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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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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天,强子媳妇便张罗着要自己动手尝试做与瑞福轩同款式的新衣,又寻了陈苗家媳妇弄了些中等布料,便整日介躲在屋子里捣鼓。我问她做成之后准备怎么出售,强子媳妇笑着说眼下只是试试罢了,要真要弄去闹市上卖,据说得走许多程序,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做不成。
于是我不免疑惑道:“嫂子,你这不是急着挣钱呢吗?怎么现在看来倒又不急了?”
强子媳妇一改往日爽利,忽然颇为羞赧地一笑,拉过我的手叹道:“妹子,说句不害臊的,俺其实一直想开个帮人做衣裳的铺子,倒也不指望能像那瑞福轩一般,就算是个小门面俺也满足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强子媳妇这些天张罗着这些并不完全是为了生计,更多的居然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我心里颇为感慨,而后又觉得有些失落,连强子媳妇这样的已婚妇女都有梦想,我却不知自己的梦想在哪儿。
之后我便一改之前的反对态度,时时鼓励她,还特地找了笔墨竹签子来,告诉她可将自己设计出来的款式画在签字上。
强子媳妇自是高兴,只是她这一辈子都没碰过笔,便由她来将设计思路仔仔细细地告知于我,具体的就由我来画,倒也颇为自得。
然而没有银子到底是颇让人犯愁的,我曾经想过或许可以卖歌换钱,毕竟当年我那些“抄袭”来的歌曲曾在长安城风靡一时,甚至有人千金求曲,只是若我真这样做了只怕会太过招摇,难免会引起别人注意。于是我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现在强子家也有些收入,并不是过不下去了的。
为生计犯愁的同时,我也开始思考怎样找田蚡和王姪寻仇。我本就不是什么白莲花,虽然曾经想在赵国苟安一世,然而他们却实在不想让我舒坦过日子,竟使我家破人亡,我怎能轻易饶了他们。只是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我这样的贱民自是不容易得见,况且我也不能露面,毕竟他们是认得我的。然而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王姪住在长乐宫中自是难以下手,但田蚡住在宫外,若能找人帮忙倒也不是特别难对付,况且最近我听了街头巷尾的一些流言蜚语,说是田蚡病了,已然好多天没有上朝,这是个好消息。根据这个消息,我又细细想了几宿,终于拟定出一套计划来。而后又将京城所有能调动的人脉罗列了一番,想找到能帮助我实行计划的帮手。司马迁毕竟还未成年,况且我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他又是十分敦厚的人,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窦家的哥哥们都回了祖籍自是指望不上,姐姐们随了自己的夫家也不知所踪,以前便认识的那些人我自然也不敢与他们见面,想来想去只有卫青一人是最让我信任的。只是卫青虽有大智,但为人太过忠厚谦逊,让他按照我那套方法对付田蚡,恐怕会让他为难。
或许,可以不用直接让卫青帮忙?如今卫子夫在宫里如日中天,想必卫青的地位也在逐步提高,不然刘彻也不会将魏其侯府赠予他。刘彻对他的信任是我最好的筹码,只是我本意不想让卫青掺和进来,但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帮手,况且他以后还会封侯拜将,我的计划应该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利影响。这样一想,我便稍稍心安了。
汉朝的官员每五天便会放一天假,名曰“沐日”。于是我等到了最近的那天“沐日”便自己去寻了他。
来到原本自己的家门外,我踌躇了很久,终于再次走近。
又瞧见了上次看见的那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他见了我,“啧”了一声,道:“怎么又是你?”
我礼貌一笑,说:“我是来找你家大人的。”
他细细瞧了我几眼,说:“你找我家大人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劳烦你禀告卫大人一下,就说有个冉姑娘找他有事。”
男人皱眉点头:“那你且等着。”
我在这熟悉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往里走,此处原是正厅,彼处原是书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从窗外向这些屋子望去,屋子里的景象教我愣了许久,一应物品、摆设居然同从前一模一样,屋子里虽然有些昏暗但却安静的很,一看便知常常有人打扫。我悄悄推了推门,然而却落了锁,显然这些屋子并不是作为平常起居而用。
在我又惊又叹之时,那管家回来了,见我站在门边也没说什么,态度倒是比方才恭敬不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姑娘随我来。”
而后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却来到了宅子西南方最最偏僻的角落。我记得此处原是当做仓库用的,没想到卫青居然住在这儿。
那间原本作为仓库的屋子应该被修整过,我走了进去,虽然空间狭小,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屋子东边是一张炕,而离炕不远处便是一张矮桌,矮桌上整齐堆放着几叠书简,别的便再无他物。
卫青原坐在矮桌边,见我来了连忙起身打招呼。
等管家离开,我才笑着走近他,随后翻开一卷书简,略略扫了一眼,道:“原来你在看《孙子兵法》啊。”
卫青点头一笑,说:“你也看过?”
我自嘲道:“我可没心思看这个,只是我正好看见‘知己知己百战不殆’这一句,这么出名的话我自然也晓得它的出处。”
卫青笑了笑,问:“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
他没再说下去,我立时会意,连忙道:“怎么可能,我可舍不得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而后又打趣道:“你可别忘了我以前说的话,‘苟富贵勿相忘’啊。”
“没忘。”卫青道。
而后我便沉默了,终究自己这次来找他还是有目的的,于是又歉然又尴尬道:“其实我,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好。”还没有问我是什么忙,卫青竟然就一口答应下来。
我愕然看向他,说不出话来,只道了声:“你……”
卫青无比坦然地笑看向我,说:“什么事,你便说吧。”
“你还是慢些再答应。”我越发无地自容:“这个忙,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卫青微微蹙眉,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顿了顿,而后抬眼看着他,缓缓道:“你知道,我父亲是冤死的。”
卫青显然一愣,旋即眉头蹙得很紧,沉吟了片刻,忽而讶异地望向我,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想……复仇?”
我郑重点头,说:“你告诉我,杀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卫青眼里漫上一丝怜悯,看着我沉默不语。
“是不是田蚡?或者是,或者是刘彻!”我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再顾不得什么,张口便直呼了刘彻的名姓。
卫青显然吓了一跳,忙走到门口阖上房门,而后把声音压得更低:“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摇头道:“你方才都说是‘复仇’了,说明我父亲的确是被人陷害,是谁?是不是田蚡?”
而我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声低叹,我看着卫青怜悯的目光,苦笑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你的帮助。”
卫青沉吟许久,复又叹气:“好,我既已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你。”
我心中一喜,又听他道:“只是,田蚡位高权重,你莫要害了你自己。”
“这个我省得。”我点头道:“我还没活够,自然是不会做两败俱伤之事。”而后顿了顿,又问:“我且问你,如今皇上对他这个舅舅是什么态度?”
卫青略想了想说:“丞相多次触犯陛下,就如魏其侯的事来说,其实陛下心里是向着你父亲的,只是……”随即摇头道:“恐怕陛下对丞相早便不满。”
如此便再好不过,我暗暗思量一番,道:“我知道你为人向来谦恭有礼,又有自己的底线原则,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做过分的事,若非实在找不到可信赖的人,我是断断不想将你牵累的。”
卫青苦笑摇头,又道:“我需要做什么?”
我感激地望着他,随即招呼他俯下身,将嘴凑到他耳边,轻轻耳语一番,说出了我的部分计划。之所以是部分,是因为我的心虚与自卑,我那颇为卑劣的计划在他这样一个的磊落光明之人面前,实在显得太过龌龊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