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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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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天多蓝,看着就透亮,这大太阳,哪儿找去啊。这么好的天儿,不出去玩玩,一天到晚跟家里窝着,那成什么了那个,还不如老头老太太了呢,人家走不动了还惦记着出去转悠转悠呢。
小七唠叨了半天了都,一回头,那位还跟那边儿跟鸵鸟似的窝着呢,脖子都快伸到电视里了,一副给眼镜和屏幕拉皮条的样子,似乎扎到电视里还不成,非得钻第三机步师还是第四步兵师小七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老美的坦克里参观参观才过瘾。小七气沉丹田吐气扬声跟大元耳朵边上嚎了一声,趁着大元那双迷蒙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离开电视转到他身上,小七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深情款款地说,咱划船去吧。
大元的眼神仁慈的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看出他的确没别的要说的了,又扭过去看黑里俏的萨哈夫。
“有病吧你。”
“我怎么有病了?你这么一天到晚不出去活动才得小心闷出病来呢。”
“你先看看节气,才进四月就想划船?水面上冷你不知道啊?”
“哪儿那么多事啊,三月份游船就下水了,一天到晚看报纸都看什么了你。你今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听老人言……”
“我呸!咱俩谁老啊,谁老啊。”
“我是说我的医学知识比你多。”
“少来,蒙得了别人你还蒙得了我?你不就是看过两本什么登上健康快车家庭卫生顾问么,跟我这儿充大头?”
其时是公元二零零三年四月六日,大元二十三岁生日的后一天。一提起这个小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就是为了表示自己和大元关系非比寻常说了一句让大元和哥儿几个一起去过生日他们俩以后再单独过么,这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孩子还真当了真了,大晚么晌儿的跟人拼酒去了,夜里一点多才回来不说,往床上一倒就睡得跟猪似的,就差打呼噜了,可怜他小七一夜没合眼,孤零零的好不凄凉。今儿个他要是不把这口气争回来,还算是个大老爷们儿么?
胳臂到底是拧不过大腿,何况大元那柴禾梆子似的小细胳膊。中午十一点多小七成功的挟持人质到达一个做成呆头鹅样子的脚踏船上。本来小七想划手摇船,以显示好不容易才练出点成效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怎奈大元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无论如何不答应,差点效仿尾生抱着租船处的柱子死活不撒手。上了船小七才发现大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脚踏船有顶棚,晒不着他老哥的冰肌雪肤不说,还能腾出两只手来拿东西往嘴里塞,补充动力。牛板筋花生米二锅头舒波乐大元不紧不慢的从包里一样一样往外掏,踩到湖里人少的地儿吃口板筋抿口小酒儿,水上的小凉风儿嗖嗖地一吹,嘿,那叫一个美啊。小七不能不佩服大元会享受了,虽说这什么时候都得要个小情调儿的臭毛病他还是挺不以为然,不过——废话少说,那块是我的,你敢往嘴里放我把你推水里去!
这并不是一个小布尔乔亚的爱情故事,所以这一天的浪漫生活恕不详述。值得注意的只是大元暴殄天物的扁着嗓子唱了两个小时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还有小七的嘴从没停过,从伊拉克战争非典型肺炎张国荣自杀到那天片警来说居委会要换届选举,把国际国内港澳台地区乃至街道的时事形势都分析个溜够,直到前脚要迈出公园大门了才跟大元来了一句,对了,生日快乐啊。
大元深深深深的凝视了他一会儿,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来,“少废话,礼物呢?”
回家以后大元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躺,就听小七在厨房一通忙活,做那个据说是绝对正宗几代真传小碗干炸八样菜码的炸酱面——小七说小时候过生日妈妈都是给做这么一碗面的,所以不吃面就不叫过生日。你别说大元还真给面子,也可能是中午就吃了点儿杂七码八的东西没正经八百吃饭给饿坏了,呼噜呼噜就是上尖儿两大碗,头都不带抬的,吃得脑门子上直冒汗,净占着嘴,连话都不说了。小七看在眼里感到温情无限,却不知祸由此起。——话这么说有点传统小说的意思了,不过要是没祸,危机打哪儿来呢?
大夜里的,估摸着怎么也有两三点了,小七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大元那边儿不对,不知道为什么他吭唧,吭唧得声儿都变了,喘气儿都是哆嗦着出来的,小七心话说这宝贝儿不知做什么梦呢,你听听都这声儿了,也不睁眼,把胳臂往那边一搂,只觉得感觉不对,手分明是被拨楞到一边去了,再睁眼一看,大元正直眉瞪眼的瞅着他呢,把小七吓了这一大跳,还道是亡灵附身,就听大元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
“胃疼。”
这句话说完大元一骨碌坐起来,坐在床边又不动唤,看着拖鞋发愣。小七凑过去一看,干了,眼神都散了,这当间儿一着急他把大元高度近视加散光不戴眼镜眼神什么时候都是散的这事儿给忘了。他攥攥大元的手,粘乎乎的,全是汗,还哆嗦。大元就这么出着汗哆嗦着散着眼神,可就不带出一声儿的。小七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吧嗒吧嗒跑到厨房倒了杯水吧嗒吧嗒跑回来塞大元手里,大元明白了点儿似的接过水抿了一口,把杯子一撂,白了小七一眼。小七心想坏了这位要晕,你看看都翻白眼儿了,赶紧伸出手来接着,就听大元说,凉的?你想害死我啊!要是胃出血呢!小七说不会吧那么严重,你忍着我打120去,大元说打个屁,有颠茄么给我找两片,熬到天亮再说。别拿吗丁啉,吗丁啉不止疼。
小七算是服了大元医学知识比他多,知道现在该吃颠茄,不能喝凉水,连吗丁啉不止疼都知道。赶紧翻箱倒柜找出一小袋儿都快揉蹭成末的颠茄片,跟宝贝似的捧手心里递给大元,大元吃了药抱了个靠垫按在胃上倒头就睡,小七有心说你别抱那个了不干净我给你捂着吧还暖和点,看看大元那一脸不待见他的样儿,这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小七都不知道这一宿是怎么过来的,不敢合眼,生怕旁边那位有什么闪失,也不敢动,撑到天都亮了,总算迷糊了一会儿,到底是心里有事儿睡不踏实,八点多就醒了,拾掇拾掇,给大元掖掖被子,连头发都没梳就跑出去了,想趁着早上人少给大元买点药去,顺便把上月电话费交了。他就没想到交钱那儿排了老长的队,越着急越觉得前边的人不见少倒好像多了。一摸兜,手机还落家里了,交完钱都快十点了,一路小跑回家,就盼大元还睡着呢。可一进屋,大元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倒没数落他回来的太晚让人着急,一脸人生圆满了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跟他说,我发烧了,三十七度六。
小七说不高不高,咱们先吃点药。说着给大元倒了杯水,这回长记性了,兑了点热水,自己先尝了点,觉得正合适,连药一块递给大元。大元把药片冲下去就把杯子搁下了,小七看杯子里还有不少水,正好跑了一上午觉得口干舌燥,拿过来就喝。没想到大元眼睛一瞪。
“干吗啊你,想喝水自己倒去。”
“没事儿,就着你杯子里这点儿,正好。”
“好什么好,我还告诉你,这两天别拿我杯子饭碗筷子毛巾用,听见没有!”
小七心想哪儿那么严重啊,说的跟得了非典似的,不就是胃疼么。没想到大元喝了半碗小米粥精神越来越不对,体温计的水银柱眼看奔着三十八度去了。小七说,不行咱们看病去吧,这么扛着也不是个事儿。可这两口子谁都怕非典,不是说有的人就是去医院看病时被医生传染了么,这时候儿医院可是雷区啊。可要是不去吧,看着大元打蔫儿的样儿他心里是真不踏实: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呢!小七想着想着就有了办法,拉开卧室柜,把一摞一摞叠好的冬天穿的衣服都抱出来,堆在床上。
“嘿嘿嘿你干吗呢!不知道收拾还净糟践,现在小时工不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么些东西怎么往里放,回头连柜门都拉不上!”
“大元,你还记得咱们的手套跟哪儿搁着呢么?还有口罩,塑料布什么的。”
“我哪儿知道啊,又不是我放的。你看看阳台那小柜子里有没有,别跟这儿瞎翻腾,那些玩意儿不放这儿。”
半个小时以后,小七扶着大元走进医院——好在楼下就有一个三级甲等的大医院,溜达着就到了。小七手上戴着一副干活时戴的线手套,都有点灰扑扑的了,大元那副旗手式的白手套倒是白得发青,跟刚拿小时候刷球鞋用的大白刷过似的。到底没找着口罩,不过翻出一上次在雪岳山吃烧烤时顺出来的没开封的消毒湿毛巾,一进医院楼门大元就把那玩意往下半张脸上一捂,顿时觉得有恃无恐。小七还提着一家乐福的大塑料袋,里边没别的东西,就一块塑料布,预备着大元如果要躺下检查好事先给铺上,就当是一次性床单了。这两位的打扮平心而论不像是看病的倒像是来偷地雷的,不过在医院大厅里放眼望去尽是偷地雷的,大家见怪不怪,反而彼此露出理解和志同道合的笑容。
在二楼内科分诊台,护士把大元递过来的体温表凑在眼前看了两秒,突然往后一跳,似乎颇为后悔没戴上口罩和手套,惊恐而不失怜悯的眼光盯着大元,一只食指哆嗦着指着他,“这这这都三十八度五……三十八度六了都,怎么还在这儿呆着啊,赶快赶快送急诊去!”大元突然就觉得周围人丁稀少,四周一看,以自己为圆心,五步为半径画个圆,圆内除了他只有小七一个人。大元温柔的看了小七一眼,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护士,用羞死她的冷静语气耐心的解释道,
“小姐,我来看胃病。”
“胃病?”护士眼神中的怜悯霎时烟消云散,全变成怀疑和对如此帅哥居然张嘴说瞎话的不屑,“你不咳嗽?”——大元摇摇头。“嗓子不疼?”——大元更加诚恳,更加用力地摇摇头。
“你去二诊室。”
二诊室里是一位看模样正处于更年期的女大夫。按说这岁数的女人正应该对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尤其是长得可人疼的小伙子充满母性关怀,不过非常时期人身安全要紧,所以女大夫扶了扶糊在脸上的据说有十六层之厚的口罩,警惕的看着大元。可能是口罩太厚,大元觉得大夫说话都敷囔敷囔的,应该先上三楼耳鼻喉科看看鼻窦炎。
“你胃疼?”
“嗯。”大元心说你还想让我重复几遍啊,我这儿头疼着呢,你敢情不发烧!
“胃疼可不会发这么高的烧啊。”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胃疼。”大元觉得自己好像开始犯混了,扭头一看小七站在外边探着脑袋往里看呢。大元说,小七,你坐下等我吧怪累的。小七乐了两声说没事,我就站着吧。大元知道他是怕椅子上不干净,不过这冠状病毒也不这么转播啊,正想再跟他说两句,被忽略在一边的大夫闹情绪了。
“你这可不敢说是胃病。给你开个单子,你先去化验血常规。”
要说这年头是医学进步了,查个血常规才五分钟的工夫就出结果,而且一项一项是高是低拿中文写得倍儿清楚,文盲都看得懂。小七只不过是上五十米开外的自动售卖机给大元买瓶水,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大元坐那儿低着头拿一小白纸片一边看一边笑,笑得怪模怪样的,见小七过来了把单子一递,小七还没看结果就先毛了。
“你看看,中性粒细胞这么低,淋巴细胞这么高,完了,这回我也跟NODE里的李在元一样,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
小七盯了他半天,有句话似乎忍了半天没说可实在是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烧糊涂了吧。”
大元跟喝高了似的嘿嘿一乐,“你看出来拉?废话,你烧三十九度试试,比我还糊涂!”
大夫看见化验单上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写着白血球一万六,“初步排除非典的可能”,这才算放了心,又是血压又是心电图的,就跟小孩人来疯儿不知该干什么好似的检查了个溜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有炎症。具体在哪儿,不知道,不过总算知道是炎症不是病毒感染,这不就成了么。你说你胃疼,成,那咱们再开点胃药,加上打三天的点滴,不退烧你再来看。其实大元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有道是久病成良医,这两年看病看了三四回四五回,哪次的结论不是“待查”,哪次不是拿退烧药加点滴对付过去。输液不用说,肯定是利复星。怎么着?嫌利复星贵?成啊,庆大霉素便宜,你输么?回头你聋了算谁的啊?
大元晕晕乎乎的也看不懂大夫那笔愧死张旭的狂草,往输液室一坐,等着小七划价交费取药。一会儿输液室的护士过来了,旁边小七扛着挂药瓶的架子。大元往护士手里一看,利复星,着实得意,心想我没猜错吧,就你们这几着早就让我看透了。利复星小瓶倍儿秀气,100毫升,说明书上写着要求每输一瓶不少于一小时,护士一看病人是小伙子,把速度调得跟三峡泄洪似的,才十几二十分钟瓶里就见底了。
大元发烧烧得浑身酸疼,输液室的椅子又是硬的,坐一会儿就觉得不舒服,就盼着赶快回去让小七来个泰式按摩。要说小七的绝活,一是做饭,一是按摩,绝对的无师自通,要是有一天下岗待业了就凭这两手也饿不着娇生惯养的大元。就他那两只手,弹钢琴似的往大元的后脊梁上一按,骨头嘎啦嘎啦的一响,那叫舒坦,那叫爽,大元还坐在输液室的硬椅子上就陶醉在想象里了。
就在这时候,大元看见一幕奇观。一个护士,大概是妇产科的,抱着一刚出生的小孩儿从输液室里间出来了。刚从妈肚子里出来就输液?这孩子够皮实的。再仔细一看,不对,不是小孩儿,是一药瓶子,看着足有六七百毫升,快赶上可乐瓶子了。大元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妈诶,哪哥们儿这么背啊,这一瓶子下去,还不成了注水肉了?正感到恻然呢,就听那护士站在输液室中间看着输液单子喊,李大元,李大元是哪位?
大元当时都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小七在旁边说,这儿呢这儿呢,声音可也有点发虚:小姐,这是什么啊?
小护士把大瓶子往细得跟大元似的架子上一挂,“你这单子上写着呢。补点液体,还有一管□□。这个得打慢点,钾离子有点疼。”
眼看护士走了,大元才算明白过来,扭头问小七,“唉,她干吗给我打这么大一瓶子啊?干吗用的?”
“我哪儿知道,你不说你医学知识丰富么,还用问我?”
“大夫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你急性肠胃炎,怕你脱水,补点液体好。这大夫人不错。”
“不错个脑袋!她怎么知道我急性肠胃炎啊,就算是急性肠胃炎,我又没闹肚子补哪门子液体啊!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就不能跟他说一声?你是木头啊你!”
要说大元不是不懂事的人,平时哪儿都好,就是一得病就犯矫情,数落起人来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一套一套的词儿,把人说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在小七知道他也是病烧的,加上大元得病得的次数多了点,小七忍气吞声惯了,磨出一副好脾气来,这点小风小浪,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养只小狗弄得不对付了还冲你叫唤呢,何况这么大个人呢。
“你别这么大声嚷嚷,听听,嗓子都哑了。我再给你买瓶水去吧。”
“买个脑袋!这么大一瓶子还不够啊,你当我是水缸怎么着!”
“不买就不买,别老拿脑袋说事儿,你要脑袋,我还真没地方给你买去。”
两位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满天,大元脸色苍白,表情悲壮,左胳臂不自然地打了个弯儿,看起来硬梆梆的。小七跟在旁边,一手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是装塑料布那个,一个满满登登的装着药。他小心翼翼的拉起大元的左手,结果大元倒吸了一口凉气。“别碰,疼!这钾离子也忒疼了点!”
一辆京A牌照的现代索纳塔停在两人前边,司机探出头来,“哥们儿,要车么?给你按夏利的价钱。”
小七正要说我们就住马路对面,只见大元倍儿优雅的转过头,冲着司机吐出三个字来。那司机脸色骤变,摇窗户挂档踩油门噌的一声就出去了,见了红灯都没停,后边几个差点给剐着的骑车人冲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影不依不饶的骂,“急着奔丧去啊!操的嘞!”
大元跟他说的是:“嗯……咳咳。”
其实大元的胃已经不怎么疼了,加上一天没吃东西,到家就喊饿。就着六必居的宫廷黄瓜吃了连汤带水满满一碗热腾腾软乎乎的富强粉面片儿汤,吃出一身汗来。别看面片儿这东西不值钱,做起来可费了心,一个挺瓷实的一斤多沉的生菜一直剥到菜心了才放进去,事先还拿八四果蔬消毒液洗了好几过。怕味道重了对胃不好,不敢放酱油和味精,点了几滴调了鸡精香油极鲜。里面还有两个火候正好的糖心卧鸡蛋,那真是满屋子飘香。小七自己就把生菜梆子焯了焯,前一天吃打卤面还剩下的一口面条和卤,往一块一拌,照样吃的倍儿香。边吃边看着大元嘿嘿的乐,直说一想吃东西病就快好了。
胃口倒是有了,烧还是不见退。吃过饭半个多小时,大元就被灌了片安痛定塞在被窝里捂汗。小七刷完了碗,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把手洗了两遍,在衣服上蹭干了,挨着大元坐床上了。
“发了一天烧,骨头疼了吧?来,让本高人给你马杀鸡一把。”
大元等这句话等了小一天了,二话没说就转过身背对着小七。小七那双让水镇的冰凉的手刚顺着他滚烫的脊梁骨从上往下一捋,他就舒坦得打了个哆嗦,满足的叹了口气。
可什么事都应了那句好景不长。小七正按摩得带劲,忽然听见大元说话了,那声音不像烧到三十九度,倒像刚从冰箱里出来,冻得硬梆梆的。“不用劳您大驾了,就这样吧,谢谢。”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大元噌楞一下坐起来,冲着小七,“你自己说是怎么了,你看看你那双手,比我这发烧三十九度的还烫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这儿都半死不活的了你还一肚子鬼心眼你有没有人性啊你!禽兽!”
挨了一天呲儿的小七终于等到了压折骆驼背的那根羽毛。大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给按住了。
“你,你干吗?”大元的声儿平白无故的就软了下去,脖梗子还支棱着,不过一看就是硬撑的。
“前天晚上你和人拼酒去回来就睡了吧,昨天你吃完打卤面说饱困饿呆早早就睡了吧。我可都没说你什么。”
“可,可我今天有病啊你懂不懂,回头传染你!”
“甭找辙,这几年你什么时候见我得过病啊?”
“你不听老人言!”
“少来了你,换一句成不成?”
“靠,安小七你来真的啊你,你趁人之危……”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大元坐在豁亮的输液室里,吊着一瓶二百毫升的利复星,腿上放着一份报纸。他已经不发烧了,所以甚至不用小七陪。他喝一口手里的乌龙茶,把报纸翻了一面。
本报讯半导电视台播放一份录音带一自称为基地负责人的男子声称伊拉克战争内幕为小布什总统和萨达姆以及本拉登三方的私人纠葛众所周知□□与伊拉克联系密切这不能不让人想到阿富汗战争时出现在美国的“我们要爱不要战争”的反战标语看来伊拉克战争另有隐情。据悉歌坛天后王菲新专辑即将问世本张专辑被命名为菲典型菲锋恋风头渐小不知是否会影响王天后专辑的发行我们将拭目以待。韩国歌星李在元生日会日前举行会场用橙绿两色布置有知情者言这是李在元与另一当红歌星安七炫公开感情之举在哥哥张国荣离奇自杀舆论对同□□情众说纷纭之时这一举动可谓大胆在此我们也送上祝福祝他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广告:走肖趙博士,一切皆有可能!
大元看的频频摇头,感叹当今的报纸越来越什么都敢登。他抬头看看说话就空了的利复星瓶子,冲不远处的小护士招了招手。
“还发烧么?”小护士一边拔他手上的针头一边问。
“不烧了,药挺管用的。”
“昨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没来?”
“哦,他在忙他的。”大元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冲小护士一笑,“谢谢你啊。”
小护士脸都红了。
这个时候,二楼内科分诊台,值班护士把递过来的体温表凑在眼前看了两秒,突然往后一跳,一手扶着脸上的十六层口罩,一手哆嗦着指着一脸无辜的小七,“这这这都三十九度了,怎么还在这儿呆着啊,赶快赶快送门口发烧门诊去!以后发烧病人不要进内科!”
完了。这难道也叫一个故事么?最多只是一个议论文常用的事实论据,又像所有主旋律影片一样扣上一个威风八面又没有实际意义的四字成语当名字。它要讲的道理,就是大元频频想说,却一直不曾有机会说完的金玉良言: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老人说,吃亏吃得多。不听老人话,吃亏吃的大……
怎么,人都走光了?也对,主角已经下场,说书的还跟这儿喋喋不休,纯属是费力不讨好。还是见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