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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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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像灰尘一般覆满了跑车的挡风玻璃,我丝毫看不到车厢里面。想冲过去,拉开车门一看究竟,我却发现自己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攥紧的手心里满是冰凉的汗水。
“那不是Tony。”安七炫冷酷的声音仿佛一颗子弹,自我左面的太阳穴射入,贯穿头颅,从右边呼啸而出。“熙俊告诉你了么,Tony几乎不可能康复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早就知道了。”我尽可能让声音无动于衷,不要像我的身体一样颤抖得如此厉害。我并没有扭过头去看他,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传说中安七炫的雷霆之怒又算什么呢。
可他却没有在意,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辆车是最新的研发成果,在三个月试用期之内,它属于你。”
“一辆特意用Tony的声音做装饰的车?把它配给我,这算是补偿,还是要我继续睹物思人呢?”
他还没有回答,那辆车的两个前灯突然亮起来,闪了一闪。也许是我的错觉,那看起来竟然像是Tony生气的眨眼睛时的样子。
“你不要小看这辆车。”安七炫说,“它的火力装备是我设计组装的,加上最新的防弹金属外壳,就算是十辆坦克也不是它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它的智能电脑系统由在元负责。”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表情认真的像是威胁。
“你以为那只是Tony的声音么?哪儿有那么简单。那台主机里存储着Tony的全部资料,并且摸拟了Tony的思想、性格乃至声音。也就是说,和你搭档的并不只是一辆车,而是Tony的灵魂。”
车门自动打开了,仿佛是作出邀请的手势。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安七炫安静的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给它起个名字吧——祝你们相处愉快。”
说完这句话,他表现出一副终于完成任务如释重负的样子,轻松的大步走了。车库里只剩下我和那辆车面面相觑。开心?激动?也许他会这么猜测吧。我却只是木然的站在那儿,除了震惊外,只有几分抵触。我反感一切由人类制造出来却能像人一样自主思考的东西,这辆车,对我来说,也许只不过是披着Tony画皮的妖怪。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说…”它突然发声,于是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嘿,伙计,我是新来的。”
就算是Tony自己,大概也已经忘了这句话。虽然这是他和我说过的无数句话中的第一句。他总说他往往记不得自己和后来变得很亲密的人们的相识,但我不同。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一天他的衣着——虽然那并不是我所欣赏的风格。
有几秒钟的时间我狠狠的矛盾着。我的思想仿佛遭遇□□的女人,拼命的挣扎一番,但终于不得不放弃,只能不甘却认命的喘着粗气。它固然不是Tony,但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抵抗不了这说着熟悉话语的熟悉声音。
我犹疑的走过去,钻进车厢,打开右手边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Tony的脸。
“你还真是够慢,几乎要闷死我了。”他皱着眉说,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大口气,仿佛他也能呼吸似的。
那张脸完全没有虚拟人像常有的不自然的光泽,声音也没有那种金属撞击一般嗡嗡的回声。在我眼里,那就是真真切切的Tony,隔着一扇玻璃窗向我微笑。
下一秒,就象躲避毒蛇的突然攻击,我关上了屏幕,动作快得仿佛只是一下猛烈的肌肉痉挛。
罔顾他的抗议声,我靠在椅背上,捂着狂跳的心脏,闭上眼睛,慢慢的,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那只是一辆车。我虚弱的对自己说。只是一辆车。
甚至不给我调整心态的时间,他们告诉我塔娜被绑架了。我不认识塔娜,想来她不过是以驻外记者或使馆秘书的身份为国效忠的姑娘里毫不起眼的一位。虽然我并没有歧视妇女的意思,但是这些为安全部门竭尽所能的女性往往只能在毫无觉察的时候充当诱饵——也许这是决策层认为她们唯一可以作好的事情。这一次绑架,我猜只不过是为我和那位新搭档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看看告诉我这个消息的长官脸上和皮条客一般因为分外坦荡而反显得做贼心虚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对这个任务没有丝毫兴趣。就像一次过于简单的考试,甚至不能让我兴起复习的热情。我只知道塔娜被关押的地方。伦敦郊外的一所废弃公寓,五层。仅此而已。我并不想了解那座楼的内部结构以及里面的火力分布。一个几乎毫无作为也毫无利用价值年轻女间谍,能有多少人费心看守?我的计划是带着我的单兵作战武器上去狂扫一通,这本就是我的一贯作风,而在如现在这样脾气比环氧乙烷更易爆的时候,我向来认为不妨把任务当成一次宣泄。他们以前称TONY为技巧型的人才,但我不是。我始终是力量型的。
一路上那辆车不用我吩咐就把速度保持在二百迈以上,仿佛它心里也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需要用飙车来发泄似的。屏幕后面那个人形影像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近似于谴责的目光盯着我看,就像发现我做了什么错事,却又不肯拆穿。这样的眼神简直让我心里发毛,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终于在那无声的攻击下崩溃,在方向盘上狠狠一敲,“别那么看着我!信不信我砸了你!”
那个有着Tony的长相的虚拟男人像Tony一样撇撇嘴角,用Tony常用的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Huykie,你又一次忘了做作业…”在这五秒钟内,我至少有三次想要一拳把屏幕打得稀巴烂,彻底摆脱这个玩模仿秀玩得物我两忘的病毒程序。而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不过因为那辆车造价太高,出了问题我赔不起——这是出发前安七炫带着威胁的表情告诉我的。
“我知道你看不上这次任务,”它很不会看脸色的继续教训道,“不过丝毫不作准备就冒然冲进去抢人,你不怕搭上人质的性命吗?”
“你不必再罗嗦了。”我冷笑着打断它。从前Tony也常故意这样婆婆妈妈的数落我,但通常是在他已准备周全的情况下。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缜密谨慎,或者干脆为了好玩。“我知道你有办法探测建筑中的情况——你既然号称是凝结了最尖端技术的秘密武器,总不至于连红外热能检测仪都没安装吧。”
它满脸都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把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以表示这个问题实在臭不可闻:“红外热能检测仪?你知道那家伙有多沉?装上它就像背个大胖小子跑步,纯属是费力不讨好。”
屏幕上突然出现分成十数个格子的监控画面,背景仍然是它沾沾自喜的声音:“我刚刚进入他们的系统,把实时监控设置为被我的主机共享。这才是没本净赚的好买卖。”
虽然我命令自己对这辆车保持抵触情绪,却也几乎要笑起来。这一个Tony式的小把戏,比他重复一千句Tony曾说过的话更能让我动摇。他们说Tony是技巧型人才,和技术型在字面上只有一字之差,骨子里却南辕北辙。他常说,在这个世纪,人类已经将制造工具的本领发挥到极致,却越来越丧失了连大猩猩都会的使用简单工具的本能。他讨厌手边各种光怪陆离无所不能的工具,强调说用激光武器刷的一下打开密码锁不算什么,用种种简单的小玩意打开密码锁而不被人发现才是本事。他管这叫四两拨千斤,或者叫没本净赚的买卖——没错,那是Tony的风格。
“一层是停车场和路障,二层和四层分别聚集一百名组织成员,并且各有一个小型军火仓库。三层是机房和监控室。五层是生活品仓库。楼顶有直升机降落坪。塔娜小姐被关在三层,头目房间的隔壁,看守得相当严密,如果硬闯的话,恐怕会事半功倍。而且,不管受到地面或空中哪一方的攻击,建筑里面的二百名□□都会分头行动,一组进行反击,一组押着人质从另一条通道撤退。”它顿了一顿,问我,“如何?心里有谱了吧?”
它自然已经越俎代庖的做好了行动计划,听它的口气就知道。听起来是询问是商量,其实却斩钉截铁不容反驳——这种绵里藏针的语气我实在熟悉不过。我甚至能猜到它拟定的计划:毫无疑问是Tony称做四两拨千斤,却被我叫做投机取巧的把戏。
“不过是个长蛇之阵嘛,这布置。”我用失望的语气说,“首击而尾应,尾击而首应——这也太过时了。如果被声东击西可怎么办呢?”
“就是,如果被声东击西可怎么办呢?”它笑咪咪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
“你不要再吊我胃口了,”我说,“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我们先冲破他们的路障,小小的放两枪。差不多塔娜被押到楼顶停机坪的时候,我用座位上的逃生装置把你弹到楼顶上去。”它一本正经的说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可能是想象我像个大弹珠一样被发射上去的样子,觉得实在太搞笑吧。
“别笑了。”我努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冷静,“我们到了。”
我踩下油门,那辆车像烈马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一头将被当作路障的几辆摞在一起的汽车撞飞。车体上旋出一个小型导弹发射器,红灯一闪,一层的路障车阵立时变成一片火海。
好一个“小小的放两枪”。
“喂,你可得把力道算准了,当心把我直接当卫星发射出去了。”
“放心,”它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计算公式,“保证让你落在屋顶上时像奥林匹克体操冠军一样站得稳稳的。”
一枚热导追踪导弹从二层窗□□出来,它左右腾挪,灵巧得仿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终于把它诱到另一片车阵中爆炸。车外几米处就是比一层楼还高的火焰,可我竟然连一点灼热的感觉都没有。这辆车的材质果然与众不同。
“准备好,我要发射了。三,二,一。”
感觉就像屁股被人踢了一脚,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声,我已经向上飞出十米。耳机里面,它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仍然不依不饶的响着。
“我说Hyukie,我猜你是要大杀一场,不过别忘了先把塔娜小姐丢下来啊。”
我在空中翻腾一周,稳稳的落在楼顶上。面前,是一群色厉内荏的□□簇拥着惊恐万状的姑娘。我应该立刻掏出枪来,但是我没有。我把对讲机话筒拉到嘴边。
“你再叫我Hyukie试试,信不信我砸了你。”
然后,我僵硬了几个月的脸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面对实在不怎么强的对手,我露出了几个月以来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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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深深的吸了口气。一秒,两秒,你没有转身。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你并没有心生畏惧。在这个年代,可以制造出和你一模一样的生物的手段实在不少——克隆,AI,甚至只不过是摸拟你的嗓音的声音转换器。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让狂跳的心脏安静下来,不至于在说话时显得底气不足。并且,给对手造成聊胜于无的威慑。
你在心里默念到五,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于是握了握手里的枪,蓦然转过身去,枪口指着身后的人。
他站在你右后方,从眼镜后面微笑着。你们的差别,大概只有这眼镜和微笑而已。说来也怪,你们明明连发型和穿着都毫无差别,但就因为那样的笑容,他竟像是比你年轻了至少十岁。
他看着你的枪口,毫无畏惧,甚至还有点欣喜的表情,就像小孩子看到盼了多时的圣诞礼物摆在面前一般。他朝你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说道:“李在元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叫Jae won。”
你的呼吸又停了一拍。随即,并不是因为他手上那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手套,也不是因为在他伸手过来时,胸有成竹的表情中突然有了一丝犹疑——似乎只是因为那个让你感觉如雷贯耳的名字,你下意识的吐出一个单词。
“Antimatter。”
被安全部门着意封杀的秘密,绝对不能有被人揭露的可能。你虽然常常对这个部门尸位素餐的上层领导表示不屑,但至少还对它保有这一丝基本的信任。而这个名字,就是那数不胜数的,随着时间流逝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忌讳中的一个。
这世界上也许有人能造出和你一般无二的AI,也许有人对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Jae won还保有一点稀薄的记忆,但绝对不会有人了解,这个名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你从来不相信Antimatter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但这已是唯一的可能:在那个地球人寻找了多年但至今没有发现的星球上,这个男人的确从生下来就叫做Jae won。就像…就像很多年前的某个人一样。
于是你恍然明白,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又让你隐隐觉得心中难受——没错,那本就是Jae won的招牌笑容。况且除了Jae won,又有谁能在你设下的网络防线中来去自如呢。
你的右手稳稳的端着枪,对他表现出的友好熟视无睹。你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在这个人面前,微微一点松懈都可能是致命的。
“在元啊在元,”他不以为忤的收回右手,插在西服口袋里。“似乎你并不高兴见到我,是不是?”
你眉毛一跳,并不想回答。你早就听到后面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你不能回头。可笑。你自嘲的想。Jae won一定算准了你在他面前无暇顾及身后,所以就算被从后面打成筛子也不能反击。
你只来得及垂下眼睛笑了一笑。颈椎被人重重一击,刹那间天旋地转。你努力集中意识,想回过头,看清偷袭你的人,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输了。你想。然后失去了意识。
你醒过来的时候,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两只手交握伸到头上方——那是你最容易引发恶梦的睡姿。安七炫躺在你旁边,支着脑袋,睡眼朦胧的看着你。
“你又做梦了。”他说。
你点点头,撑起身子,只觉得头痛欲裂,从肩膀到腰椎,没有一个地方不疼。讨厌,又是那个梦。你用手掌砸了砸太阳穴,起身下床,套上拖鞋。
他从背后抓住你的手,其实只是抓住食指和无名指,然后轻轻拽了拽。你的心脏毫无来由的哆嗦了一下,随即连呼吸都柔软起来。
曾经,也就是在你们都还年轻的时候,这是他用来表示“我命令你留下来”的方式。但那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久远得你都已经说不出确切的时间。你本以为你们两个都早就忘了这个小动作,现在却发现,你的指尖依然和那时候一样敏感。
“怎么了?”你柔声问,握住他的手,也拽了拽。
他看着你,说不出那表情是什么,也许只是冷静而已。
“我找到一处房子。明天就搬过去。”
他吐字很慢,也很清楚,而且坚决,不带一点犹豫,似乎已经背地里练习过无数次似的。所以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是想换一套房子。他说的分明就是: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并不震惊,也并不怎么伤心欲绝,更不像很多电视剧男主角一样第一反应是把手边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去。你只是觉得很累,眼皮沉得睁不开,大概是这一觉睡得太不踏实的缘故吧。由于从梦魇中脱身后必然的瞳孔收缩,你眼前的东西都一明一暗的闪烁着,七炫的面孔在其中分外的阴晴不定。
你又坐回床上,松开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手背拍了拍。
“不用那么着急,慢慢搬。到时候我请假帮你。”
你只能说这些。你早就知道你们会走到这一天,迟早。你无法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拽着他要他说清楚原因。你太累了,累得不想抬起头来看他,不想多说一个字,不想费力气把手从他的手上拿开。你像是被捂在一千吨棉花里,动弹不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你知道,在冷静的表情后面,他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你不再看他,伸出手,抓住放在床边的电脑包,就像快要溺毙时发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还好,你的电脑还在,你还不是一无所有。
“我在这儿干会儿活,会影响你么?”你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转头问他。
他靠在床头上看着你,表情似乎有一点失落,当然,更可能是你看错了。
你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能不想他,所以也只能用这个方法逃避了。
逃避?也许不尽然。你并不是像外表显示那样的老好人,而他,据你了解,他并没有外表显示的那样沉得住气。
果然,在你把手表摘下来放在一边——这通常表示你认真起来了——五分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本以为你会说些什么。”他说。
“哦?”你看着电脑,手指打得飞快,“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以前不是油嘴滑舌么?比如和我表白那次。”
“既然我们注定拴在一起,不如换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
“是啊,”他叹了口气,“那句话迷惑了我好几年。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什么注定,我只不过是偶然成为你同学的很多人中的一个而已…”
他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你突然转过头,冲他一笑。
紧接着,屋里的光线突然消失,漆黑一片。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是当灯光恢复时,他看见你用电脑手写板的笔指着他。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乱动。”你用一种冷冰冰的温柔口吻说,“你应该知道安七炫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我手里是什么。”
他果然听话的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神恶狠狠的攻击你所有的女性祖先。这房子和刚才大不一样,除了一张床以外,空空如也。
虚拟影像,哼。你冷笑一声。早就看出来了。
“你制服我有什么用?就你的老胳膊老腿,能从这里的红外线屏障中走出去?”他果然不是你的七炫,七炫没有这么毒的舌头。
你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以为红外线屏障还在?你以为我刚才在干什么?打游戏吗?”满意的看着他瞬间变成死灰的脸色,你轻轻的说道:“你别忘了,十五年前,我也叫做Jae won。”
Jae won Lee,你并不知道在另外的那些星球这名字意味着什么,但是在这里,它代表着一个被各大国安全部门恨之入骨的混蛋黑客。一个十几岁时就死在监狱中,所有档案记录都被销毁的孤魂。除了那寥寥几个人,谁也不知道,他死而复生,变成了被全球黑客骂成安全部门忠实走狗的李在元。“可是我不明白。我们明明给你注射了药物,让你忘记最近发生过的事情。你怎么能看出我不是安七炫?”他大概也认为这个问题相当于向对手服软,所以表情有些尴尬。但又觉得如果不问,就连死了都闭不上眼。
“我不知道你监视了我们多久,但肯定已经对我们了如指掌了,是吧?”你用提携后辈的口气说着。他虽然心中不忿,却也勉强点了点头。
“但是总有些东西是你们看不到的。而且,那些往往才是关键。”比方说,他们当然知道十几年前这个国家里那两个不好捉摸的小孩子:在超乎想象的短时间内就可以攻破防守严密的电脑系统的Jae won Lee,以及不知他身上哪样东西是被改造过的枪械的安七炫。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当时的七炫已经是安全部门的特工,更不知道将这不相干的两人拴在一起的纽带是什么。
时刻监视李在元,一旦他重操旧业,当场击毙。
让那两个人在大学里相遇的所谓注定,其实就是这一纸命令。
“还有啊,”你笑着继续说,现在的笑容,已经和刚才的Jae won毫无差别,“我这个人超级记仇。你从后面把我打晕过去,我还没有报复,怎么可能忘了?——我都从Jae won的眼镜里看到了。”明明是特工们都注射过的抵抗生化武器侵害的疫苗恰好起了作用,你却要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谁让你一本正经的表面下,掩盖着喜欢欺负小孩子的恶劣性格呢。
他张了几次嘴,但是都没说出话,好在你的手表突然尖叫起来,打破了这越发让他难堪的气氛。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开朗。
他大概已经从多年的监控中知道,你和七炫的手表是一对,而且也分别是一个监控装置的发射器和接收器。一旦你的手表发出警告,一定是七炫的心跳和肾上腺素分泌出现了异常——那通常说明他遇到了危急情况。
“那边大概已经得手了。”他露出可爱的得意笑容,“你没发现我一直在拖延时间么?傻瓜。”
你宽宏大量的耸耸肩,没有说话,只是拔出耳机,把电脑的声音放出来,然后把屏幕转向他。
屏幕中有一个视频窗口。在那里面,安七炫坐在工作椅上,挑着下巴,用一把枪对着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冷冷问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