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喜事》顾辞微

50、五十

　　这应该是花清雨人生中最多变故的一天，十几年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天爆发了，花家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筋疲力尽了似的。
　　“爹爹睡下了吗？”花斩妍问花清雨。
　　花清雨带上了花季凉的房门，点了点头道：“翟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花斩妍低着头道，“那我还是明天再来看他好了。”
　　“姐姐！”花清雨叫住正要走的花斩妍说，“虽然我们的娘亲之间发生了有太多的悲剧，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也一点都不喜欢我，但是我们始终都是亲姐妹，是不是？”
　　花斩妍一愣，眼眶忽然湿了，嘴唇微微颤抖着点点头，哽咽地说：“自然是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姓花，都是姐妹，什么都改变不了。”
　　花清雨笑了起来，花斩妍也冲着她笑。
　　兴许是因为见识了那变幻的人性，她们两人才会越发珍惜那不会改变的东西。
　　“怎么回事儿？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孟怀瑾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吓了她们一跳。
　　花斩妍瞪了孟怀瑾一眼道：“没看到我们姐妹在说话吗？要你这个外人来管！我看你这个大将军是个闲职吧，成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就知道追着人小姑娘身后跑！”
　　孟怀瑾被花斩妍说得要吐血！
　　从前，这花斩妍在他面前从来是温婉柔顺，甜美和气的，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果然这才是她的本性！
　　“大将军你找我吗？”
　　“当然是找你！”孟怀瑾气呼呼地问，“怎么，你跟不跟我走！”
　　花清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孟怀瑾见状得意地看了花斩妍一眼，然后也不跟花斩妍客气，拉着花清雨的手就走了。

　　“你找我做什么？”
　　孟怀瑾随便推开一间屋子走进去，关上房门道：“你爹爹休息了？”
　　“嗯。”花清雨点点头道，“爹爹现在已经平静了。”
　　“那你的蛊毒什么时候解？翟三水怎么说？”
　　“说是今日太累，他施展不开，明日给我解。”
　　“那就好。”孟怀瑾笑了起来，握住花清雨的手道，“等你的蛊毒解了，大家心头的这桩大事落下了，我才好再去找你爹提亲呢！可不能让这事情耽误了咱们的婚事！”
　　尤其是不能被沈寄言给抢先了！
　　花清雨有些不好意思，迅速低下头去，嘟囔道：“我又没说过要嫁给你……”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孟怀瑾凑过去笑眯眯地问。
　　花清雨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愿意啊，我明天就跟我爹爹去说……”
　　孟怀瑾本以为花清雨会害羞得不肯点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
　　也不知道孟怀瑾是太高兴还是太惊讶，竟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猛地抓住花清雨的手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愿意去找你爹爹说你要嫁给我？”
　　花清雨想了想道：“反正我总是要嫁人的啊，我又那么喜欢你，是可以嫁给你的。”
　　孟怀瑾猛地抱住花清雨，高兴得抱着她转了几个圈才停。
　　他此刻才知道，原来仅仅是确定了花清雨的心意就能让他这么高兴！他简直不敢想象，到了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他该有多高兴！
　　花清雨不知道为什么孟怀瑾会忽然这么高兴，把她抱得这么紧，动了动身子道：“你怎么了？我嫁给你，你有那么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了。”孟怀瑾柔声道，“你不高兴吗？”
　　花清雨想了想，低声道：“如果能让你高兴，我也很高兴。”
　　虽然孟怀瑾偶尔会被花清雨直白的话给打击到；虽然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花清雨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又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喜欢；虽然花清雨从来没有主动对他表达过什么……但是只要他开口，她便总是会给他回应，这样孟怀瑾就觉得足够了。
　　不过好事多磨是自古有之的道理，就在孟怀瑾低头准备亲花清雨的时候，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孟怀瑾气得冲着门外吼道：“谁啊！这么没眼色。”
　　“花斩妍！”只听见花斩妍在门口叫道，“清雨在吗？妹妹？你在屋里吗？”
　　听到姐姐的声音花清雨猛地推开孟怀瑾，小跑去打开门，只见花斩妍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现在这么晚了，大将军也该回去了。花清雨你也是的，明天要解毒呢，你得好好休息，来来来，跟我走，快跟我回自己屋里去吧。”
　　说着花斩妍也不管孟怀瑾怎样瞪着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牵着花清雨向他福了福身，然后就仪态万方地拉着自个儿的妹妹走了。
　　只留孟怀瑾一个人在原地干瞪眼。

　　到了花清雨的院子门前，她便准备回屋子里去，没想到竟然又被姐姐叫住了。
　　“怎么了？”
　　花斩妍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些事情轮不到我来教你的，但是既然你叫我姐姐，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事情？”
　　花斩妍忽然抓住花清雨的手，神色凝重地说道：“既然你的美貌要回来了，以后你就注定会遇上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困境，你真的有心理准备吗？”
　　花清雨不明白了，虽然她的确不喜欢美人，但是她一向都觉得长得美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别人顺利一些，谁都喜欢他们，谁都愿意帮他们的忙，怎么会遇到困境呢？
　　“我不大明白……”
　　花斩妍叹了口气道：“知道你不信，但是以后你总会懂得的。现在你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是你答应我，接下来我说的几条，你都要记住并且做到，好吗？”
　　花清雨想了想，点点头道：“只要我能做到的话。”
　　“第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跟男人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像是刚刚你跟孟怀瑾大将军那样，也是不可以的，知道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
　　“男女之防你不懂吗？”花斩妍瞪了一眼花清雨道，“等你变成天下第一美人之后，觊觎你的人就会更多，有些人恐怕会用你想都想不到的方法哄骗你，你这么容易相信人，很容易被骗，所以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
　　“好！”花清雨用力地点点头道，“我一定记住。”
　　“什么房间都不可以，有床的没有床的都不行！我告诉你，男人都是一模一样的，绝对不可以轻易相信，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话孟大公子也对她说过的！
　　听花清雨答应花斩妍便放心了，松了花清雨的手道：“其他还要告诉和提点你的，我们以后再慢慢说。”
　　见花斩妍要走，花清雨才猛地叫住她。
　　“姐姐！”
　　“何事？”花斩妍疑惑地回过头问。
　　“谢谢你……”花清雨垂着头道，“听翟神医说，要在你肚子上开一个口子才能取出那花玛来……你本不用这么做的。”
　　“那还能怎么办？”花斩妍苦笑道，“难不成死抓着你的东西不还给你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做不出这没骨气的事情。”
　　“也不是你自己要的，还不是你小时候别人硬塞给你的，你不欠我的。”
　　“不是别人，是我娘。”花斩妍平素那高傲的神色不见了，苦笑道，“你说得对，人人都要承受果报，我如今也要受我的了。从前那些娇蛮、趾高气扬、目中无人，都是要渐渐回到我身上的。所以从前我对你做的事，你也不消再生我的气，总有一天，都是要再还回我身上的。”
　　“我不气你……”花清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从前我怕你，现在也不怕了。”
　　“那就好。”花斩妍苦笑着说，“如今我们都是没了娘的人，也只能互相依靠了。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也只能这样，好好相处吧。”
　　花清雨点点头，答应了。
　　“还有句话要对你说，美貌这东西，有时候也挺害人的。害你的人、恨你的人、忌妒你的人就更多了。你好自为之，别得意忘形。”
　　花斩妍说完这句话，便叹了一口气走了。花清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姐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花清雨也第一次开始想，她从前是不是把姐姐看得太简单了。
　　她从小到大那么羡慕姐姐，忌妒姐姐，害怕姐姐。如今才发现姐姐也并没有比自己过得快乐许多。
　　这样的发现没有让花清雨觉得庆幸，反而让她觉得惆怅，因为姐姐是她的一个梦，现在这个梦虽然没有碎，却让她看到了梦最残忍的样子。
　　这世间，其实没有真正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