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竹马不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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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方知年第一次遇到皇甫良是在他5岁的时候。
彼时，景问刚经历了场不大不小但足够难缠的战争，但由于有方知年他老爹压阵，所以，景问毫无意外地完胜。
总之，一切海晏河清，河清海晏。
那是在皇宫西殿的小园，园子里种满了紫花桐，正值花期，满园都是紫色，偶尔有风，更是吹落了一地的紫。
皇甫良那天不是故意跷掉郭太傅的课的，实在是因为，郭太傅是所有老头子中最乏味的一个，皇甫良权衡了很久，在老老实实地上过李太傅陈太傅的课后，他决定放自己一个下午的假。
当然，他敢做这个决定，还有一个不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知道他父王那天下午要和那个很厉害的景泽侯爷商量很重要的事，暂时没时间管他。
至于他会溜达到西殿小园，那纯属意外，所以，很多年后，每当他想起与方知年的初遇，总会有一种异样的懊恼以及对命运安排的无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踏入西殿小园的皇甫良心中其实并无太多想法，纵使小园美如仙境，在身为太子的皇甫良眼里，大概也不过是平常景致，更何况，他那时还只是个小孩儿，而且还是个因为厌恶诗词歌赋而相当不解风情的小孩儿。
皇甫良在小园走着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在那儿会遇到人，所以，待他收回神游九天的的意识时，闯入视线的那个紫衣小娃儿就像是凭空从紫花桐中幻化出来的一般。
而且，还是那么好看的女孩，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她只是垂睫站在那里，表情是与年龄不符的淡漠。
皇甫良虽然和那个年纪的大多数孩子一样，不喜欢读书，但是对于那些志怪奇谭还是相当有兴趣的，所以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皇甫良有一种类似于小说男主的使命感，他觉得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见面，然后他们会作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会约好在某棵紫花桐下见面，会克服所有艰难险阻（比如来自父王母后还有太傅甲乙丙的反对）最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的皇甫良单纯的有点蠢。
所以，皇甫良相信命运的安排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事实证明，命运耍了他一把。
方知年是跟他爹一起进宫的，王上和方绥在西殿议事，他便等在西殿小园。
他看到有个穿米色织锦小褂的男孩愣愣地走过来时，就已经从那男孩戴的玉佩样式想到他便是太子皇甫良。
他想着等皇甫良走近些再行礼，却不料那太子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目光深情，声音温柔，语言表达简洁易懂，他说，
“我要娶你。”
……
方知年“滚”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对方好歹是太子，于是他忍了又忍，“请……放手！”
皇甫良小朋友只当那是撒娇，手是抓得更紧了。
方知年默默叹了口气，抬脚踹向太子殿下的小腿，在对方“嗷——”的一声嚎叫中，抽回双手，又补上几脚。
太子殿下虽然比方知年年长几岁，但他平日疏于锻炼，又怎能比得上方知年生长在军营，虽然还是豆大的小孩儿，但踢的方式极为刁钻，疼得皇甫良直咧嘴。
看着太子殿下狼狈的样子，方知年内心一阵鄙视，却也知自己闯了祸，搞不好会把老爹都赔进去。
于是
方知年凑近了皇甫良，“大胆奴才，竟敢随意冒犯，你可知我是谁？”
方知年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却努力做出威吓的样子，皇甫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顿时觉得身上都不疼了。
方知年见皇甫良又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我是方知年，景泽小侯爷，听好了，念你是初犯，这次便饶过你，若胆敢再犯，我便禀明王上，让他斩了你。”
“懂。了。么？”方知年又凑近了些。
皇甫良只觉脸上烧得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头。
“那还不快滚。”方知年见他还杵在那里，便又补上一句。
皇甫良觉得那时自己蠢透了，就像被下咒一样，跑出了小园，心里居然还为知道了方知年的名字而窃喜，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深意。
那年，皇甫良9岁，还是个单纯得有点蠢的年纪。
第二次见到皇甫良，已是5年后的事情，方知年拜了青冥台杨独善为师，5年来一直在青冥台生活，难得师尊大人放他回家一趟，在他踏入家门那一刻，却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景问王和那个被他揍过的废柴太子正微服在他家做客。
好死不死偏是这个日子--
彼时皇甫良已知晓方知年的真实性别，且他对方知年的感情已从莫名其妙的喜欢转化为莫名其妙的讨厌，其间毫无障碍顺理成章无需过渡。
话说性别是个坎儿，被一个那么好看又神秘的女孩儿打了，皇甫良心中总有点儿不可言说的小窃喜，但如果对方是个男孩，而且还是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那就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还有一点，皇甫良不太愿意承认，那就是他觉得自己被骗了，那种受伤的感觉，他死也不会对别人说。
因此，从他发现真相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勤奋刻苦程度令人发指，尤其在习武时，更是拼命，他想，他总有一天要把方知年那臭小子打到跪地求饶。
但他从未想过，他会在那种时候再次见到方知年。他以为他至少还要再等五年，青冥台上的老头子才会放方知年回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样的话，时间刚刚好。
现如今，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刻，皇甫良看到方知年向他走过来（虽然事实应该是，向他父王走来），内心一阵感慨。
他没有原来那么好看，皇甫良正直地想。
然后一脸坦然地接受方知年的行礼。
之后的发展毫无意外的极为俗套，在皇甫良的极力提议与劝说下，两人到方府后院“随便聊聊”
“还记得你打过我么”皇甫良单刀直入得极为简单明了，一如当初稚嫩的告白。
方知年总是略微湿润的眼并没有看向皇甫良，他那份习惯性的无辜表情与略带稚气的脸庞，亦如当初。
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方知年如是想着，却不知道太子殿下只有在面对他时才毫无长进。
虽知此事无需纠缠，直接装糊涂混过去即可，但方知年扯了下嘴角后，还是点了点头
皇甫良没有想到方知年承认得如此大方，内心竟有点原因不明的失落，停顿了好一会，才开口，“再来比试”
方知年状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礼貌的回绝了太子殿下的要求。
皇甫良看着方知年无辜又淡漠的脸，忽然有了另一种心动的感觉。
这种心动与任何正面美好的情绪都无关，那是源于对不可控事物的不甘与怨愤。
那年，皇甫良14岁，已然初具上位者的狠绝。
此后又过五载，先王驾崩，皇甫良即位。
同年，景泽侯爷方绥病逝，方知年袭位。
如是三年，方知年多次发兵平定边疆战乱，立功无数，一度令敌军闻之胆寒；在朝中，亦是以直谏闻名，为国家考虑极为周到，更是不用手段便可收拢人心。
景问国力蒸蒸日上，景问的各位元老重臣都很满意。
皇甫良很不满意。
皇甫良不是昏君，他治国的手段也不是不英明，但是无论他多英明，方知年总能想出更英明的。
这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温习小时候那种挫败感。
况且，朝臣百姓，人心所向，都在向方知年倾斜。
而这，绝不是一个为王者所能容忍的。
打压，在所难免。
皇甫良不信方知年对此会毫无知觉。
但事实上，方知年看上去的确是毫无知觉。
所以，当皇甫良在朝上把告发方知年谋反的信扔到方知年面前时，方知年脸上闪过的那丝笑意，狠狠地刺伤了他。
之后，当他宣布将方知年贬为庶民时，竟感到一阵的无力。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很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愤和想要将方知年除之而后快的欲望。
此时，皇甫良22岁，已是万人景仰的王上，却还是摸不透方知年的一个简单想法。
“陛下……您的意思是，”跪在地上的人小心地询问。
“不要让他活着走出衡川。”
王座上的人没有停下批阅奏折的笔。
既非青梅，何必相知，又非竹马，何必相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竹马不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