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爱你》赤红朱

50、恶毒（二）

　　给泽田纲吉发了一条“时间够久了，我们不用再假扮恋人了吧。”的短信，曼华把手机往叹息河里一扔，潇洒地走了。演奏会的曲目还差了一首，她目前正在意大利的大街小巷寻找着灵感。

　　曲谱刚刚写好，她就接到了坏消息，笹川京子被绑架了。

　　所以说，那场恋人扮演有屁用。

　　远在美国的泽田纲吉来不及赶回来，守护者又都去到了世界各地，救人的任务落到了她头上。虽然遇到了点波折，但人好歹救出来了。

　　姗姗来迟的泽田纲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朝京子跑过去。

　　满世界的荒凉……已经无所谓了。

　　她戳了戳正在给她舔着伤口的猫咪，垂下眼睫。“干脆嫁给你好了，纯纯。”

　　纯纯歪了歪头，把两只前爪搭到她的肩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脸蛋，把她脸上的血迹舔干净。

　　和她一起执行救援行动的玛蒙飘过来，把一张纸条递进她手里。她低头一看，纸条上的帐号数字写得格外清晰——是怕她赖账吗= =

　　在京子昏迷，泽田纲吉未来之前，玛蒙告诉她她中了失传已久的大梦之毒，中毒的人仅剩三天的寿命，无解。她给了只认钱的玛蒙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瞒下这件事。想一想，大家都知道你只剩下三天的寿命，天天小心翼翼地对待你，看你的神情总带着悲伤与怜悯，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脆。所以这种事还是保密吧，她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不满，像是平时一样渡过这三天她就圆满了。

　　大梦吗？人的一生，不是过得和梦一样吗？这个名字还真是贴切。

　　安抚完京子的泽田纲吉大概是终于想起了她，看着她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和担忧。

　　“伤口疼吗？”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把她打横抱起。

　　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京子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真是的，自己这几天饱受折磨，到了现在还要给别人鼓劲。她忍不住想要骂京子一顿让她不要假装没事干脆大哭一场算了，可是以京子的温柔，她是不会在泽田纲吉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的。因为正是由于泽田纲吉她才会经受到这些，她显露出来的痛苦无疑会加剧泽田纲吉的自责。

　　失血有点多，伤口又在腿上，她确实不想动了，而不再是贪恋他的温暖什么的。

　　关着京子的仓库外是一片灿烂的晴天，刺眼的阳光使她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

　　“呐，泽田纲吉。”她叫了他的全名。

　　“怎么了？”他把她往上托了托，细心地调整了手上的姿势避开她的伤口。

　　但是怎么可能避得开，她早就体无完肤了。

　　“再也……”晶莹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里流出。

　　泽田纲吉慌了手脚，紧张地问着她哪里痛。

　　“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她终于说出口。

　　泽田纲吉的身体僵住，他机械而迟钝地问：“你在……说什么啊……阿曼……”

　　他想要把那句话当作误听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忽略过去，身体却开始了颤抖。

　　“我累了。结束吧，阿纲。”她以为她已经痛到麻木了，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发现痛苦原来是没有上限的。某个人说得对，想一想以后将会有更痛苦的事情发生，现在也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从来没有开始过的东西，其实也说不上结束什么的。

　　最后的三天她过得挺充实的，一直想办的演奏会也在最后一天办了，反响异常的好，大概是人失恋时写出来的歌最能够打动人心的原因。

　　被称为“现代肖邦”的她倒是第一次对这个名头有了一点认同感，都一样是个早死鬼嘛。

　　她拦住到后台给她送花的狱寺隼人，把他送的花往梳妆台上一扔，拉住他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是我一生最后的请求！带我去坐摩天轮吧！”没错啦，就算是马上就要死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幸福，就算是会对一直喜欢着她的狱寺隼人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也在所不惜。恶毒的女人，有人这么骂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就要死了，任性一点也完全没关系！

　　他很少会在她露出这种表情以后拒绝她，这次也毫不例外。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接近她，第N个最后一次。

　　现在已经九点钟了，游乐园已经关门了。不过作为黑手党，总会有那么一点特权。一个电话打过去，游乐园便重新亮起了彩灯，更棒的是，除了工作人员，偌大的游乐园全都是他们的了。

　　曼华跑出车子，在没有人却五光十色的游乐园里转了个圈，洁白的礼服下摆飞扬，围绕成一个美满的圆。

　　她的高跟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超级幸福，今天下雪了~”雾气出现在她的唇边。

　　狱寺隼人脱下外套披在她的抹胸小礼服上，把打算送她的圣诞礼物现在就拆开，是一顶毛茸茸的猫耳帽子。他把帽子往曼华的黑发上一罩，牵住她冰凉的手，防止她的高跟鞋在雪地里打滑。

　　狱寺隼人：“今天到底发什么疯？”

　　一路直奔摩天轮，他们坐进轿厢里，曼华在沾了水汽的玻璃窗上画出两颗桃心，对他偏头笑，像是个使坏的坏孩子。她把葱根般的指头竖在被冻白了的唇边，眼睛贼兮兮地眯起。“不告诉你。”

　　“切。”狱寺隼人对曼华发白的嘴唇皱了皱眉头，把自己的红色羊毛围巾扯下来扔到她头顶，“把这个也带上。”

　　“哦。”裹着他的外套，头上带着他送的猫耳小帽子，脖子上围着他的围巾，曼华的脸本就生得小，被这样一遮，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像朵小白花，虽然心是黑的。

　　她这种样子倒是颇得狱寺隼人的心意，这种样子……就像是将她打上了自己的标记一般。是个男人都有占有欲，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凶犬，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把她叼回窝里藏起来。但是……她是十代目喜欢的人。所以只要这样看着她，他就满足了。

　　曼华看着窗外，狱寺隼人看着她，摩天轮的音乐轻缓而欢快，城市的灯光在他们脚下闪闪发光。

　　金盆洗手以后重出江湖果然就是死亡flag树立的标准模式呢。在这种沉默却安宁的气氛里，曼华原本平静的心开始觉得不甘起来。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知道无法挽回了。

　　“呐，隼人。”在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曼华收回目光，望进狱寺隼人看着她的温柔眼神里。“听说当摩天轮到达顶点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会变成现实。我们也闭上眼睛许愿吧。”

　　“你是笨蛋吗？”那个是仅限于恋人之间的事吧。狱寺隼人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们可以一起许愿吗？”

　　如果仅限于恋人之间的话，变成恋人不就好了嘛。快点闭上眼睛吧。曼华把正在消失的手藏到身后。她后悔了，她不想让隼人看到她一点一点地消失。那会有多痛……

　　他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脸唰一下红了。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情，他把眼睛紧紧闭起来，嘴巴小弧度地挪动着，似乎真的在许愿。

　　曼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让他看见。她的脚开始化成光点了。

　　大梦，人生如梦……这种死法倒是很符合她的审美。

　　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她看着闭着眼睛的狱寺隼人，掉出了眼泪。但是最后能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隼人……

　　她一点一点地消失，摩天轮也没有停下，最后爬升到了最顶点。

　　窗外飘舞着雪白的雪花，城市的灯火是如此的华美。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当——当——”

　　狱寺隼人也听见了钟声，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曼华脸上带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灿烂的笑容，金色的眼睛闪耀着透明的水光。

　　“我像不像灰姑娘呢，隼人？”都是一过午夜十二点就会消失的存在。

　　那句“我爱你”说不出口了，但是一定从眼神里狡猾地说出来了吧。啊啊，恶毒的天性真是改不了，我啊……

　　除了她流下的泪水滴落在轿厢的底部，她的身体和她身上穿戴的衣物全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细小的光点，透过玻璃窗飞向天空。

　　光华散尽，她消失不见。

　　狱寺隼人在她画上的那两个桃心之间添上一根箭，看向窗外。

　　她刚才一直在看的，就是这样的风景吗？

　　彩色的灯光，漫天的雪花。

　　“灰姑娘？哪里是那么悲惨的存在……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上吗？”

　　银色的短发在灯光的照耀下笼在一圈朦胧的光辉里，他仰起头，单手捂住眼睛，泪水簌簌落下。

　　*

　　在心神俱碎之下，她未听完的话。

　　“对不起，京子。我爱的人，原来一直都是阿曼。”

　　泽田纲吉捧着玫瑰，站在彭格列城堡的大门前，满头雪花。

　　等她演奏会回来以后心情就会变好吧，这次是道歉的最佳时机。

　　他傻笑着轻抚娇艳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雪抖落。

　　一直以来，最喜欢阿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