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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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迅速崩塌，强烈的摇撼中，这座被誉为最强防御的城市，顷刻间瓦解。
「没救了……」
「我们都要死了。」
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紧紧拥抱住彼此，绝望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什么？你说话了吗？」
「没、没……不是你说的吗？」
隆隆隆，上空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蓝天白云衬着身上隐约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的白发少年，柔和的光线吸人眼球，就像是天空中挂着的第二个太阳。
「是、是谁……」
那个少年是谁？
人群炸开，一传十十传百，天空中的光芒取代来自脚下的恐慌感，居民们仰着头有所期待。
「所有人请听我说——」紫苑撑着舱门大声吼道。
声音仿佛有了生命力，划出一道道气流，投射到崩裂的大地之上。
嗡嗡嗡、嗡嗡嗡……
地面的深处有什么在与之共鸣，颤动、剧烈地颤动着。
「不要害怕、不要畏惧，请跳下去！跳下去——」紫苑的白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睛里闪烁着坚定。
「啊，是他！影像里的那个恐怖分子！」有人认出了紫苑。
「骗子、骗子！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谩骂声、指责声骤然而起，他们把所有的不幸都推到了紫苑的身上。
恶魔！没错，他是把死亡与毁灭带来的恶魔！
「你想要我们死光了才高兴吗！」
「有没有搞错啊，这里是几万英尺的高空啊！」
「好可怕、好恶毒的魔鬼！」
愤怒迷惑了理智，没有人听进他的话语，像是怨妇一般唾弃着、咒骂着。
「够了。」老鼠握住紫苑的肩膀将他拉回舱内，「他们听不进去。」
紫苑默默摇头，再次探出身大吼：「元首大人，请您相信我的话，席法、温佩、莱维——」
能听到吗？一定要听到啊……拜托你们了，传达到、传达到。
「紫苑！」莱维抬头，只见一架与送他们过来型号相同的直升飞机。
温佩和借狗人顺势望去，也看到了努力呐喊着的白发少年。
「那个……元首大人？」力河站在莱维父亲的身边踌躇，「您看是不是先跟我回直升飞机？尊夫人很担心您的安危呢！」
他被市长派来支援借狗人，结果却分到这么一份不讨好又危险的差事……
真是的，再多待一秒都怕会掉下去啊！
「你先回去吧，带她离开。」元首神色凝重地望向天空。
他的意志表明得很清楚，与NO.4共进退、共存亡，却不当个背负耻辱的逃兵。
「但是、但是……」力河苦心劝道，「您是这座城市的领导者，您的居民不止留在这里的人，还有那些在空中注视着您的人呐，为他们着想一下？」
三架巨型飞艇漂浮在空中，承载了一大部分的NO.4居民，存活下来的他们更需要领导者啊！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元首大怒，「滚回去，带着我夫人离开！」
力河握紧手中的帽子，大叹口气后迅速离开。
老古董！老顽固！不识台面的家伙！不管了不管了，他去找借狗人！
「父亲。」席法恭敬地走到元首身边。
「他的话能信吗？」
「不知道……」席法转而回答，「但、录像的事……是我一手造成的，与他无关。」
对，都是他的错，他才是罪魁祸首。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对与错呢？」元首轻轻摇头，「我们漂得太久，是时候落落脚，看清眼前的现实了。」
都市的经济倒退、科学落后、疾病蔓延……天空之城早就不再辉煌。
然后他们这些人却抱着固有的执念活在当下，看不见城民的疾苦，或者说故意视而不见……
如果一定要责怪谁、把错归咎于谁，那么……都由他来承担吧！
呼……一股温暖的风拂晓过面。
「这是？」所有人都触摸着自己的脸颊，如母亲般爱怜的轻抚，安抚了那颗狂躁的心。
「今年的‘空流’提前了三个月啊。」元首露出笑容，没想到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他还笑得出。
「今天是最高峰吧，过了这段时间空流就消失了……」席法计算过日子。
空气的温度渐渐升高，热气流驱赶了初秋的凉意，仿佛置身在百花齐放的春天，沐浴日光。
这是天空都市NO.4的特有气象奇观，每当冬天最寒冷的日子，一股温暖的气流就会穿过他们都市，提供天然的温室驱寒。
嗡嗡嗡、嗡嗡嗡……地面的震动愈加强烈，似乎快要到了极限。
「拜托了！请相信我，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不必为此丧命！」紫苑张开双手呼唤。
听到了吗，听到了吧？请大家闭上眼睛听啊，生命的颤动声、希望的破茧声……
嗡嗡嗡、嗡嗡嗡。
「父上，我决定相信他。」席法挥了挥手，他的士兵全部聚集到身边。
「说的也是。」元首点头，「比起白白等死，我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看着你们娶妻生子！」
席法可惜地叹了句：「去掉我吧，看温佩和莱维，我对女性还是没兴趣呐。」
「啊……这种事说不定也会改变嘛！」下定决心后，元首也变得轻松了。
他们在到最近一处的大裂口，地下吹来猛烈的气流。
「元首、大殿下……你们、你们要跳吗？」居民们不敢相信。
「那种骗子的话怎么能信呢？不行啊，会死的，会死的啊！」
「够了！」元首高喝一声，「看看这座城市，还剩下什么？」
仅靠脆弱部分连接的地面就快完全分解，就像地图上看到的群岛一样，零零碎碎。
「请你们，相信我——」紫苑说着便放开了手，重心向前倾。
来不及了……就由他先跳吧，一定要赶上、一定要。
「你是认真的吗？」老鼠再次抓过他的肩头。
「嗯。」
「那好。」老鼠握住紫苑的手，手指与手指交扣，「我们一起跳。」
天空中坠落下两道身影，穿梭在层层白云之间，向无限辽阔的世界飞翔……
「走吧。」元首看了席法一眼，也跳了下去。
席法做了一次祷告，带领着他的士兵们跳下去。
「我、我不想死！」终于被他们的行为所触动，有人站到了裂缝的旁边。
「那我陪你一起！」友人勇敢地站到他身边。
「都是一个工地的，要活哪能少了我们？」平日的工友们一个个大大咧咧地笑着，也站到了那个位置。
脚底下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跳下去会怎样呢？
是生？
是死？
嗡嗡嗡、嗡嗡嗡……
「来世再见吧——」他们奋身而去。
「借狗人？借狗人你在哪儿？」力河指挥着直升飞机寻找他的目标。
「大叔？」借狗人听到了声音立刻反应，「我在这儿！」
力河赶紧放下绳索：「快，快上来！」
借狗人想也没想便握住了绳梯准备往上爬……
「喂。」莱维拉住他衣角。
「干嘛？」借狗人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
「我哥怎么办？」他驽驽嘴，示意那个正在给士兵们做思想工作的温佩。
「一起走啊！」借狗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么多人怎么挤啊？」莱维画了个圈，圈进那群人。
「还有他们……」借狗人跳了下来，放开绳索，「我怎么忘了。」
温佩不可能丢下这些人独自跟他离开，又是什么荣耀什么忠诚的老话，真是麻烦！
「你上去吧，我去看看情况。」借狗人把绳梯交到莱维手上，小跑到温佩身边。
「把你们的命都交给我。」温佩难得摆出沉重的表情。
「是的，殿下！」
他们选择了温佩，就会永远跟从他的脚步。
不管是跳空还是跳海，他们都会跳！
「哟，你来啦。」温佩瞬间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你真打算跳下去？」借狗人问。
「嗯。」
「那一起吧！」借狗人拉着他的手往旁边走，「反正是紫苑说的话，我肯定要代表我自己先相信他。」
「好……」温佩眯着眼睛笑。
空气猛烈地擦痛皮肤，气流的冲击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还好吗？」老鼠握紧紫苑的手，大声问。
「嗯、我没关系！」紫苑同样大声回道，「马上就要来了，要孵化了！」
「喂——」
上空传来借狗人的声音。
紫苑和老鼠同时抬头，只见上方有两个物体坠落。
「借狗人？」
「拉住手！」借狗人伸出了空出的手。
紫苑努力够着、还差一点点……
老鼠摇摇头，稍稍将紫苑向上推了把，两人很快握住了彼此。
「好巧、好巧……」借狗人嘿嘿地笑，四人并成一排往下坠。
「哇——」上方又多了一个声音，物体以惊人的速度掉落。
「莱维！」温佩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我看你们都跳了……我也……」一瞬间看清紫苑的脸后，莱维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嘿嘿，真没白跳！
「你们果然……」又一个人掉落下来。
「大哥？」莱维拉住他的手。
坠落、不断坠落，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唯有要活下去的决心……
「还差一点时间！」紫苑望向老鼠，「我们还要争取一点时间！」
「真麻烦啊。」老鼠对席法伸出手，「握住。」
「荣幸之至。」席法抓住老鼠手，这样他们六人便围成了一个小圈，共同漂浮在空中。
「大家——把手牵起来！」紫苑用力吼着，声音再次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
牵起来、围成圈、牵起来、围成圈……
临近的人们拉着彼此的手，默契地露出笑容。
嗡嗡嗡——
NO.4的地面中飞出一群黑色的物体，随着它们的出现，城市加快了沦陷的脚步，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根基，迅速往下坠。
嗡嗡、嗡嗡嗡——
黑色的虫群向那群坠落的人们飞去，天空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什么东西？」
「啊——」
落地了？落地了……
前一刻的坠落感与失重感消失，取代而之的是扎实的落地感。
「独、独角仙？」
他们站在一只巨大的独角仙背上。
——谢谢、谢谢你，少年。
黑色的虫群飞过，带起围成圈的居民们，重新飞向天空。
——我的孩子们，终于、终于见面了。
「这是……」老鼠盯着脚下的生物，「它就是……」
他们六个人所在的这只独角仙巨大无比，显然是虫群中的领导者，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就是它发出来的。
「所以我说啦……」紫苑温和地笑，「不用激怒它，它也会因为爱而出现。」
天空之城的浮动力就是由这一只只潜藏在地底深处的独角仙所提供，它们日以夜继地振动翅膀，无休止地抗负着城市的重量。
它们的寿命非常短，一年已是极限……因此，每年的空流来临，那些卵就会在热气流的催动下孵化，新生的独角仙顶上那些将死的同伴，继续挥动翅膀。
这就是NO.4的秘密，大自然的奇迹。
「产卵的代价是不断散发出有毒的气体……为了继续漂浮在空中，它拼尽全力了。」紫苑解释着一系列奇怪的现象，俯下身，怜惜地抚摸着独角仙的硬壳。
比谁都痛苦的它，终于做出了选择……
——感谢你，谢谢。
「我们会去哪儿？」莱维望着天空问。
没有人回答他。
此时，虫群已与三架巨型飞行艇飞到了同一高度，独角仙们的出现吓坏了待在船上的人。
「喂——紫苑！」耳边传来力河大叔的声音，「借狗人你这臭小子！」
嘭！嘭！身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所有人一同回头，那失去了动力源的城市如陨石一般坠落，烟尘滚滚。
光芒透过厚密的云层，倾注在这座城市之上，笼罩着即将毁灭与即将新生的一切。
再见了，我们的NO.4。
再见了，我们永远的骄傲。
不知谁先带头哼起了曲子——
「荣耀，忠诚。」
歌声响起，他们望着逝去的家乡放声歌唱。
荣誉，忠诚。
我们是天空的臣民，我们无所畏惧，我们俯瞰世界。
破除黑暗，勇往直前，忠于彼此，效命都市。
左手持枪，右手持剑，守护妻女，保卫国土。
今日战死沙场，他日盖布归乡。
魂魄不灭，信念不移。
——二○二一年十月二十二日，未来都市NO.4，坠毁。
「老鼠，爱是不分种族的吧？」
「这便是生灵的伟大之处。」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