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半夏》初初夏

2、第2章 心底一株仙人球

　　北方的夏夜是有些凉意的，今夜的风格外大，穿窗而进的夜风毫不留情地吹乱桌面上轻质的东西。一些零散的纸张顺风而起，恣意飞舞，发出轻快地啪嗒声。
　　沐半夏抱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心神不知游离在何处。坐在对面的许佩兰忧心忡忡地看着半夏，刚准备开口，一张纸飘落在她腿上。这是半夏打印的月历，半夏习惯把月历用A4纸打印出来，日期下面的空格有标注。这样做不仅有利于规划近期日程，也可以写备注提醒重要事情。佩兰的目光不觉落在今天的日期下面，眼前一亮，似有所悟，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把月历纸递到半夏面前。醒目的红笔提示：艾叶生日。泪水不觉再次溢出眼眶，与之前默然流泪不同，半夏开始放声痛哭。自责，愧疚都已不能形容半夏此刻的心情。
　　佩兰挪到半夏旁边，轻声问“你忘记艾叶生日，他因此生你的气，所以你们吵架了？”
　　“比吵架哦更严重，我们。。。。分手了。。。。”哭过的声音略带嘶哑，不断调整呼吸，半夏竭力想止住哭泣，不想却咳嗽起来。
　　“想哭就哭吧，不要太为难自己。”佩兰叹了口气，对她这位个性倔强的闺蜜既感到心疼又觉得无可奈何。言罢，又拿了一盒新的抽纸放在半夏手中。
　　半夏如蒙大赦，卸下心中最后一面枷锁，任由泪水涌出，无所顾忌的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半夏终于停止哭泣。看着佩兰始终陪在身边，一股暖流从心底淌出，“佩兰，谢谢你。”说着动情地抱住她。
　　佩兰也红了眼圈，“跟我还用得着客气吗？咱们的感情可是冬雷震震，夏雨雪都不会变的那种哦。”又正色道，“半夏，你可能真的太忽略容艾叶了，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怪不得他会生你气。你向他道歉吧，也许你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忘记他生日只是分手的导火索罢了，我们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不是我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既然分手是他提出的，那我唯有接受事实：从此萧郎是路人。”恢复理智的半夏很是平静，淡然的神情似乎在说着与己不相关的话。
　　“沐半夏，拜托，你不要总是冷静得近乎无情好不好。你这样冰封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伤害你自己，也会伤害到想要关心你的人，你知不知道？”佩兰知道自己不该冲半夏发火，可半夏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还是激怒了她。
　　“对不起，佩兰，我无心伤害你。我。。。”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容艾叶，他虽然平时话不多，可他对你的好我们大家有目共睹，只有你视而不见。”佩兰缓了语气，但眉头还是皱着的。
　　“他对我好，我也知道。回应他的感情，我也在努力试着去做。”这辩解半夏自己都觉得苍白，却又不能不说些什么。“佩兰，我还需要时间。”
　　“已经四年了，我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是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罢了。”
　　“我承认，这些年，阿叶在我心里从未离开，他仿佛是植入我心底的一株仙人球，明知不会开花结果，还要时常忍受刺痛，但我仍不愿除之，只因这是阿叶带给我的。”泪水再次在眼眶打转，半夏倔强的仰起头，不想泪水落下来。
　　佩兰使劲把半夏的头扳正，直视着半夏，“你又来了，知不知道你这样故作坚强我有多心疼。我不逼你忘记阿叶，只求你不要再压抑自己，把你的伤，你的痛都释放出来。把四年前那个可以任意哭笑，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半夏还给我。。。”佩兰泪如雨下，“半夏，答应我，答应我。。。”
　　四年来，半夏用冷漠武装自己，只为掩饰内心的脆弱，因为没有了阿叶的支持，她怕自己随时会倒下。现在她明白了，上天待她如此仁厚，失去阿叶，还有佩兰这样的挚友对她不离不弃。她完全可以卸下武装展现真实的自己。“我答应你，我还是原来的半夏。”
　　相拥而泣的两个女生唇角上扬，布满泪痕的笑容依然灿烂。
　　翌日。
　　上午没有安排手术，先是随主任大查房，听取主任视察患者后的指导意见，国家规定是临床本科毕业，必须有一年的临床经验以后才能考执医。半夏刚进入研二阶段，正准备考执业医师资格证，没有执医执照就没有处方权，所以半夏学会如何下医嘱却还没有资格去开处方。查完房，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忙着去下医嘱，开处方。因为是在外科，换药的工作就落在半夏这样的实习医生身上了。先是给12床一糖尿病足的患者换药，按常理糖尿病人是去住内分泌科，可这位患者是糖尿病的并发症之一糖尿病足坏疽严重，才转到普外科的。
　　科主任是对所有患者负责，一线具体管床大夫是普通主任，主治和住院医。半夏的导师是科主任瞿麦，他安排半夏跟常山学习怎样负责管病人。换药之前，半夏去找了自己的上级常山主治医师，把一些要点问清楚，半夏最拍换药时患者有提问，自己语塞。特别是听说12床是出了名的难缠，之前没少难为内分泌科的医生们。半夏推着换药车进入病室时，12床患者已然不耐烦，怒气道，“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啊？”
　　“您创面渗出比较多，给您取了块凡士林纱条。”半夏解释道。患者外面的绷带已经自行解开了，因为渗出多纱布黏在创面了，半夏用生理盐水打湿黏着的纱布，然后慢慢取下来。打开换药包，带上手套提起镊子用碘伏棉球轻拭创面。渗出多的地方覆以凡士林纱条，再以纱布覆盖。患者还有脚气，趾缝间都有糜烂，半夏本不愿管，但还是给清洗消毒了一番。“脏吧，再脏你也得受着。”12床患者有些邪恶地说着，还故意把脚抬高差点踢到半夏脸上。
　　纵使半夏再好的性子也被气着了。“先生，我刚给您消毒过，您乱踢万一碰脏了，感染加重，受苦的可是你自个儿！”覆盖纱布时半夏把他的脚放低了些。缠绷带时12床患者一会儿嫌太紧，一会又嫌太松，折腾了好半天半夏才给他换完药。
　　给其他患者换完药，半夏洗了手打算去楼下365买个煎饼，昨晚哭得久，早上起得晚没来得及吃早饭。刚出办公室，正好护士来找，说12床脚疼，他自己把绷带纱布都去了就觉得不疼了。现在脚敞着他怕感染，让医生再去给他包上。半夏一看表，距自己刚才给他换完药不过四十分钟。无奈还是去找常山看怎么办，常山说再给他包上就行了。旁边正开检查单的本科大五实习生叫住半夏，“师姐，12床就是事儿多，昨天你上手术去了是不知道，他包了拆，拆了包让我们也跑了很多趟呢。他有种口服药得去外面药房买，他家人不在，还是我给他跑的腿。早上12床却给主任告状说我们忽略他的要求，对他不闻不问。你说我们冤不冤啊？”小嘴一噘，还真跟窦娥似地。看着小师妹可爱的样子，半夏气消了一多半。
　　“常老师，现在是夏天，老给他包着也不好，创面渗出又严重，要不请皮肤科会诊看看有什么好办法？”半夏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常山。
　　常山瞅了她一眼，对大五的实习生说：“听你师姐的，赶紧开会诊条去。”“半夏，还是你机灵，给皮肤科陈主任打电话，不忙的话让他现在就来会诊吧。”
　　“遵命。”半夏调皮地一笑，让常山霎时怀疑回答他的是大五的实习生呢。四年前，他还是住院医时，见过跟着苏叶来普外科的半夏，当时觉得苏叶冷得像冰块，小女友却阳光灿烂，笑容甜美。两人配在一起当真有趣。
　　皮肤科的陈主任很快就到了，给的建议是把盐水放冰箱里冷藏，纱布蘸冰盐水冷敷创面，不要包了。这个工作患者可以自己做，一次敷十分钟，每天至少敷个七八次。
　　常山把半夏叫到办公室，“你怎么给陈主任说的，他可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实话实说呗。”半夏闪烁其词，眨巴着双眼，浓密纤长睫毛分外动人。“好了，常老师，我去买早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下楼时半夏不断地吹起额前的斜刘海，在她试着恢复以前的音容笑貌时，常山看她的表情略带诧异，心细如发的半夏留意到了。不管怎样，决定了以后要积极乐观地开始新生活，大家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