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战役持续四个月后，艾诺迷城的城门终于被强行撬开，这座屹立於战火中十六年不倒的顽固城市，像一个被迫卖身的处女般哭闹而惨烈地张开了腿。
在听到不远处震耳欲聋地呼喝声传来之时，苏兮的第一预感告诉了他些什么，却也说不上具体的，总之他很直觉地丢下手里的饭盒，不顾浑身沾满泥土爬到了战壕附近最大的土堆上，一掌撑目，深深地眺望。
那扇巨大的、矜持的合金门缓缓开启，一边的瞭望塔放出一块块淡色的信号光，照耀着临城之下士兵昏蒙蒙地身影，被轰击的焦黑的防护网，以及不远处飘扬起的五彩的旗帜。
对方投降了，苏兮转过头，身后是一片欢呼的海洋，无数水壶，军帽，饼干包装，还没干的内裤齐齐被抛向天空，此情此景格外感人。
五个月前，卡斯蓝集结两万八大军，雇佣近九百特殊战士，在一片期盼胜利於聊资的欢呼中浩浩荡荡踏上了去东征的路途。
艾诺迷之战是一场多少有些搞笑的战役。
历年来，卡斯蓝帝国的军事实力各地有目共睹，伊利斯会战、格陵兰保卫战、帝军会师……随着版图的扩张，胜利就好像用香槟酒杯垒砌的金字塔，一层又一层的巅峰金灿灿香喷喷，散发着让所有人仰起脑袋羡慕嫉妒恨的吸引力。
于是帝国年轻的利剑，小安诺士白率军光复遗失之城——这座整个东部最核心，最富饶，最让人期待的宝藏之城。一路上欢声笑语，兴致勃勃，大军唱着欢快的歌儿三蹦两跳的跑到艾诺迷城下，行军历时八百九十多个小时（约莫半个月），结果发现携带的轻型攻城器械根本挠不着艾诺迷城那即使从超现代工事的角度看来也颇为变/态的巨大城墙时。
所有人，不论是那些等待胜绩添补自己履历的年轻统领们，还是摩拳擦掌想着发笔大财的大兵小将们，都不由齐齐囧了一把。
于是两军相持，谁也拿谁没有办法。卡斯蓝正规军学习古罗马围高卢人的做法，用简单实惠的土木工事在城市外建成一圈以实施包围。但似乎没什么效果，至少艾诺迷城内每天都会准时升起炊烟，人家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没有存粮滴。
但安诺士白少将不那么认为，人家始终觉得那是敌人刻意伪装出的假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为饥饿和心理压力统统出来投降。在苏兮印象里，卡斯蓝正规军一直在挖工事，除此之外没干别的什么。艾诺迷城的副书记率军在城墙上看戏，至于城主本人，似乎出征开拔前就去出访了外国。
然后艾诺迷的当家花旦方杰鲁小队长率军，消灭了卡斯蓝正规军的一些小股部队，于是彻夜欢庆胜利。考虑到敌人士气高涨，小安诺士白认为天赐良机（？），全军进攻。
接着被敌人从高处悠闲抛下的投掷武器炸得屁滚尿流，集体趴窝。
但好在有一点小安诺士白没有坑爹，在守城围困，或者说挖坑的四个月后，身处于干旱地带的艾诺迷城，终于因为连续四个月没有降雨而不得不打开了城门。而小安诺士白也表示，自己只想抢钱，不想杀人，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管怎么说结局终归是好的，尽管战斗的过程总是惨烈而诡异？的。
一片死寂中，神游天外的他刚刚回过神，错愕地发现身周围的人色彩分明的分成了两边。一边暗蓝纯净如雨中的大海，一边五彩绚丽如初虹……
众多蓝色军装的卡斯蓝正规军整整齐齐地挡在大门口，士兵们神情肃穆，手里牢牢握着枪支，而另一边，众多杂牌雇佣兵更是凶神恶煞，哪怕仅仅拎着一小顶头盔也是一副随时会当做流星锤徊过来的样子。
双方人马之间生生空出一道三米宽的空气带，名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缓蔓延开来……两边人互瞪，互喝。
苏兮识相地后退一步，躲在了靠近阴影的人群中。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凭什么要等两天以后！！”其中一位雇佣兵兄弟大声嚷嚷道。
正牌军们没说话，只是整齐地在城门口一跺脚，嚯！的一声震了杂牌军团一下，一边不知是谁推了人一把，于是某个小兵不清不愿解释道，“我们也是奉上级命令，安诺士白少将要率先进城谈判，仅带着九百近卫兵深入城内，咱们大部队先驻扎城外，待谈判结束再……啊！！”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顶钢盔，‘一不小心’砸到了这位士兵，他惨叫一声倒退一步，倒进了正规军的怀抱里。
“放狗屁！他根本就是进城抢钱！凭什么吃独食！”有人呼吁。
“对！我们就不出力了？我们也要抢！”有人响应。
“你们嘴巴干净点！我们怎么吃独食了？！我们哪个不是在外面！再说你们这些不是亲妈养的出过力么？老子们挖工事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新世纪法中的确有规定，雇佣兵是有权利拒绝参与非战斗任务的，挖坑的兄弟们怨念很深。
“还不是你们少将出的馊主意！他要是趁早服软，我们早就坐着飞机冲进城了！”
“飞机是你家说的算得？真不要X，呸！”
“你就是个哗——呸！！”
又一顶钢盔从人群里飞出，狠狠砸进正规军的兵群，惨叫响起，沾着鼻血的头盔噼里啪啦从人群脚下滚出来。
一阵喧哗，正规军一看自己人又被打了，这还得了？吵吵嚷嚷要对方负责道歉，杂牌军团们耍起了无赖，谁也不承认是自己扔得，于是正规军也砸一个水壶过去。
好，你砸我一个，我砸你一双，一时间锅碗瓢盆满天飞，骂声一片，城墙上艾诺迷人看着热闹，一扫垂头丧气。也不知是谁太过激动的手舞足蹈，一不小心一拳砸在一个雇佣兵脸上，对方喷出一股鼻血，骂一声娘又还给他一掌……
互扔升级为互殴。
杂牌佣兵团们大喊着，“我们要抢劫！我们要抢劫！”一拥而上，而在数量上有优势的正规军也不甘示弱，用血肉之躯勇敢地死死地阻塞着巨大的城门，两股人流毫无意外地混在一起挤作一堆，人挨人人撞人人踩人，吼声震天衣不遮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攻城战呢。
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
而更奇怪的是，据说仅带九百亲卫兵英雄孤胆进入城内谈判的安诺士白少将依然没有露面，卡斯蓝正牌军虽然人多，但架不住杂牌军们无组织纪律性地横冲直撞，结果前面的人被挤在门内，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军队吵吵嚷嚷变成一个不断运动的雪球，夹杂着士兵的胳膊腿儿乱舞，居然滚进了艾诺迷城内。
雪白色的现代化街道映入眼帘，安静，荒凉，一排排漂亮的商铺紧紧闭着大门，除了城墙上的俘虏们，一个人也没有。
不远处雪白的广场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银色的雕像美轮美奂。
滚做一团颜面尽失的侵略者们也安静了下来，静静欣赏着这座刚刚到手的美丽战利品。
这时候苏兮吃力地从人堆里爬出来，见状大喊了一声，“兄弟们！抢啊！”
不抢白不抢。两方人马对视，一瞬间在心里达成了统一的默契——反正也挡不住了，现在不抢，怎么能便宜别人呢？
嘿嘿嘿嘿嘿。
于是两军心照不宣地一笑，极其快速效率地分散了各股人马，从广场出发向东西行进，身影几乎可以说是绝尘而去。
不得不说，不论谁娘养的，东征军搜刮财力的能力堪称一流。
如果说其它军队只是剪径或“破城之后大掠三日”，那卡斯蓝东征军的做法就更疯狂。
首先把城门封住，除了战俘集中一处外，任何居民不得外出，抢钱的在城中撒开人马，坦克兵在大街上巡逻，看见有非己方人员上街一律屠杀。
而士兵们则走到大街上，挨家挨户地踹门，进去将所有财物搜刮一空，无论怎样的大城市都可以做到不余一户。士兵们随身带着拔牙钳子踹门，检查每个人是否有镶嵌银牙金牙能量牙，如果有，则当场进行牙科手术。如果居民手上戴着戒指又拔不下来，那就切掉手指。有一次，一个士兵发现有居民吞下晶石，于是就剖开此人的肚子取钱，然后返回原先抢劫的人家，四处剖腹刮钱，最后将尸体集中起来火化，然后在骨灰堆里翻找金币、能量晶。
而这样的掠夺，居然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才渐渐平息。
不是说良心发现了，实在是抢无可抢，刮无可刮。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再厚实的地主也经不起暴农们反复地摧残，这七天之后，货币私藏不计，但艾诺迷城的物流还在恢复中，物资的供应却已经慢慢回到曾经水平了。
战时水平。
士兵们瓜分着最后一点战利品，然后迅速恢复无所事事，因为上级没有命令，部队只能停拔原地不动，没头没脑地在自己寄宿的小院或场馆闲逛、赌博、睡觉、滋事——什么？你说休整训练养兵，傻子才干那种事，我们可是来打仗的。
苏兮在军队属于最苦逼的一种，非自愿入伍，在册军绩贫瘠这些都没什么，最主要也最要紧的一点是，他属于零散编制。
如果说雇佣军团还只能算是后娘养的，那么零散编制的这些，就算是没娘养的了。因为都是一些曾经顽劣抵抗过国家的战俘、问题人士、被发配的、被拉壮丁的、得罪了那谁谁……等等，所以到哪里也不吃香，打一枪换一炮的。
可以这么说，零散编制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用完了就一铲子掀飞，往往是仗打到一半，却不知道该上谁家桌吃饭了。这种士兵长官们都不会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损失多少也不会心疼，嘛，反正就是为了来送死的，正好。这就是所谓的——炮灰。
作为一名资深炮灰，苏兮的炮龄已经达到七年，几乎和他的军龄持平，没错，已经说过了他是非自愿入伍，那么进入炮灰阵营也就入情入理，更何况他还战绩贫瘠呢！这就是个最简单的因果论；因为他战绩贫瘠，所以他是炮灰。因为他是炮灰，所以他没有战绩。
艾城攻破之后，部队在短时间内做了一次整合编制，像苏兮这样的虾兵蟹将零零散散重新统计一番，人数六百人上下，不算特别可观。
但最初总共有三千人。
三千个人头，只剩下六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