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雪歌》俞筝影

3、拈雪歌（完）

　　若即若离又不离不弃的平淡，像拈在指间将化未化的雪，让人忍受不住，终于浅唱。
　　曾季楚这时才明白，苏雪筠对于她自己淡雅感性的生活，是有着水一般的倔强的。就像雪地上静默守侯的绿竹，从洁白中透出碧色，那是多么柔韧的特立独行。而他，焦躁悸动不曾感悟。
　　如果当初，有静心品味诗词的机会，他就能理解她的人生。

　　曾季楚想了很久，下定决心，神色逐渐朗然。一旁的沙莎看到了，拍手笑：“你有了决定了吧？”
　　曾季楚忽然反应过来：还有沙莎呢，沙莎该怎么办呢？
　　沙莎似乎洞察一切，一摆手，说：“从抢你酒杯时我就发现，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不用担心我啦！”
　　“沙莎，你，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曾季楚回过神来时，十分仔细地对沙莎说。
　　“行啦，你废话太多。”沙莎优雅地微笑，“去安慰安慰她啊，别让她把你想得太坏。”
　　曾季楚拼命摇头：“她、她不会的……她……”
　　沙莎伸出两根指头，好似捏了个封印剑诀，轻轻摁在曾季楚的嘴上。
　　曾季楚不再说话。
　　沙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僵立的曾季楚推向苏雪筠那一边，自己返身离去。
　　曾季楚一直望着沙莎走远，没入夜色，背影一如暗夜开出的玫瑰又回归暗夜。这是怎样的插曲啊！正是这绝对精明的女子，几句交谈就看出他的心事，为他排解，为他的永久让出一段萍水相逢的爱。曾季楚感激之外，也感慨。苏雪筠如果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子的成全，一定会安静地流泪。
　　必须重新开始，对得起每一个人。
　　他回头看，依偎着雪人的苏雪筠，依然熟睡好似一缕幽香。

　　做着好久都做不完的梦，细细回想和曾季楚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梦境里，苏雪筠果真是安静而难过。
　　她的书卷丢掉了。她一个人，站在风雪交加的荒野，想象完美。
　　拈一缕雪，轻歌浅吟，在雪被体温融于指间的刹那，把雪拈出伤痕。
　　颓然跪坐在冰冷的雪地，双手无力摊开，似是承受不了雪的伤痛。苏雪筠终于不可抑制地哭泣了——就是她的痴想，想遍了每一个浪漫又哀伤的细节。当曾季楚请她寻找快乐时，她却把他推开。
　　完全静止的心情，把年少都抹杀，无怪曾季楚要离开。
　　如果当初，能有个和他打雪仗的机会，她就能听懂他的心情。
　　梦让人绝望。她只期待一个温暖的声音穿透冰冷的梦，把她唤醒，给她再一次机会。

　　曾季楚深吸一口气，唤：“雪筠，醒醒。”
　　苏雪筠睁眼，回头，看到熟悉的脸，惊为天人。
　　分手成为钥匙，开启了两人心中另一半的门。不过一天，明白了，心动了，又回到彼此身边。原来面对面时，总是说着不相干的废话，而只欠一句话的温柔。
　　“再爱一次吧？”曾季楚把手伸过去。
　　苏雪筠纤细白皙的手几乎立刻就牵住了他的手，握紧。曾季楚从来不知道捧惯了书卷的手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同样的答复从苏雪筠唇间流淌出来时，结局换了美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