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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

  •   微醉的小海被我按住了眼,并无发现过分的状况。
      我将困顿的她安置在一个无人的圆桌上,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约定半小时。之后我便无聊地窝在椅子上打发时间。
      厅里跳舞谈天的男男女女时不时朝着一个地方看,我也顺着他们的眼神看过去——经过刚才的挡路事件,原来大家都很刻意地盯住一个人并调整自己的行走路线、生怕重蹈覆辙。室内的整体噪音也因此低了几十分贝,谈天的话题从哪个家族制度残酷福利待遇不佳谁要升职赶去投靠、转移到了甜点酥滑鱼肉鲜美烧烤海鲜口感细腻。
      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有这种威慑力……
      我的脑海已经构造出一副木乃伊娃娃躺在金貂长椅上、几百个下人给他摇扇子捶背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远处的若林并没横躺在高档沙发上,而是穿过微暗的大厅、驻足在尽头偏角落清冷的酒台处。
      服务的领班飞快捧给他一套制服,不敢懈怠。
      若林扯过一堆衣物,将其中的一件背心直接套在外衣上,显得挺空荡。
      宽松的制服和古怪的纱布丝毫不能遮掩他本身纤瘦的身形和独特的气质,淡褐色的头发被台顶炽黄的挂灯照出几个晶莹剔透的光圈,皮肤裹着的纱布也反出暖黄的光,整个人仿佛是个温暖闪耀的白衣天使。
      我不禁呆愣地注视着这个场景,移不开眼。
      他站得很直,虽然接待生递给他高矮不一的酒水瓶后,他不耐烦地使劲摇晃,脊背却依然挺得很直,手指在各样的兑酒器具下来回比对,每一个动作衔接的毫无迟滞,像是常年如此,那神态也不是伪装出来的,偶尔侧头瞟一眼陈列柜上的酒,就能迅捷娴熟地挑出几样倒入酒壶,看来他真的是个酒馆伙计……
      可是,我的呼吸一凝,抑制不住的焦躁向心底撞过来。
      其实,我早就该发现。
      ——尤其是这样专注地长久凝视。
      光圈勾着他每一个安静流畅的动作,浅色模糊的侧脸,硬直的后颈,双臂打开的长度,都和一个人完美相似得几乎没有距离。如果站在台前重复同样动作的人是西洛,我相信两个人身形的误差绝对不会超过分毫。
      之前,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霸道轻蔑的口吻似曾相识,但现在,他的身形举止都会让我自然地以为,这个人就是西洛,甚至让我有种莫名的错觉,纱布下的孩子会有一张和西洛一模一样的脸,西洛十四岁时的模样。

      回想过去——
      西洛十一岁的时候,很少和大家一起出游。爷爷对他的管教甚为苛刻,经常把他关在后房炼毒。
      我那时九岁,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基本见不到他。
      有几次我背着长老偷偷溜到后屋的窗柩,才看见这个男孩子。
      他站在操作台前,挺矮的,背很直,一只手不耐烦地杵着药罐,另一只不停朝背后的药柜摸去,头也不抬,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就将各种药材扔入木罐继续杵。
      我本以为他是疲劳才会配药如此大意,却发觉他的胳膊持续几个钟头也不会放下,动作衔接特别流畅,两手像个白影一般飞速移动,待我看的次数多了,才察觉,原来他的五指始终在药匙滤网间比对掂量反复无数次,因为配药的细节太快,仿佛什么也没有做。
      爷爷经常和奶奶念叨西洛的事,我能识字的年纪,从爷爷口中得知,西洛已经能够准确熟练地调配百种剧毒。师兄师姐也总是夸赞洛师弟是个炼毒奇才,是同门弟子的榜样。可是我却觉得,有时候他挺可怜,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和大伙一起吃饭。
      几年间,他就这样,始终是个制毒精准、技艺超群到完美的人,连细心的爷爷都犯起懒来把教中重要的配毒工作交给了西洛。
      然而,西洛十四岁那年,他的手背、后背落下了新旧无数被教训的鞭印。而且,差点害死了我。
      当时,我只是轻微的感冒,爷爷让西洛帮我熬风寒药,不知怎么回事,喝完药我就晕倒了。
      醒来时是半夜,西洛在我房间,全身没有不红肿的地方,依然一副冷漠无谓的样子。我倒是挺迷茫的,问西洛是不是挖蜂窝了。他没有笑,而是走过来,很认真地看着我,开口,“你的虎波崽子,被我毒死了两只。”
      反映了两秒。
      “啊——”
      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夜色里,我孤零零地窝在幼年的灵兽笼前。
      两只新诞的小老虎,雪白细软的毛皮下,生出块块不明的青斑!
      我摁了摁它们的脑袋。没有反映。眼睛依旧紧闭。
      若是以往,它们会动动幼小的身子叫唤两声。
      我睁大了眼,慌张地用力又摇动了两下。还是没有反映。
      眼睛里噙满的液体止不住溢出来……不会的!它们昨天还在妈妈的怀里睁开眼皮、活蹦乱跳,才学会舔我的手背、蹭着我取暖……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嚎啕不止。
      一周前,它们快要出生的时候,我激动地守了整整两个晚上,虎妈妈才顺利产下四只幼崽。现在,居然、居然……
      我伤心地捂着嘴,却还是惊动了笼子里的虎波波,她醒来舔|弄几下自己的孩子,一点也没察觉它们的异常……
      也不记得大晚上我哭了多久。
      直到惊动了爷爷奶奶,西洛才匆匆下楼来把我往屋里拽。
      我肿着眼使劲捶他,“你还我的波波……还给我……”
      禁不住我惊天动地哭声,他皱着眉,终于松了松口,不悦,“安静点,它们没死。”
      “呜,……?”
      苍白的手臂伸向笼子里,对着小老虎的身体的某处点了几下,奇怪的,它们居然动了!
      你耍我!
      一种强烈的恼火和破涕为笑的心情,让我抽抽噎噎地吸气:“呜,……你!你、骗我!……我以为、……我快、快吓死了……”胡乱擦着眼泪,手上的泥巴好像也弄到了眼睛里。
      “活该,吓死你才好。”他冷哼了声。
      “你为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怎么不可以这么对你。”
      “你凭什么、我、我又没有惹你!”
      “你敢说没有惹我。”
      “我……哪里惹你了,我没有惹过你!”
      “难道你就没吓过我。”
      “没有!我怎么可能吓过你!”
      “……是阿,你怎么可能吓过我。”
      “什么阿,你就会吓我、折磨我、欺负我!觉得很好玩是吧!”火大。
      “对,吓你折磨你欺负你很好玩,怎样。”
      “……你!你有病吧!”
      “你敢再说一遍。”
      “……你……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混蛋又犯病了。
      爷爷见我哭得稀里哗啦,听了我的哭诉之后,又狠狠鞭笞了顿西洛……解了我心头之怨气。后来,我才知道,我晕倒后,奶奶连夜从魔灵谷赶回来,照顾了我三天,直到我的身体好转稳定下来,他们才放下心来。原来那碗风寒药被西洛错掺入了一味剧毒,差点令我丧命。
      他肯定是故意的!他的手法那么熟练,会把风寒药煎错?鬼才信!
      几天后。
      我经过后屋,惊讶地发现药橱前的人长高了。
      西洛抬起手,刚好可以够到后房药柜的第五层。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只能摸到第三层,离第四层还差一些。手长腿长,反而有些不能适应,他伸出手去,迟滞在半空,重新调整了下位置,才摸出几钱白芷,倾入药壶。
      难怪他最近总是犯错,原来是长个儿了阿。算了,原谅他吧。谁让他突然长那么快呢。

      若林侧了侧身,抬起略长的手臂,刚好可以够到陈列酒柜的几层。
      ——西洛十四岁的时候,也是这么高的。
      怎么看,若林都像极了西洛。
      却不是他。
      道理我说不清,我只是明白,如果是西洛站在同样的位置,头顶照出的不是光圈而是黑不见底的诡异,身上反出的不是暖光而是苍白病态的冷芒,即使是站在闪耀无比灿烂的大太阳底下,整个人也照旧是个冰冷嗜血的修罗……说两个人差别大,似乎还挺大,说不大,单从身形和气质看也真没有差别。
      这非我主观臆想,而是事实。
      因为若林不是魔族,他没有西洛身上那种惯有的阴森可怖的煞气。
      但世间竟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实在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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