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退的流年——请用遗忘纪念我》甘之如泪

14、chapter 13

　　幸村，伊藤，这两个姓氏中随便拈出一个都不容忽视。这次，红线的一端却是被逐出家族的伊藤浅。这到底是联姻的开始还是对抗的标志？一时间，媒体津津乐道，众人猜测评说，事情的真相却在耳语的流言中渐行渐远。

　　只是，当幸村和伊藤浅携手出现在订婚会场时，所谓真相，统统没了意义。名门婚事，最多门当户对，最少情投意合。而幸村与伊藤浅眼底深刻的爱恋却是那样深刻不容置疑。这就足够。若能真正幸福，媒体也可以很宽容，宽容到可以不计较除伊藤静外，纵观全场再无一个伊藤家人。

　　然而伊藤静是那般诚挚地称伊藤浅为姐姐：“姐姐，”她说，“你一定要幸福……”下一秒，她拥住伊藤浅，泪流满面。

　　“别哭，静……静，别哭……”伊藤浅只能轻拍伊藤静的背，反复重复同样的话。其实，是她不好啊，让静在家族中的立场无端矛盾。

　　迹部夫人过来，疼惜地环住两个女孩子，“不哭，听话。今天该高兴才对。”是的，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苍白的安慰，加上之前竭力保全伊藤浅。她的心是柔软的，柔软到当年一从伊藤浅生母的怀中瞥见那个小婴儿，就认同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女。可是，柔软的不是伊藤家人。

　　一个清脆的响指过后，便有红艳的玫瑰花瓣飘落。伊藤浅抬首，果然是迹部景吾。

　　“伊藤浅，你的所有表情里，就只有微笑还算华丽。”

　　伊藤浅离了幸村，走上前去，轻轻环住迹部景吾的腰：“景吾……对不起……谢谢你……”

　　迹部景吾垂眸而笑，扳下伊藤浅，轻吻她的额头，又捉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到幸村面前：“本大爷的表妹，交给你了。”他珍重地将伊藤浅的手放入幸村空着的掌心，原来，两相契合的一瞬，心也不是那么痛。毕竟退一步说，伊藤浅是他的表妹。

　　华丽地幸福吧。他以为，他永远不会说出这种矫情的话。可是他早该知道，伊藤浅的存在，打碎他多少个以为——他以为他不会同情命运的败者，以为他不会自找麻烦多管闲事，以为他不会对女孩子温柔……可是他却在看到伊藤浅的第一眼起，就深深地怜惜她，为此不惜站在与伊藤家对立的地方，并对伊藤浅很温柔很温柔……

　　欢歌沉寂，繁弦散去，空余清欢一场。迹部景吾华丽地转身，背对会场，走出大厅。阳光静美，铺就满地辉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时光不是旧日时光。前者不会为谁改变，后者不会为谁驻足。

　　幸村抱臂看着伊藤浅，而伊藤浅正赖在床上，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我不吃早饭！”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家，是幸村的父母给他们的订婚礼物。可是，他和她的二人世界并不像少女作家梦想的那样万事顺利。他们分居，而且，一大清早，伊藤浅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不肯吃早饭！洗漱时明明还好端端，可幸村一提吃早饭，伊藤浅就推开幸村跑回房间缩在床上不肯出去。

　　别扭的伊藤浅无疑在提醒幸村，别忘记昨日订婚仪式上前田医师的秘密嘱咐：“一定，千万，要让伊藤浅按时吃饭。”为此，前田医师曾经不得不奔走于医院各处逮兔子一样拎伊藤浅去吃饭，而今后这副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幸村肩上。

　　“浅浅为什么不肯吃饭？”那天，幸村问。

　　前田医师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答：“浅浅的病，最初只是简单的反流性胃炎，会引起反酸，但调养之后应该没什么大碍，何况那时浅浅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可浅浅应对反酸的办法，就是不吃饭。一天又一天，有时持续一周。于是，反流性胃炎变成胃出血，又变成……现在，她的胃在接受食物时会很痛，所以她不想吃饭。可是不吃饭只会缩短她活着的时间。……”

　　思绪回归，幸村重又看着床上的伊藤浅，目光说不出的柔软：“浅浅，别再任性了，对自己好一点……”

　　他准备好了大把的耐心，足够与伊藤浅打一场持久战，伊藤浅却率先投降：“呐，精市，我要吃早饭了。”

　　幸村一愣，随即端上早已经备好的早餐，自己则坐在床角，微笑着看伊藤浅。

　　伊藤浅小小地咬两口吐司，不解地偏头：“精市在看什么？”

　　幸村的笑意迅速加深：“我在看……草莓加小熊的睡衣很可爱呢。”

　　伊藤浅慌得险些打翻牛奶。只消半秒钟，餐盘就被遗弃在床头柜上。伊藤浅缩在被子里，顺便藏匿起艳若云霞的脸颊。

　　幸村失笑，起身退出伊藤浅的房间：“记得把早餐全部吃掉，不许剩，知道吗？”那是前田医师亲自写的食单，准备的分量是伊藤浅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而那些在常人眼中非常少。这样的话，还怎么可以再少吃！

　　门外，是担忧着的幸村，门里，是就着泪水努力吞咽的伊藤浅。不是为了“对自己好一点”，只为那叫做幸村精市的男子，为了他，所以自己要努力活下去，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为什么现在才开始不想死？在一切都太晚的时候……

　　幸村没有休学在家。伊藤浅只一个摇头，就否决了他的决心。就像幸村可以改变伊藤浅一样，伊藤浅也绝对有法子改变幸村。她一个人，其实也可以的，说找个消遣就有消遣。何况，幸村的母亲、迹部的母亲、以致迹部的爷爷奶奶，都很热衷于窝在这个小公寓作陪，当然，也会很认真地遵照幸村的嘱托，监督伊藤浅一口一口吃下午饭。

　　这样很好啊，只是她可不可以别再……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部传来，伊藤浅竭力保持微笑，咽下最后一口午饭，步伐平稳地走向盥洗室。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她扶着洗手池，弯下腰去。不争气的胃真的没办法留下食物……

　　开了水龙头，任清水流淌过，冲荡掉一切痕迹。伊藤浅勉强地回身，却不料，正见幸村的母亲立在门边，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

　　“如果吃不下，可以不要吃。”她的声音里显然是愤怒。

　　伊藤浅的脸色愈发苍白，她顾不上因呕吐而无力的身体，踉跄着扑到幸村母亲的脚边，“不是的……请别生气，下次不会了……”什么骄傲自尊，她统统都不要，走到这一步，她只求留在幸村身边。

　　幸村的母亲慌得跪下去，扶住伊藤浅瘦削的肩，“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生气……虽然也想让你陪伴精市，可是我不算铁石心肠，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为难自己……如果，早知道你留在精市身边的代价就是不断盘剥生命，当初我们怎么会……”

　　伊藤浅缓缓摇头：“伯母，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也是我的选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该拿什么爱他。还有，今天的事，也请您不要告诉精市，他还有网球……”

　　幸村的母亲一把揽伊藤浅入怀：“孩子，叫我妈妈……”

　　“妈……妈妈……”

　　幸村的母亲不多出言，只是更紧地拥着伊藤浅。这孩子口口声声都是精市，精市何德何能，得到这样深刻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