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你白发苍苍我也依旧认得你》陆尘销

3、程簌簌 离别从来毫无预兆。

　　我们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艰苦，他作画我刺绣，白天里他将这些物什拿去贩卖，我则在家操持家中事物，每等他辛苦归来，家中早是饭菜飘香。夜晚膳后，我们便坐在庭院里看星星，闲聊赋诗，倒也颇具情趣。略微休憩后他便读起诗书，只望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与我一同过上正真幸福美满的日子。
　　到后来，积攒了足够的银子我便开了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小店。若是单以我与他平日贩卖所得来的钱是远远不够的，有一件事我未曾告诉苏文，我的爹爹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他派我昔日的丫鬟送与我一封信和一些碎银，不多，只是望我能不那么辛苦。
　　他还是认可了我们，他说苏文是个有担当吃得起苦的人，将来定成大器，他只希望明白我们能否共患难。所以决定不插手此事，却又不忍我们那么艰苦，说是只此一次，往后全凭我们自己努力。我想无论如何，他还是那个疼爱我，我最应该孝顺的爹爹阿。
　　又是一年春，院外的桃花已经开了。这院落虽然偏僻了些，却也是风景别致，那桃花纷纷扬扬落下的样子让我想到初见阿文的时候，原来，时光已经悄悄过了一年。一双手突然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我笑了笑，把他的手拿下来，轻轻道，阿文别闹。
　　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他将脸搁在我肩膀上，亲昵地磨蹭。
　　再过几日，你就要上京赶考去了，我害怕。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却清澈如水，坦坦荡荡。
　　怕什么，难不成怕我考不上？他玩味地笑了笑，又道，还是怕我考上后不要你了？
　　都有。我闷声道，转身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厚实的胸膛里，使劲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努力将心里的不安压下。我当真没想过，他竟一语成谶。
　　傻丫头。他轻声笑了笑，像是觉得我杞人忧天，只是把我抱的更紧了。
　　后来呢，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起初的一两个月，我连等待都是甜美的。店里的生意放下了，爹爹知道我怀孕后便不准我再去了，还派了家里的下人来照顾我，因为我不愿离开这别院。爹爹来看过我一次，被我这么一折腾，原本到了中年也依旧健朗的他多了几丝银发，好在与我谈和之后，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脸色也较为红润，这让我放心不少。
　　成婚这一年来，阿文一直没有动过我，每个夜晚，我们总是相拥入眠，也只是相拥入眠，像是两个毫无防备的孩子。因为他告诉我，在他没有把握许我一个幸福的未来之前，他不能再一次轻易地毁了我。我问他何来再一次这一说，他说第一次是贸然与我成婚，害我被逐出家门，但他不后悔，这一生总要疯狂一次。
　　在他赴京赶考的前一夜，我们在桃树下畅饮美酒，时不时有落下的桃花瓣，粉嫩地扮在头上，肩上，衣上，或是伴着我落下的眼泪一起落入酒液中，尽数饮下。那一夜，他要了我。他说簌簌你别怕，我一定会回来。他说簌簌，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所以相信我。他说簌簌，你等我，如果可以的话和孩子一起等我。他说，簌簌别哭。
　　所以我忍着眼泪，笑着答应。所以我在大夫诊断我身怀六甲时欣喜若狂。所以我在这桃树下休憩，轻抚腹部，和我的孩子一起等他。
　　三个多月过去了，我掐算着日子，这应该是放榜了已经，可我连一封家书都未见到。又过了一日，发生了一件事让镇上的人看我的神色都变了，一时间流言四起。
　　苏家举家搬到京城去了，说是苏文中了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