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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十八章 ...

  •   狂暴了一天的风雪早已停止,东方的天空霞光万道。
      君玉从那至刚至纯的缱倦缠绵里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那样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而迎接自己的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怜惜温存的目光。她忽然想起,今后每天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都会是这双温存的目光,心里充满喜悦,不由得微笑着又将头靠在那样温暖的胸膛上。

      拓桑脉脉地看着她,握了她的手:“君玉,今天是除夕呢。”
      “对啊,我们马上要赶回军营。嘻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眼前的人儿长发散开,眉眼盈盈,灿烂的微笑里滋生了一份崭新的似水柔媚,如一朵初开的花上滚动着一颗剔透的露珠。拓桑回味起刚刚过去的彼此生命里的第一场洗礼,回味起她那份不胜娇羞的温软如绵,心里又一荡,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君玉红了脸,轻轻推他一下:“呆子。”
      拓桑一下清醒过来,心里盈满了一种全新的幸福,轻轻抱着她,向她行了一礼,微笑道:“遵命,君元帅。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贴身侍卫’了。”

      清晨的冷风从开着的木门里面吹进来。
      瓦罐里的冰雪已经在火光下慢慢融化成温水,而冷硬的干粮也在火边烤成了焦黄色,勉强透出一股香味。
      温温的水放在面前,君玉忽然想起自己失明的那些日子,拓桑在那小湖边也做过这些事情。那时,他还从来不曾做过这些俗事,什么都是摸索着学习。她想起他煮焦了的粥,不由得又微笑起来,低了头轻轻看了看尚在晃荡的盆里的水中的倒影。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了她完全散开的头发上。
      君玉抬起头,拓桑从怀里摸出一把十分精致的玳瑁的梳子,柔声道:“你失明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看你梳洗,我都非常渴望能帮你梳一下头发,尤其是最后那天早上……”
      君玉想起那个雷雨之夜,拓桑虽然默认了身份却始终不言不语,第二天早上醒来自己正害怕他已经离开时,他却端了温水叫自己梳洗。
      “此后的日子,我许多次后悔为什么那天早上不给你梳一下头发……”拓桑轻轻梳理着那锦墨似徽的青丝,微笑道:“有一次,我看见这梳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呵呵,以后,天天叫你给我梳,看你烦不烦。”
      “烦了我也喜欢,呵呵。”

      拓桑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君玉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温柔和温暖,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拓桑停了下来,微微俯身抱住她的肩膀道:“君玉,你怎么啦?”
      君玉侧过脸盯着他,脑海里有些轻飘飘的,总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似梦还似幻。她又看看这熟悉而陌生的木屋。三年前,拓桑就是在这里,在自己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三年后,他居然又站在了自己身边,并且和自己成了亲,一切的一切,几乎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无论面对多么严酷的战争无论多么艰险的恶斗,甚至在双目刚失明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陷入过这种迷幻的感觉里过。那似乎是一种全然的虚无,根本无从把握。

      感觉到她抓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拓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君玉,你怎么啦?”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拓桑,我总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好像是在梦里一样……”
      “傻孩子!”拓桑用力抱住了她:“不是做梦!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那种刻骨铭心的拥抱实在太过真切,那贴着耳边的柔声蜜语全然地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现实。她抬起头,颊上多了抹淡淡的红晕。拓桑伸手抚了抚那抹红晕,君玉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又将头贴在了他的怀里。

      拓桑抱了她的头,笑起来:“傻孩子,你这样我怎么给你梳头发!”
      君玉这才又笑嘻嘻地抬起头,嗔他一眼:“好了,你可以继续啦。”

      冠带已经系好,君玉低下头看看水里的倒影,倒影晃荡中,那个青丝长垂的女子又变成了飒爽利落的蓝袍少年。她拉了拓桑的手,又看他那身和自己差不多的蓝袍,笑嘻嘻地道:“拓桑,你看我们像不像兄弟俩?不过,我比你帅是不是?”
      拓桑摸摸她的发髻,微笑道:“你可比我帅多了。不过,我们不是兄弟俩,是夫妻俩。”

      小屋外的避风处,两骑马引颈长嘶。一黑一白,神骏异常。
      君玉大喜,看向拓桑。拓桑点点头:“这是我见到千万匹马中最好的两匹,所以给你带来。小帅被毒死后,你的坐骑也不如意,我想你一定用得着的,你喜欢哪一匹?”
      君玉走过去,那通体黑亮无一根杂色的大黑马忽然向她吐了吐舌头。君玉大乐:“就这匹吧。白马就归你啦。”

      西宁府。
      虽然大战的氛围已经越来越浓厚,但是依旧无法阻止新年的喜庆气氛。从清晨开始,军中食堂已经在开始准备着相对丰盛的菜肴。而巡逻的士兵,个个脸上也多了一丝喜色。
      拓桑是第一次走进这宽阔却空荡荡的帅营。
      大营里面隔开了一个房间,原本是前几任元帅的贴身侍卫寝室,君玉来后,没有贴身侍卫,这房间就空着。
      而再往里面,就是主帅的卧榻之地。
      拓桑看那简单明净的房间,又看看外面那间同样明净的侍卫寝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君玉,“看来,我们夫妻俩不得不经历一段时间咫尺天涯的痛苦啊……”然后,他又很低声地道,“君玉,可不可以偶尔暗渡陈仓?”
      君玉红了脸,也很低声地嗔道:“这是军营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案头摆放着的正是君玉刚刚完成的兵法著作《凤凰军略》。拓桑拿起飞快地看着,虽然看得快,却看得极其认真。
      待他翻阅得差不多了,君玉微笑道:“拓桑,你很有兴趣么?”
      拓桑凝视着她,面前的人儿已非昨夜自己怀里不胜娇羞的温软如绵,仅仅是一身戎装,她又变成了横扫千军的泰然自若。她自然也并非止于横扫千军的赳赳武夫,因为这本博大精深的兵书已经足以让她跻身顶极名将系列了。同一个女子竟然能将最柔和最刚这两种角色都发挥到极致,这一刻,他不禁由衷地感谢造化的奇迹,感谢上天对自己的厚爱。

      他点点头:“君玉,我虽然对战争并没有兴趣,但是,我很有兴趣和你一起打胜这场大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离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在来西宁府的路上,君玉和他谈起过北方的战局,发现他了解得比自己想象的更深刻,便道:“拓桑,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嘻嘻,你除了做我的贴身侍卫,还要做我的谋士。”
      拓桑又是那样的似笑非笑:“我自然会全力替你分担的,至少,我希望那种咫尺天涯的日子越快结束越好。”

      ※※※※※※※※※※※※※※※※※※※※※※※※※※※※

      君玉凝视着他,忽然叹息了一声:“拓桑,我们的闲暇只怕只得这一日,随后马上就要投入紧张的战备之中,到战争结束前,再也不会有什么清净之日了。”
      拓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了。君玉,无论什么千难万险,我们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君玉见他冠带微飘,正是回西宁府的路上被风吹乱了头发。她忽然想起他三年前麻衣如雪的僧装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偷笑了一下,摸出怀里那把玳瑁的玉梳晃了晃:“你来得仓促,没有准备,这梳子先给你用。”
      拓桑笑了起来:“我随便对付一下就可以了,要这个干啥?”
      “不要么?我就收起来了。”君玉伸出的手收回,不知怎地,忽然一失手,玉梳掉在地上,齐齐地碎成了两截。
      她心里一抖,赶紧弯下腰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揣在怀里。
      拓桑轻轻抱她一下,笑道:“傻孩子,碎了就扔了吧,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去买更好的。”
      “好的。”君玉粲然一笑,“我好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

      议事大厅里,张原、周以达、刘之远、监军以及负责训练战阵的卢凌等将领早已齐聚一堂。规定的议会时间方到,几乎是分毫不差地,他们看到主帅走了进来,在她身边,跟着一名陌生的男子。

      同时看到两个风采这样出色的“男子”一起出现,纵使是一众粗豪的武将也无不有些意外,以至于好一会儿大营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

      “各位,这是新来的帅府谋士,也是我的贴身侍卫,他非常熟悉北方的地形以及战局……”她微笑着环顾四周,“你们叫他君公子就可以了。”
      拓桑向众人一礼,在君玉旁边坐了下来。

      众人见这新来的“谋士”神情举止不卑不亢,顾盼之间气派极大,无不动容。
      张原、周以达曾参加铁马寺一役,但是当时只匆匆见过拓桑一面。彼时拓桑满脸血污、又是一身僧装,如今,见了这玉树临风的男子,却哪里还认得出分毫?
      卢凌和弄影先生几次和拓桑一起作战,自然是认识拓桑的,也知道他和君玉情谊非浅。可是,拓桑不是明明已经死了么?他惊讶的目光看过去,拓桑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卢凌尽管依旧有些吃惊,但见君玉又称他“君公子”,知道他身份极端特殊,便也回以微笑,丝毫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

      一份份军情、战报和建议递了上来。
      君玉仔细地快速翻阅了一遍,又和众将领一一交换了意见。
      赤金族长期以来,一直在逃避和本朝军队的大规模的决战,因为他们拥有的是轻骑兵优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一旦本朝军队追击,就会被诱如险境,坚壁清野,一败涂地。但是,自朱渝加盟后,在朱渝的训练下,增加了重骑兵和轻骑兵协同配合的正面作战能力。因此,真穆帖尔也是早已磨刀霍霍,野心勃勃想和本朝军队来一场大的决战,妄图干脆花大代价彻底铲除这道西北屏障,大举南下。

      众将已经陆续提出了各自的看法和建议,最后,一个个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拓桑身上,想看看这新来的“谋士”究竟有何高见。除了想听听他的“高见”之外,众人更暗暗惊诧的是他的“贴身侍卫”这一极其特殊的身份。众将皆知君玉的武功出神入化,纵使军中一流好手和她相比也是相去甚远。所以她向来没有什么贴身侍卫。可是,这新来之人竟然能够成为她的“贴身侍卫”,莫非,此人的武功竟然比她还高?

      君玉也微笑着随了众将看向拓桑。拓桑向她点点头,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然后面向众人侃侃而谈。
      众将各自暗暗点头,发现这位“君公子”竟然对战局了解得如此透彻,而他提出的弩骑兵和战车协同作战,轻骑兵和重骑兵的冲击合围,绝非夸夸其谈,都是根据了军中现有的军需资源或者容易补给的就地取材原则以及纵深研究了北方的战略地形提出的,完全可以达到相持战和远程奔袭的作战目的。

      君玉到西北战场初时,西北军是彻底地以步兵为主,骑兵只是通讯警报之类的作用,战马大大匮乏。步兵只能守不能攻,无法远距离征战,因此,在和真穆帖尔的交手中常常处于被动地位。
      玉树镇大捷后,赤金族大军被驱逐,君玉立刻组建了专门的养马军队,到祁连、河套以及青海等原本出产良马的地方,驯养战马。由于此方案较为可行,即使是在她离开军中那段时间,继任的梅大将军也未中断。到孟元敬入主内阁后,更划拨了专门的经费维护这几个重点区域的战马驯养。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总算已经大有所成。
      这几年,她在西北军中训练了十万精骑,采用步兵合围辅助两翼作战,因为所有阵法均记录在她自著的《凤凰军略》里,故将这个战阵命名为“凤凰战阵”。
      此次和赤金族的决战,正是按照“凤凰战阵”部署的进攻和防守方案。而拓桑提出的看法正是依据“凤凰战阵”进攻后,下一步立刻必须面对的策略应对。

      众人中,除了卢凌知道拓桑身份特殊智慧广博本领极大外,其他人均十分意外这新来的素不知名的“贴身侍卫”竟有这般深谋远虑的本领。
      张原本是西北军中的头号谋士,听了这番策略,不由得大感佩服,仔细打量拓桑好几眼,喜道:“西北军多了君公子这般人物,真是天助我们哪。”
      君玉虽素知拓桑之能,但见他只细看一遍《凤凰军略》,立刻就能举一反三提出侧翼深入的补充,也情不自禁地喜形于色。她心里忽然觉得大大的松了口气,似乎凭空多出了三头六臂。她看了拓桑一眼,微笑着向众将点点头:“今天是除夕,议事就到这里吧。”

      众将陆续告退。不一会儿,宽阔的议事大厅里只剩下了二人。
      拓桑微笑着低声道:“我现在更加领略到‘贴身侍卫’的好处了,不然的话,我现在就不得不和他们一起告退了。”
      君玉也低声道:“今天是除夕。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过了。”

      拓桑深知她从小孤苦,长大后常年征战在苦寒之地,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此刻见到她那种喜悦之情,对她的怜惜之意更加强烈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君玉,以后的每个除夕,我都会陪着你的。”
      两人脉脉对视片刻,君玉笑道:“今天军中有很多活动呢,你肯定从来没有见过的,有很多很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好好看看。”

      拓桑点点头,君玉微笑着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她常年征战在外,许多个除夕之夜都是在军中度过。今夜,虽然依旧在军中,但是居然能够和生命里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只觉得此生若此,再无所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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