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玥》憨妲妲

2、第一回

　　自我记事起，玥便是现在这副样子，很少说话，性子有些怪癖。

　　但自我第一次见到彦时，他便不是现在这副样子，我只记得很久之前，彦很喜欢说话，很喜欢玩闹，很喜欢玥。

　　两人的命运从一开始便是注定要厮缠。
　　只不过开始时，玥明白，她一直在躲闪；彦也明白，一直在追逐。而从那一天起，两人的角色好似变换了过来，一切不过是一场宿命的纠结。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在一边看着他们的悲欢离合，却永远只能沉默着的哑巴。
　　我，是莫言。

　　————莫言

　　那一日，府上的大红喜字还没有拆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阴郁神色，凌姑姑自昨日起就望着天空发呆，我过去给她送了一杯茶，她神色有些呆滞的问我：“莫言，玥走了多久了？”

　　我只是微笑着。

　　凌姑姑也笑了，嘴角却带着苦涩：“瞧我，回去忙你的吧。”
　　我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却也忍不住的看着天空发着呆，一天了玥怎么样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玥回来了，脸色比往日还要苍白几分。我惊呆了，望了望后面，并没有姑爷和婆家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扔下了手中的扫帚，赶忙跑到她身前做了几个手势。

　　【你怎么回来了？姑爷呢？】
　　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白纸放在我手中，我预感到有些不对劲，赶忙拆开了看。

　　内容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上面有两个大大的字“休书”。

　　我眼泪立刻就涌了上来，昨日刚刚出嫁的女子，第二日便被休回了家中！这是何等的难堪？我想要握住玥的手，却发现冰凉的让我心惊。而未等我反应过来，玥便将手抽了出来，就兀自离开了，脸上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惊色。

　　我紧紧的咬着嘴唇，推开了彦的门。

　　还好不是我心中想的那般不堪的景象，两人只是静静的坐在桌边喝着茶，彦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对上的是那一双含波的眼眸，依旧是带着往日的妩媚妖娆。
　　风情万种的女子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示意了我的到来，他微微侧过脸，还是没有一丝的表情。

　　“怎么了莫言？”
　　他起身站到我面前，过高的身子让我只能仰视着他清瘦的脸。

　　【玥回来了。】
　　他眼色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转身又要回到座位上。

　　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冲到他面前又依依呀呀，打着手语【玥是被休回来的。】

　　彦终于变了脸色，看了我一眼，冲出了房门，看着彦急匆匆的身影，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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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儿，你过来。”

　　老爷拉着一个小男孩走到了玥面前，小男孩长得十分俊俏，一身翠绿的小衫。玥却只是皱着眉头，不言一句，更不看一眼那个小男孩。

　　我看到小男孩眼中的光好似暗了下去，却还是勉强带着笑意，看上去与我俩年纪差不多。

　　“小姐好。”
　　小男孩红着脸，上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

　　玥这才用眼角瞥了一眼，却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小小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然后转身便走。
　　这样的场面像我们这样相处久了的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男孩，这样的态度显然有些让他招架不住。小男孩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还有些微红。

　　老爷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却还是呵呵的笑着，摸着小男孩儿的头道：“彦儿不必在意，玥儿就这样。以后不必叫她小姐，叫玥便好。”

　　唤为彦的小男孩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依旧还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看还依旧站在这里，正好奇打量着他的我。

　　老爷又笑了：“这是莫言，以后就要你们三个做个伴儿了。”

　　我甜甜的笑了，我不是玥，我的友好并不如她那般吝啬。小男孩看我脸色带笑，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叫彦，冷彦。”

　　我依旧是甜甜的笑着，当然我不可能跟他打招呼，我说了，我是个哑巴。自记事起，我便是个哑巴。

　　这便是彦第一次出现在蓝府中的情景。
　　那一年，我十一岁，玥十岁，彦长我一年，十二岁。

　　老爷在很久之前便去世了，我对于他的印象也只有一个和蔼的笑容，并没有一点儿架子。因当初府中只有我和玥两个孩子，便时常将我同玥一起抱起，放在膝上。
　　我没有父母，自是又惊又喜，只是玥却从未有过一丝的开怀。小小的年纪便总是皱着眉头，仰着脸问：“爹爹，我娘呢？”

　　老爷每每只是眼色黯一黯，并不答话。

　　那时的我太年幼，根本不懂得那眼神中流转的光华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至玥十三岁那年老爷死的那日，他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不过那一日也有了答案，因为玥的娘亲回来了。

　　然后，他们死在了一起。

　　老爷和夫人的葬礼上，凌姑姑出现了，她没有哭，玥也没有。
　　我们只知道，凌姑姑是玥的亲姑姑，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她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她眉宇间总也散不去的哀愁究竟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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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一袭的黑衣仿佛根本就不受这寒风的侵袭，匆匆的跑到了玥的门前，很想就如往日那般推开那扇虚掩着门，却终究是迟疑了下来，敲了敲门。

　　玥苍白着脸打开了门，见到那张脸的时刻，单薄的身子禁不住的抖了一下。

　　彦的眼中仿佛依旧在冒火，死死的盯着玥那张好似万年不化的脸。
　　“怎么回事？”

　　在最后一刻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张脸再次出现，蓝玥却又好似回到了原来的境况，好似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却因为彼此刻意疏远了太久，千言百句绕在舌尖，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暗自苦笑着，只得转过身来背对着他。

　　“进来吧。站在门口不冷么？”
　　蓝玥涩涩地开口，却听不得一点儿动静，只得又暗暗的叹了口气，看着那仍站在门口的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男子的脸色已经冷到不能再冷，语气也是十分狠厉，只是这一套在任何人面前都十分骇人，只是在这女子面前却显得那般有气无力。

　　蓝玥沉沉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拉进屋内，彦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已经是多久未曾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了？

　　看着这张面对了多年的脸庞，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是那般鲜活，牵动着他的心弦。昨日，与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可今日这样的场景又让他有些发怔……
　　玥，一日不见，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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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旧是陪着玥踢着毽子，那个大红的鸡毛毽子。

　　这是两年前厨房的大婶说做了准备给她家的狗儿做生辰礼物的，然后玥忽然哭了。哭的很大声，话都说不出来了。老爷赶到了问清了缘由，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然后大婶儿将这只毽子送给了玥，玥便每日都要踢上几下，还时常拨弄着上面的羽毛发呆。

　　我只是静静的陪着玥踢来踢去，不明白为何玥会那么执着非得要每天踢这个，后来当扫地的王姨跟儿子嬉闹被玥见到后，玥又大哭的时候，我才忽然明白了。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娘。

　　门口忽然一阵的悉悉索索，我跟玥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到一角翠绿的衣袍。毕竟是小孩儿心性，我颇有些好奇，歪着头看着，知道他还没有走。
　　再看一眼玥，依旧是兀自的踢着毽子，白嫩的小脸只随着毽子时而仰低着。

　　我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玥，指了指门口。
　　玥微微有些不耐。
　　“你要跟他玩？”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玥便停了脚，将毽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快步走到门口。
　　彦被吓了一跳，头低着，脸上有些红潮，双手紧紧的绞着。

　　“你要跟我玩？”
　　玥问他。

　　我看到他脸上一喜，微微又抬了下头，轻轻的点了点。
　　我看玥并没有说什么，赶紧拉了他的手进了屋里，然后拿了些我俩平日玩的小玩意儿给他玩，表示对他的欢迎，他一直笑得很腼腆，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玥，好似世间只有这一个小人儿一般。

　　而至今我都未曾明白，为何初次见面彦就对玥有这般的好感，或许这便是宿命，我们这些凡人又何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