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何处》祭夏年

1、|一|

　　吴邪从未比现在更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
　　即使这个梦里有无边的黑暗，漫天的阴冷，令人作呕的腥臭。但梦终归是梦，睁开眼，醒过来，也就都好了。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稀薄的空气完全满足不了肺叶，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骨头是完好的，简言之就是每一处都断裂似的疼痛，肌肉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自己坐起身子勘察一下附近的情形。
　　不，就算能坐起来也是没有用的吧。吴邪不断地虚起眼睛，企图对准焦距，可看进眼底的终究只是一片黑暗。
　　夜视能力欠佳也好，至少少许的地形应该还能辨别。可现在这情况。
　　吴邪自嘲地抿起嘴角笑了起来。
　　该不会……是瞎了吧？

　　想他小三爷也是命硬之人，闯过那么多次古墓也还是凭这一手三脚猫的功夫活了下来。——自然每一次都少不了闷油瓶的保护。
　　自己也一直暗暗下过决心不能再拖累闷油瓶，可是每次事到临头那个家伙都会二话不说挡在自己前头，以为自己有了把黑金古刀就鬼佛都不怕的模样，每次放血连眼都不眨。这次也一样。
　　那个粽子冲过来的时候，吴邪正条件反射地想举起枪给他来一颗，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总不能让他赤手空拳地和粽子斗吧，这时候本来走在挺前面的小哥也不知怎么地就窜了过来，挥刀吓退了张牙舞爪的粽子。
　　只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往后挪动一步，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见鬼的机关，就摔下了这个阴湿的暗道。
　　要真是像这样简简单单摔下来倒也好了，想想天真无邪前几次掉队也不止一次，哪次不是险象环生，最后又被小哥找到，救了一命。（……）
　　关键是这暗道真他妈的深，小三爷想就势摔到底，过会儿才察觉不对，这他妈的根本就没有底！等到了底估计天真无邪的命也没了。当下从腰间拔下匕首，狠狠使力扎进稀松的泥土，这一来一去细皮嫩肉的小三爷已经可以说遍体鳞伤了。
　　就在吴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准备寻摸着背包里的登山索一点一点爬上去，这个暗道的斜坡设计得太陡根本目的就是想让盗墓贼死在这里陪葬吧。
　　偏偏在这种时候吴邪脑后一凉，回头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几道极快的黑影。
　　X！居然在这种地方放暗箭！

　　啧啧，这一次，就算是神通广大的小哥也找不见自己了吧。
　　吴邪抬起手背遮住眼睛，痛感在此刻都已经麻木，只能感知到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开始冰凉。
　　要死了吗。要死在这里了吗。
　　吴邪无意识地抬起左手在石壁上来回划动，血液顺着他的指尖留下痕迹。

　　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自己反复在写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张起灵”

　　小哥，如果我死在这里了那可怎么办。我并不觉得我对你有多么重要多么不可缺少，可对你做出的承诺即使你并不在乎我也必须遵守，只是希望你懂得，即使我死在这里你也是真实活在这个世上的，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必定不会断在我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继续努力地去寻找下一个联系，请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你消失了。一定不止我会发现。

　　意识逐渐淡薄的时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靠近这边，可是吴邪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辨认了。
　　隐约间有一双手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指腹的老茧有些咯人。沙哑的声线落在耳旁：

　　——“吴邪，回家。”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的人都有很清晰的脸，胖子的，三叔的，潘子的，唔……还有……
　　那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衫转身离开的……是谁？

　　吴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像云雾一般消失了。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吴邪，我带你出去。”
　　好像隐忍着多少痛与不舍，一直都在忍耐着。

　　挣扎着睁开眼，细碎的光落入瞳孔。
　　吴邪好不容易调整好焦距，却发现这世界于他半明半暗，身侧的三叔第一个发现他醒来，急忙站起身按铃：“大侄子！你可是醒了哇！”
　　……拜托，小爷我还好好的，三叔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鼻涕眼泪给我收一收好不好= =||
　　吴邪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抬起眼的时候正对上那双深如古谭的眼眸。

　　刹那间什么都也听不见。
　　记忆告诉他，那人从未来过。

　　可是生在骨血之中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他张了张嘴，声带颤动得无比艰难：
　　“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