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姻缘》雨霁初晴

26、夜奔回城

　　马蹄声打破了静谧的夜，显得极不和谐。雪嫣裹紧了衣服，伴着露水，踏夜而行。

　　当她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叶城城门下时，天色竟然还没有亮起来，她不敢走近，便在离城门远远的地方地下了马，躲到城门边，等天亮开城门，再混进去。

　　她等了许久，天色依旧阴沉，城门口的野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把马拴在树上，坐在马上，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路夜奔，她没觉得害怕，此时静了下来，汗湿了的背，被风一吹，说不出的寒意。

　　不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似乎也有个人和她一样在夜中赶路，她急忙跳下马，躲在野草堆中，紧张的听着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慢，一声叹息：“傻丫头，出来吧。”

　　雪嫣抬起头，一脸愕然：“然姐姐，你怎么来了？”

　　顾然把马系在树上：“自然是寻你来了。”

　　“对不起，然姐姐。”她红了眼眶，一脸歉意。

　　“唉，傻丫头，你到底要我说你什么好。”顾然一脸无奈。

　　“我怕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雪嫣无从解释，只能说出这句话。

　　顾然靠在树上，拉过雪嫣的手：“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陪你一起面对，你不要怕。”

　　“谢谢你，然姐姐。”眼泪夺眶而出，不是伤心，是开心，是欣慰。顾然替她擦了擦泪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坚强。”坚强面对一切事情，努力的活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恩”了一声。

　　两个人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天就亮了，两人等了一会儿，等过往的人多了起来。两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各自牵了一匹马，迎着朝阳向城门口走去。

　　雪嫣还没有走到城门口，突然像是反了悔，猛地住了步，牵着马调了一个头，就像城门反方向跑。

　　顾然错愕的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雪嫣连人带马就被团团围住了。

　　南宫墨负手而立，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神情复杂。

　　雪嫣被夺了马，几个侍卫推搡着她，把她带到南宫墨面前，南宫墨铁青着一张脸，眼睛泛着血丝，紧抿着唇不说话。

　　雪嫣撇过头不去看他，只希望他赶紧把她带走，她不想再连累顾然了。

　　南宫墨环顾了一眼四周，嘴角泛着冷笑：“带走。”袖下生风，一截剑柄若隐若现。

　　顾然明白雪嫣的苦心，躲在人群中，并不出声。

　　雪嫣扬起嘴角轻轻笑了，如释重负般的笑了，无论结局如何，她想，她不怕面对了。

　　转了几圈，她又回来了，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心思，但是她终是不悔。

　　她被南宫墨带到一个府院，离殇正坐在院子里，见到雪嫣先是一脸惊讶，再后来变成了愤怒。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抄起茶杯向雪嫣砸过去。

　　茶杯还没砸过来，南宫墨手轻轻一挥，茶杯就被劈成两半，应声落地，碎成几瓣，湿了一地。

　　“林雪嫣，你竟然回来了，你可知道我们为了你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离殇出离愤怒，变得不像以前，“你把我们的真心往地上踩，却把你的心给了这个连心都没有的人，究竟是你傻还是我们傻！”离殇被南宫墨的人拉住了，近不得他们的身，奋力挣扎着。

　　“对不起，殇儿……”

　　“不要叫我殇儿！”离殇打断雪嫣，“你不配，林雪嫣！”离殇指着雪嫣的脸，“你最对不起的是月娘，她死了，为你死了，你可知她是怎样死的么？”

　　“月娘？”雪嫣感觉像是没站稳般，脚底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倒了，身边却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她放弃了挣扎，跌坐在地上。“月娘死了？月娘死了……”她没有起身，就这样坐着，口中不停重复这句话。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还是来迟了，她对不起月娘，她要她做的事，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替她做到了。

　　“是啊，她死了，为你而死，真不值得。”离殇愤恨的说道，“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病，她为了让你答应让她替你，才去装病的。她一心为你，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你真该去看看她死前的模样，告诉她，你根本不稀罕。”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对不起顾然，对不起所有人。”她跪在地上，她深知她罪孽深重，她拉着南宫墨的衣角哀求他，“让我看看月娘吧。”

　　南宫墨冷笑：“月娘？呵呵~”他用力从雪嫣手中拉过衣服，像是很嫌弃似的掸了掸衣角，“月娘是谁？里面躺着的不是黎月公主，我的夫人，林雪嫣么？”

　　雪嫣举着手僵在原地，她摊开手心，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她苦笑着跪坐在地上：“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我是罪有应得，求求你放过月娘吧，她都已经死了，你让她安息吧。”

　　“安息？”南宫墨琢磨着这个词，半响他笑着说，“不让她安息的是你。”

　　“对，是我是我，都是我。”她不敢再拉南宫墨的衣服，她怕看他嫌弃的□□，她不敢触碰他，匍匐在他的脚边哀求，“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都是我指使的，我是幕后主谋，你放了她们，处罚我一个人就好。”只要他能放过离殇，只要他能让月娘安息，一切罪责就由她一个人承担，只
　　要不连累其他人，她就满足了。

　　“你既然知道错了，为何要故意放走顾然？”南宫墨低头看她。

　　她愕然，他既然看到顾然，会不会把顾然也绑来了。

　　“顾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离殇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我放过她了。”南宫墨冷笑着看着离殇，眼神倨傲，“不过，若是她自投罗网不知死活，我对她可不会像对你这般温柔了。”他蹲下去，捏住雪嫣的下巴，“不过既然你执意，我就遂了你的愿，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可怜的月娘。”说完一把拉起雪嫣，连拖带拉把她带到月娘的棺材前。

　　月娘身上盖着白色的布，静静的躺着，雪嫣颤抖着手，想要掀去盖在她身上的布，连着几次次都没有成功，第四次刚掀开一角，她却猛地收回手，受了惊吓，不敢再看。

　　“怎么，你不敢了？”离殇嘲笑的看着她，“你知道么，我看着月娘死在我面前，即使再痛，我也知道她是开心的，她以为她这样是值得的，枉费了她的一片真心！”她一把上前掀开月娘身上的布，她的脸黑漆漆一片，不复从前，那朵娇艳牡丹，谢了。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脸，毁了。

　　“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是怎样的光景么？”离殇开口问她，雪嫣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定很疼，很难受。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你想不到痛并快乐着，一个人那么痛，却能笑的那么开心。真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是真的快乐。”离殇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说她是真的心疼你。”

　　雪嫣扑倒在月娘的棺材边嚎啕大哭，月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我可以救你的命，我以为我可以的，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到初遇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答应牺牲你的，可是，没有如果，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一遍遍抚摸着霍月娘脸，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她知道她听不到了，知道她的一切忏悔都是空谈，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月娘，我下来陪你了。”一切言语在现实面前都是泛白的空谈，雪嫣站起身来冲着离她最近
　　的柱子猛地撞了过去。南宫墨眼疾手快，一个翻身挡在柱子前，他没有注意到，一头撞到他的胸前。“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她拉着南宫墨胸前的衣服，脸上泪迹斑斑。

　　“你死了，对得起她么！”南宫墨指着棺材中的月娘。

　　“我活着又对得起谁？”她掩面而泣，她再没有脸面面对那么多人了。

　　“为了月娘好好活着吧。”离殇意外的开了口，“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她希望她好好活着，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我想一个人陪陪她，可以么？”她祈求南宫墨，“我答应月娘，会好好活着。”
　　门自身后被重重关上了，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周围阴森的可怕，她坐在棺材边，贴着月娘
　　最后一丝温暖。

　　月娘，你当时一定很疼吧，都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却让你失望了。月娘，你安息吧，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虽然不能代替你看尽江山美景了。

　　但是，我坚信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你的一生太苦了，若有来世，记得投个好人家，过个安生的日子吧。生生世世都别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了，负了你一生。我欠你的，这辈子都换不清了，如果来世我们还是遇到了，我会加倍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