江一个人的吗？”

　　“姐姐！！！！！！！！！！！！！！！！！！！！！！！！！！！！！”

　　悲恸的，如同失去了一半的灵魂，一半的生命，如同失去了世界在最重要的一半存在一般的哭声在林间响起，而在这样的哭声中，银蓝色的，冰冷而无机制的光彩合着那个无论听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是否确认更新战绩？”

　　“确认。”真夏答到，嘴唇抿了抿，收起了手上的军刀，朝着走出林间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剩下的，就当作是胜者给与败者的仁慈吧。

　　那个女孩已经废了，在今后的对局棋盘上，再也不可能有她的位置了。

　　她不可能再找到能够搭档的PARI的。

　　“确认成功，战绩更新确认。东日本044432 远井真夏 VS 东日本 021178 秋山未来，东日本 021179 秋山雅江。胜利。至时间2055年7月28日17：03：04，胜75次，负0次。排名：023。距离目前的022号，您需要再胜利2次。由于您的pair未参加此次对局，不计入团队成绩。”

　　“东日本 021179 秋山雅江VS东日本044432 远井真夏，失败。至时间2055年7月28日17：03：04，胜14次，负1次。排名：93。由于您的失败，排名下跌了一位。距离目前的92位，您需要再胜利1次。由于您的pair死亡，不计入团队成绩。由于您的pair死亡，团队成绩归零。”

　　“东日本 021178 秋山未来VS东日本044432 远井真夏，失败，死亡。由于死亡，此标号与所有档案记录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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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相信那个大叔的经验，还不如自己找办法来得快。”直到身后的哭声被大自然的背景音乐所混淆，融化在四边岛上的鸟鸣，树音与浪涛声中，真夏才停下步子。

　　已经耽误了一点时间了。那么，接下去可要快一点了。

　　在刚才的一个小时里，应该又有一个人质被处决了。

　　不过反过来说，那些恐怖分子应该也已经把岛上的人集中得差不多了吧。

　　集中的方向是学院区——在对战之前，已经和爱理莎确认过了。那么，现在……

　　“先去反方向的住宿区找找看有没有能替换的衣服吧。”看着勉强才能遮住内裤的，血迹斑斑还皱得一塌糊涂的“迷你裙”和被齐腰划开，变成了露脐装的衬衫，就连真夏也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真是的，她可不是暴露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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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那片森林之后，有一个人影，一个正在靠近森林的那栋两层楼楼顶的黑制服男生也站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同时，随手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引爆了事先埋在那片树林中某处的监听器。

　　男生的名字是朝宫岚，现在，他眼中正流露着冷峻不满的神色。

　　“只能拖延到这种程度，这也算是东日本排名92的家伙吗……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本来还希望她们至少能让远井真夏的战斗力减少三成呢。居然死了一个也只让那个女人负了一点皮肉伤，真是太没用了。

　　这么没用的东西，有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如果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目标，他一点也不介意去把剩下的那个也顺手解决掉。

　　不过，算了，朝宫抬起头，在依旧很明亮的阳光下眯了眯眼睛，嘴角忽然冷冷的勾了起来。

　　“父亲大人果然是最正确的，‘野生种’的平均能力果然一点也不值得期待。”

　　还好这个岛上，也不是只有“野生种”可以用的。初中三年级的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翻开了通讯录的K行，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虽然是弱到死的K等，至少，也能当个称职的炮灰吧？”那是高高在上的，与生俱来的“优等者”的语调。朝宫岚说完，快速收拾好行李，向楼梯口走去。

　　既然观察对象离开，那么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去找下一个观测地点吧。

　　现在是17：05，距离他身上的药剂作用消退，还有15分钟左右。

　　就像出现时一样的，朝宫岚用没有人会注意到的灵巧方式再次退场。

　　而当他退场时，他也没有注意到，被他认为“太没用”的那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静的，但却确实的变化着。

　　林间少女的尸体已经渐渐冷却，而被留下的，存活下来的少女则哭哑了喉咙。

　　直到连最后的泪水都榨不出来，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经过了姐姐的尸体，走向一边的树下。

　　那里，一副小巧的，正是最近流行款式的黑框眼镜正静静的躺着。

　　玻璃镜片在渐渐偏斜了的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反光。

　　少女缓缓地伸出手，将眼镜捧在了手里。

　　“姐姐……”沙哑的声音，带着细碎的，宛若呜咽的悲鸣。

　　“姐姐……姐姐……姐姐！”

　　然后，出人意料的，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旁人也无法听到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雅江……’

　　“姐姐？！”少女睁大了眼睛。

　　‘是我哟，雅江。’

　　“可是你不是已经？！”

　　‘呵呵，我不是说过的吗？我是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啊。’

　　“姐姐……”少女伸出手，颤抖的抚上了眼镜的边缘，小小的弧形镜片在至近距离倒影出了少女模糊的面容。被镜片倒影出的面容有些扭曲，却带着少女非常熟悉的感觉。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少女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的拿起眼镜，戴了上去。

　　镜片后的黑眸闭上再睁开，站在那里的少女在一瞬间看上去和躺在地上的尸体是如此相似。

　　不，不是相似，是根本就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打扮。即使是以前，这对姐妹能够从外貌上分辨的，也不过就是发型和眼镜的区别。

　　而现在，这个区别的界限也模糊了。

　　少女眼中的空茫已经消失了，现在占据其中的，是温柔宠溺的，如同安慰受惊孩童的慈母，又仿佛安抚不安恋人的女性一般的，甜美满足的微笑神色。

　　她轻轻地抬手抚上了脸颊，嘴角微弯，低声自语：“这样才好吧，雅江，不，姐姐。我和姐姐，一直一直，从生到死，都应该在一起的啊。”

　　“这样不用再分开片刻了。”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这样，就实现心愿了呢。姐姐。”

　　‘啊，是的呢。’

　　从无人能够听到的，仅属于少女自己——或者说少女们自己——的心灵深处，传来了同样甜笑着的，满足的应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