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帝国]人间冷处》安卓月

2、二

　　二

　　那会儿，狄公仁杰大人正亲自经办机密文件销毁这一项重要工作——通俗地说，就是烧奏折。在这个帝国里，比起见到有些人署名就吩咐拿去烧了的则天皇后来，狄大人绝对是对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了解最为全面的第一人。
　　这一日风和日丽，太平无事。
　　“说实话，狄大人，我一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狄大人一手扪虱，一手开卷，津津有味。“又有什么想不通的，说来听听？”
　　“我们为什么要烧奏折？”

　　通常，一个单位的普通档案保管期限在五年到二十年不等，而在视整黑材料为全民爱好的天朝，有许多当事人意想不到的文件会保持令他悔恨终身的年限。在领导组织对你搞清算的时候，几十年前的一份涂鸦很可能成为证明你从小包藏祸心的有力证据，奏章这种东西自然不例外，所以有长期保存的必要。
　　所以每天都有大量新鲜的奏折需要狄大人销毁，这是为什么呢？

　　更令瞽目老人想不通的是，这项重要工作是在狄大人到进奏院焚字库劳改后才启动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么……”狄大人压低声音，这样说道，“等我出去的时候，一定是生死之战——哎呀，有客户来了。”

　　如果要叙述狄大人的客户，就得从这一日早些时候说起。
　　“裴……小裴，河南府的卷宗被你拿去了啊……”
　　“……”
　　“小裴，你有没有……”
　　“没有。”
　　“小裴，你要不要……”
　　“不要。”
　　那一阵子，裴东来裴司正正充分享受着统计学的乐趣。他承办的案件，破案率达到了百分之一百三十五——在审理过程中嫌疑犯还主动交代了其他案情——仅次于历史最好水平的百分之两百七十一。顺便提示一句，这一纪录的保持者我们也很熟悉。
　　随手把外单位的卷宗抛给上司，裴东来敏捷地蹿至墙角，一把掀开笼在架子上的黑色幕布，室内顿时被晶莹耀眼的光芒映得蓬荜生辉。薛大人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见裴东来提起一把他没见过的斧头向门口走去。
　　“小裴……”
　　裴东来踏着门槛，回头对上司微微一笑。
　　“大人，不必相送。”

　　“今次的案件是这样的，我说给您听……”

　　“不是我说你，老薛，每回你都将大理寺的大案要案拿来说与我听，未免太不负责了。”

　　“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要是裴东来这次抓对了人，大吉大利。万一他小子不慎弄错了……我也好提前准备，毕竟骨质疏松不宜再用了。”

　　晒着太阳抓完虫，狄仁杰慢条斯理地一圈圈系好腰带，在薛大人看来风流得不可逼视。

　　“我是说，每回都要劳动我老人家，你却没有丝毫表示，未免太不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