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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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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宁静,彩灯挂满树,璀璨得刺眼。
月色凉凉地洒下,酒店环绕的花园里,象征悲伤的风信子在风中徐徐拂动,喷泉的水缓慢侵湿我的腿。
腿脚冰冷地往前走,像被|操控的木偶,抖到嘎嘎作疼,才恍回神走进灰暗的地方,坐下来。
我双手环抱,呆呆盯着地下一片草。
他已经不会再听我的解释了。
他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脸颊缓慢流淌着湿热,我紧紧攥皱衣角,不敢用纸巾擦拭,我怕有人看见,怕有人嘲笑我。
曾经,我被多少人议论还是嘲笑,他都愿意耐心听我倾诉,无论我多么丢脸多么难堪,他都愿意拉着我带我回家。
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我害怕。
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大声的哭出来,他还会出现吗。
酸楚的味道涌上鼻头,眼泪被风吹得刺冷,我低下脸,用力压着嗓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不要被他们看见,不要被他们听见。因为,他不会来了。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来了。
灌木沙沙作响,有脚步声从身后的草丛临近。
我缩起肩,把头埋在膝盖间。
裤腿很快被浸湿,眼睛也渐渐搁得冒出金星……
脚步声慢慢没了。过路人是走了吧。
我稍稍吸了下鼻子——倏地,肩膀被什么用力支了起来,脸颊正正对上一张木乃伊凄白的面孔。
“你在这干嘛呢!电话也不接!”凶巴巴的人正要对我吼,却突然发现我脸色异常,话到口边顿住了。
我低下头蹭着裤面,最不想看见这个人。
脸却又被他双手捏住拉回去,凄白的脸孔就凑了上来,金色的眼久久盯着我的脸,瞳孔在风里细微的收缩,显得特别冰冷。
不要哭。
求你不要哭。
若林也会笑话你。
可是,酸楚的液体在强烈的拒意下,反而迸涌地更加明显。压着嗓子的啜泣,在静谧的夜里也愈发清晰。
“怎么搞得!谁欺负你了!”他抚了抚我的脸,怒不可遏的语调,干脆直接拿出手机,“亚贺,去准备十吨火药,把Ibil酒店和它的分店都给我炸了,现在让他们的领事来见我!”
阿。
“我……我……”我抽抽噎噎,拉了拉若林的衣角,“我……没事。”
纱布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他盯着我,慢慢道:“说清楚,谁欺负你了。”
“我……我肚子痛。”
“……”
“我肚子痛,我冷,肚子就……痛。”我捂住肚子,好似真的很痛。
他俯下身,解下手心的布条,赤手按在我的额上,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弯腰拽起我的腿,恼异道:“你的鞋呢!”
鞋?我泪眼朦胧地才发觉自己没穿鞋。还落在那个房里。
脚底扎着不明植物的细刺,袜子粘满了泥土,看不清,我缩了缩脏兮兮的脚,却又被若林拉了回去。
“我可真服你……”他低下头,居然把我的袜子直接抹掉。
他要干嘛,我吸着鼻子,“你、你别动我……”
“烦死了,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脚上的都什么东西!”他似乎在我的脚面摸到什么,取出来,反复几次,双脚冰冷的神经恢复知觉。
我微微抬起泪眼,看着身边模糊的人。
纤弱的肢体,瘦削的肩,真的和西洛好像。
为什么要让一个和他这么相像、却又不是他的人在这里,苍苍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我又埋回头……
三分钟后,我被抬上担架,送进急救车。
他居然真的相信我是肚子痛。
我捂着胃,躺在担架上。
过度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迅速爆发散开,车上响彻着我伤心的痛哭声。
“若林,最近的济市医所不在赤西的地界范围,芦小姐由我们看护,您还是……”
“啰嗦,让石华在楼下等我。”冷冷打断。
……
嚎啕不止。
……
西洛再也不会理我了,再也不会在我身边了。
……
“她怎么样了?”
“血压,脉搏,有小幅波动,属正常范围,可能是单一性胃痉挛。”
“胃痉挛能痛成这样!你检查清楚!”
“是,是,小主子别急,她不会有事的,急性胃痉挛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好。”
“很快?!她痛了快一个小时!”
“是,成大夫已经在急诊室待诊,他是老板的御用主大夫,一定治得好芦小姐。”
“听清楚!不是治好!而是立刻治好!她要是半小时后还痛,我要你们一个个好看!”
“是,是,主子您别急,我们再检查一遍……”
……
我哭得忘我,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
检测室。验血。B超。心电图。食道x片。胸透。
……
泣不成声。
……
西洛和小海缠绵在一起……不是小海的错,也不是西洛的错,难道就是我的错吗,不对,我没错,还不都是因为若林,若林为了我高兴,似乎也不是他的错,不管,就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
……
七八个大夫守在我的床边,找不出原因,紧张异常,“痛成这样,会不会是恶性胃肿瘤。”“没有发热,体温正常。”“无血体质后遗症中有这种先例吗。”“没有过阿。”“片上看有红色异物,急性胃炎比较接近。”“临时x透视不准,可能是饮食造成的……”
“要你们有何用!”中间夹着恼怒的声。
“我们、我们马上给芦小姐开药……”几个大夫慌慌张张跑出去。
……
一只手摁了摁我的脑袋,擦过我的脸,“小泽……”浅色的眼里似乎满是焦虑和担忧。
若林,你别假惺惺的对我好,迷情香的账我还没和你算!
我发泄完了,累了。
大夫们一见我停止哭泣,纷纷像吓破胆的猫,赶紧找借口开脱逃走。
陆陆续续地出去,空荡的病房里,渐渐只留着我和若林。
桌上零散放着药瓶,水杯,暖壶,靠椅上挂着若林黑色的外套。
走动的人,出去,又回来,水蓝色的裤子卷着边,浸湿的痕迹,皮鞋也换成医用拖鞋,他去打水了。窗外的风漫不经心吹进来,木乃伊浅色的发梢浅浅翘起来,地上只剩拖鞋的嗒嗒声,那个声音勾起我太多的心事,听得真切,又想哭。
正难过,感到那个人走过来,我翻个身背向他。
若林将水杯放在床边的桌上,拆开药盒,“醒来自己看说明书,用热水,别喝凉的再闹胃疼。”
我不理他。
“你休息吧,我答应过你不会再来找你,保重。”天花板的光线消失了,他顺手关了灯,套回外衣。
房屋漆黑,脚步声渐远。
“等等。”我支吾了句,声音太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窗下换鞋的男孩直回腰,“怎么。”
我掀开被子,混乱下了床,踩上拖鞋的东西,“你别走。”
“……”
若林放下鞋,站在那里。
我静静来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最贵重的么。”
“对。”
他倒没追究我的问题,只是漫不经心伸出两手,右手一层层绕开左手的纱布,窗外壁白的月,淡淡的月光覆上他伤痕叠复的手指,左手的食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紫罗兰宝石戒指, “萨什喀利紫宝石,产于五千万年前风韵岛,现已绝迹于世,这是最后一颗。”暗紫色潭水般的深邃外观,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宝。
“这是幽幽子给你的?”我问。
“恩,你怎么知道。”
赤西幽王,赤西苍大君唯一的弟弟。我小时候在风韵岛见过一两回。
这个人听说常年在外征战,难得几十年才回一次家,每一次他即将凯旋,北国上下所有有身份的王爷君臣贵族都要衣饰华贵庄重,在苍殿的带领下迎候至城门外。
年迈的老臣连候几天,若遇到暴晒大雨的天气,憋闷煎熬着也不敢让下人服侍卸甲。
我和世子也必须穿戴密不透气、汗水浸透等候幽王整整七日。
斥候飞报王到的片刻,举国欢腾,大地震动,处处烟尘,刺枪一字排开,旌旗铺天盖地。
那个时候,苍殿迎接幽王的时候,这颗紫罗兰宝石被幽王郑重佩戴在脖颈前,和苍殿下额环上镶嵌的宝石一模一样,两颗宝石在烈日的白光下熠熠生辉,轰华夺目,象征祖国安定和兄弟情同手足。
萨什喀利紫宝石,它何止贵重,它简直承载了魔族赤西国家数千万年的历史。
如今,竟落入一个男宠的手里。
真是讽刺至极。
我注视这枚戒指良久,“可以借我看看么。”
若林毫无防备、轻浮地从左手取下,不犹豫地交给我。
我攥着这枚戒指,想也没想就举手将它狠狠用尽我所有的力气从窗扉扔了出去!流光璀璨的紫色光芒瞬间划过茫茫的夜空!
什么国家历史,什么萨什喀利都和我没有关系!你害我的挚爱失身,害我失去信任,害我和西洛分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看你回去怎么和幽幽子交代!
若林身线突然僵硬。浅色瞳孔剧烈收缩,不发一语。震惊。不敢相信我的举动。
我哑着嗓子解气道:“别说什么保重,你听清楚,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从我眼前逃走!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震动突然打断我!
房顶居然爆破,哗啦啦跳落几十个黑衣杀手,“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我和若林一同举起两手。
妈蛋,什么情况!
十几个黑衣人戴着面罩手拿机枪,为首的黑衣人得意道:“终于逮到机会了。”
“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杀人,只要小鬼你乖乖把萨什喀利交出来。”
原来是偷袭。
“萨什喀利。”若林缓慢重复着。
“对,就是赤西老板的萨什喀利戒指。”喋喋不休,好言相劝,“既然小鬼你冒然出行,想必知道这里是卢瑟的地界,方圆十米已布下结界,赤西的人是闯不进来的,还是乖乖把宝石交出来,我们好放你们一条生路。”
“……”
见某人无应答,又狭促道:“若林小鬼,你身负重伤,又无内力,抵抗都是无用的,老九,你去看看戒指在不在他左手食指上。”
“回老大,左手没有戒指,右手也没有。”寻视的人回来报告。
“臭小子!宝石呢!”
若林冷笑,没有说话。
“给我用激光探测,宝石不会离他身的。”
扫描一周,结果不佳,“……探测仪也没有显示。”
“肯定藏在防辐射衣里了。”首领急了,“小鬼,把防备枪扔了,用你的右手!”
若林放下右手,从衣内侧抽出一把小型自动手枪,手指老实的松开,喀嚓,手枪稳稳掉在地面。
“脱掉防弹外衣!”继续命令。
一颗扣松开,两颗扣松开,三颗……一件黑色厚重的外衣从肩侧滑下去,嗒嗒,稳稳落在地面。
“脱掉防弹里衣!”
纤弱的双手从头利落脱去灰色不对称略长的上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哗一下,拉链松开,嗒嗒,沉重的背心落在地面。
“转过去!”
若林举着双手,慢慢背过身。
“哼哼,果然……”黑衣人盯着一处,得意起来。
若林背后的腰间赫然还插着一把手枪,形状与刚才不同,是把左轮连射手枪。
“呵呵,还挺清楚呢。”冷笑。
“我的手下最后一次是被你用口径四五的手枪射杀的,绝对不是自动手枪能够办到的!用食指和中指把左轮夹着拔|出来扔掉!”
若林乖乖照做,喀嚓,左轮也掉落在地。
“好,就这样举起双手,慢慢转回来。”
若林转回身,身上只存着裹着一层层的纱布,似乎已经没有武器。
“暗器在哪。”再次发问。
“到处都是。”平静回答。
“全部扔掉!”
若林似有似无从身上各处开始取出什么。
一把小刀,喀喀,落地。第二把小刀,喀喀,落地。第三把小刀,喀喀……第四把……第五把……每把小刀的大小形状均不相同。若林漫不经心一把一把从纱布间取出,肩膀,手肘,腋下,侧胸,前胸,后背,大腿侧,小腿侧,脚踝,脚底……地面落满了刀,一个叠着一个,数不清是几百个……
十五分钟后,黑衣人们嗔目结舌:“这家伙是卖刀的吗?”
我抱着脑袋郁闷至极,只见若林漫不经心从指间滑出一把刀,轻叹道:“这是最后一把。”
首领凶狠命令:“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