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峰》东离夏

12、流年

　　自从那次“梦游”后，千秋醒来便发现可以张口说话了。
　　自己的几个徒儿，恭庆、端靖和极瑶被老苍君拖走，说是回去学习仙法。临走前极瑶哭天喊地的好不凄凉，幸好被老苍君敲昏，不然千秋那脆弱的小心肝就要被那凄惨的声波万箭穿心。
　　现在只留下了皇茄和宗飘两人，也是她最不愿接触的人。
　　于是千秋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知道关了多少天，直到某一天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时，她伸展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后走出了书房。
　　长时间的阅读 ，脖子和腰酸疼得不行。看来这仙人也并不是无痛无痒。
　　千秋在书房找了些天界基本书籍阅读，读来读去，她对那些必要天界地理构造和礼节法规无甚兴趣，却是对仙界的人物志着迷得很。
　　那本《仙藏》记录着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所有神仙，《鬼藏》却是幽冥地府各种鬼灵精怪。她埋头当成小说看，恢复到曾经宅的状态。
　　那次之后千秋再没发梦回到凡间，想想道士说的时间不多，估计他召她回去一趟实在不容易。既然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千秋倒也不会再去纠结以前的问题。反正自己也没死，那个“千秋”还在凡间活蹦乱跳着，天塌下来了又不用她一个人顶，有啥好担心。整理了心情，现下便有了新的打算。
　　她决定旅行，一路慢慢参观这三十六重天上是何等让凡人望尘莫及的景观。
　　千秋听说自己以前的徒弟都是住在玄宇殿下东西两方的芙园和蕖园，她想了想，便捏了个决，召来坐骑翻江。
　　这个口诀还是之前梦游之时，无意间向穹宇太仙问来的。千秋担心以后可能会有爬天梯的厄运，便迫不及待问千里有没有别的办法。千里可以理解的告诉她呼唤坐骑的口诀，还顺便教她其他的几个可能用得着的法术，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有了交通工具，那些路程都不足为惧，千秋心中觉得很爽，这也是为了她之后的旅游打下基础。
　　恍惚间，眼前空气一阵动荡，仿佛透过水幕看着前方的景物，哗的一声气流涌动，一只巨大的肥鱼出现在眼前。千秋大惊，这三十六重天上竟然有拿鱼当坐骑的！那肥鱼悬浮在半空甩着两根长而滑得胡须，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咕噜咕噜的转向千秋，千秋和它对视之时，似乎听到了一声不屑的嗤鼻。
　　千秋大骇，她表情纠结不是，淡定不是。要说眼前这肥鱼虽是坐骑，不过也是修成了好几千年以上的兽类，自己虽为人身，但按照年龄来算，叫声祖宗都不为过。不过既然是坐骑如此不屑也有失尊卑。千秋想，都说兽通人性，何况一只千年老兽。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鱼兄，你主人正在凡间吃香喝辣，拖我照看他身子几天，再怎么说我也在你主人的身体里，从面子上讲，你还是要谦让几分。”那鱼双眼一眯，似乎不满的呼呼了两声，然后又扭过去了。千秋看这鱼虽有不敬，但是也没有把她如何，便大着胆子爬了上去。还没坐稳，那鱼就开始诡异的扭动。又是一阵腥味拂过，只见那鱼腾的一下飞走，直冲山下。
　　坐稳了，女娃子。
　　千秋扯着那肥鱼的两只胡须，听到心底传来一个声音，她勉强的迎风抬头，口齿不清的问：“什么？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啥？”还没听到回答就被带向东面的芙园。芙园一到，那肥鱼便甩下千秋消失不见。千秋心里把那鱼的祖祖辈辈都骂了一顿，然后整整衣裳，推门而入。
　　芙园住着皇茄、宗飘以及未曾谋过面的恭华。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同湖般大的池塘，里面开满了红莲。不远处，看到皇茄和宗飘正朝大门走来。两人依旧一红一篮的搭配，表情却是一冷一暖。
　　“师傅。”两人齐齐一拜。刚才门口的侍童说看到师傅驾着翻江冲着芙园而来，便赶紧出来迎接。师傅虽为前师，沉眠后醒来又疏远了许多，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即使辈分现在纠结不清，他们还是要礼礼貌貌的叫一声师傅。
　　千秋看着两位徒儿的表情，笑了笑。
　　她学着那天宴请时看到的仙人们的动作和语气，“很多东西过去的便过去了。”
　　这位穹宇太仙的声音很好听，幽幽沉沉的。似乎还伴着回响。千秋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却让眼前两人神情一凛。“我淡忘了一些事，想来都是我不愿想起的事罢。”她瞅了一眼两人，面前两人虽没有她期待中的反应，但微微的错愕还是被她捕捉到眼里。
　　“抱怨和悔恨是没有意义的，凡事得往前看。”她学着千里的口气，笑着说。
　　“师傅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就太好了。”一旁的皇茄一直没有说话，他用他特有的意义不明的眼神注视着千秋，千秋不喜欢这样的眼睛，仿佛自己被人看穿了一般。她又不甘处于下风，故作镇静的迎上去，两人注视良久后，皇茄竟然突然嘴角一勾闭上了眼睛。
　　宗飘睫毛微微一动，闭着嘴巴，装作没看见。
　　宗飘被青华大帝告知前任师傅醒来后，本来心情又激动又欣喜，哪知青华大帝，也就是穹宇太仙的祖父，他们现在的师傅却告诉他们，那并不是真正的师傅。
　　宗飘和皇茄在穹宇沉睡不醒之后一直在青华大帝处学习，也会或多或少的接触到一些不应该是他们这些小仙知道的事情。她还算是过的安逸，自己的亲哥哥皇茄却经常被青华大帝叫去办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五日不见的皇茄突然回来，满身伤痕，她想问明缘由，皇茄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跟她说，只是叹口气，然后握着宗飘的手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坚信的‘道’是不是我希望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了。”说完，皇茄便离去，以后即使宗飘如何询问他都是只字不提。
　　不久前，青华大帝告诉他们师傅醒来的这件事，她当然是惊讶无比，可是皇茄脸上无一丝一毫的表情。青华大帝又同时交给他们两人一个共同的任务。宗飘得知任务的始末后，身心内外如遭雷劈，那似乎是个极大的秘密，本应该不属于她能触及的秘密。
　　“你是不是以前已经知道了？”宗飘之后问皇茄。
　　皇茄那一直温和的脸竟有些泛白，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其实这个疑问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只是双手扶在宗飘的肩上说：“宗飘，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被师傅捡到的事？”
　　宗飘点点头，那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那时他们还只是凡人，不幸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那时候四处都是鲜红的血液，她第一次听说叫做“屠城”的词汇。她和她的哥哥是被人从尸体堆里翻出来的，然后便带到了这三十六重天上。
　　那个给他们新生的人便是自己的师傅——穹宇太仙。
　　从此之后，他们无忧无虑的住在这里，学习仙法，修成仙身，一去千年。
　　他们从来都是当师傅如同亲人一般，誓死保护。
　　如今，却有一个又一个的现实，摧残那些坚如磐石的誓言，如果当更长远的道义摆在眼前，是不是就要舍弃一些同样希望一直坚守的东西。
　　鱼和熊掌，为何不可兼得。

　　千秋托腮乘着翻江往回飞，突然想去这穹宇山的最高处看看。
　　她从芙园出来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却又像是心理哽着块东西。
　　千秋想起走前皇茄说的一句很有内涵的话：“师傅，以后请小心。”说完他和宗飘齐齐一拜，千秋本来以为他们是担心她这个失忆体在旅行途中受到伤害，不过细细想，觉得这里面貌似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千秋不能理解，只好拍拍下面的翻江，说：“鱼兄，你说皇茄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呢？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翻江嗤嗤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来这鱼虽然是灵兽，不过还没进化到能有语言的功能。想来也是，要是一条鱼能说话了不是一件很惊悚的事么。
　　翻江仿佛听到千秋内心所想，无奈的翻翻大鱼眼。
　　却听千秋自言自语道：“唉，我觉得人生真是有些不真实。小的时候就被说自己有短命之相，确实是差点淹死，不过一年后又醒来。醒来开始探索人命的真谛，稀奇古怪的认识了我师兄，之后又因为预测术再次死翘翘了，哪知道自己体内又有一个灵魂，也就是你真正的主子。我在家里能力及不上我表姐，城府赶不上我堂哥，以为自己就认命好了，可现在这算是什么？做梦一般来到这里，如同探险小说般的开始所谓的旅途，是不是以后还有打打怪，涨涨经验之类的事？”
　　“你说，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学了这么多年的预测，也没想通。人一出生便带着生辰八字，流年凶吉都掐好点儿在那里等着，既然未来都写好了，为什么依然有人觉得人定胜天？天又是什么？”千秋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她觉得脑袋里有一团浆糊。偶尔会清明，偶尔又会糊涂。
　　翻江又是嗤嗤一声，也不知道是表赞成还是表反对。
　　千秋不理它接着道：“所以，最好的就是什么都别想了，想干啥就干啥吧！”她捏了捏拳，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就像她以前考试一样，不会做的题就不会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全部做出来才能证明些虚无的意义呢，那样不仅很愚蠢而且还容易迷失自我。
　　人活着有时候是被迫，但是从另一方来看，为何不想成其实是人在引导着被迫呢？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玩过轩辕剑肆就知道翻江是什么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