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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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先来个自我介绍，我乃万花谷杏林七十二代弟子半夏，师尊是响彻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医神孙思邈。我这人生活简单，喜忧参半。我喜谷口求医人潮四季汹涌，我忧一年也见不到师尊几面，有道是，他人忙碌我悠闲，前人种树我乘凉。
某日师尊百忙之中朝我招手：“那个……”
“半夏。”我狗腿状。
“半夏啊，”师尊真是和蔼又慈祥，“把这个带给你裴师兄。”
他递给我一个小药瓶。
我颠到裴师兄院外，踏进一只脚——
“不救。”
师兄口气严厉威严，俨然拒人千里之外，特别像……冰镇酸梅汤。然而师尊特意托付于我，我怎能干出那有辱师命的事？断不会叫一句话就被打回！就算是语调跟冰山一样也不成！别说冰块了！于是我面不改色挪脚跨出门槛：“师兄，师傅唤我……”
“我不是说了不救？！”
……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冰镇酸梅汤是啥玩意？冰封三尺数九寒天一晚冰渣下肚保管叫你五脏移位六腑归天爽到翻！
飞快地往院子里一撇，烈日当头一人跪在院中，黑衣破碎，背上汗流如雨。血污夹杂汗渍，滴在脚边不知是汗是血。
该当觉得这人落魄脏污，然其脊背□□，竟隐有一股傲然之气。其宽肩窄臀，破碎衣衫也遮不住一身强健精炼，整个人就如一柄笔直绷紧的银枪直指天际！
这么个阳刚之人，就是隐士高人遍斥的万花谷也找不出几个来！仅仅是个背影就如此这般，啧啧，这要是转过脸来——是狼的眼光！后山上晴狼动也不动的睥睨目光！
片刻之后，那人嘴角微微一勾。周身无形气场瞬间散去，我心下一松，一个念头同时浮现。
“师父差我来送药。”
“那进来罢。”
我把药瓶往桌上一放，师兄正看一本药书，修长手指在书页上划过，宣纸如纱透明，人如温玉莹润。
“怎地还不走？”
我磨蹭半晌，开口道：“院里那人……交给我怎么样？”
他抬头看我一眼：“竟是天意。”
我正疑惑，他旋即低头，竟似极其随意：“随你。”
我心花怒放：“师兄你真是风度翩翩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器宇轩昂温润如玉如琢如……”
“擦口水。”
我闻言抬袖，嘴唇抹了一半，愣住：“师兄！！！”
他淡定道：“你可以滚了。”
我摔门而出，忽听院中一声钝响，却是那人晕倒在地。
“他晕了？”我满心不信，这么容易就撑不住了？
“晕了，”师兄点头，“强弩之末。”
我“哦”，心道八成是在此处跪得太久。再拿眼看师兄，他看医书，头也不抬：“他自己要跪。”
我撇嘴，掳袖子拖人。
鉴于我在万花谷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于是容身之所就在师兄隔壁……的一间小房。这位仁兄一来，我就没地儿睡了。不过看着床上刀削似地英俊容颜，嘿嘿笑了一阵，倒也不是太坏。咳咳，没办法，谁叫咱耳濡目染医有医德，伤残病患者最大不是？
他经脉不通气血瘀滞，受了很重内伤。且体有奇毒，我见他时正是师兄所说“强弩之末”，一旦紧绷那根弦断裂，便是天旋地转神志不清。亏他能跪那么久。
我翻遍谷中医书也只能堪堪抑住毒性；至于内伤，用药吊着，每日金针刺穴，活血化瘀。
这人尚在昏迷，汤药喝不进去，我便做了一堆药丸，到时辰了推下颚喂一颗，效果不错，还没呛过，病情也是一天天地好转。
于是在我睡了半个月地铺之后的某一个清晨，我在阴冷的地面辗转醒来，却发觉床铺已空，揉了揉眼睛确定没出现幻觉，天人交战了那么一刹那，欢呼一声滚回暌别已久的温暖被窝准备继续大战周公时，忽然间意识到，这个人……算是走了？
顿时睡意全无。
给他准备的药丸已全部不见，只留下一枚甲片。金属片孤零零地躺着，光芒反射处似有花纹浮动，隐约是十七二字。
“啧啧，铜的，值几个铜板……啊呀师弟不要生气嘛，好歹够买一个药炉……”
“可怜我们小师弟的第一次啊……师兄我好伤心……”
“谁都有第一次嘛，我们要给小师弟一点鼓励，不要在师弟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严重的创伤……”
“够了！闭嘴！”不就是第一次出手救人结果对方不告而别么，至于闹得全万花谷人尽皆知？
“万花谷，不是爱心收容所。你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穿的用的坏的要扔旧的要换……”裴师兄敲敲我桌上铜甲，“都来自于这个。”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江湖传闻万花弟子救人要看缘分……去他的缘分！
于是从此以后，万花谷就有了一位谨遵“救人？先拿钱来”为职业操守的济世名医。
此人唤作半夏，“角鹿解，蜩始鸣，半夏生”的半夏。喜欢做药丸，据说是因为体积小便于携带保存。小小一粒便能治病保命，通常一粒千金（这才是真相）。
物以稀为贵。拿钱买命，天经地义。
你说对是不对？
一年后的某一天。阳光大好。
“小师弟，你在作甚？”师兄慢跑着路过我门口，又退回来。
我仰头，眯上眼睛，喟叹道：“太，阳，真，好。”
“师弟你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吗？”师兄说话的当儿也不忘原地高抬腿，“跟师兄一起晨练吧？”
“……师兄，我老了，这种激烈运动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一根银针嗖地刺过来。
我偏了偏头：“师兄手法慢了。”
又一根，往哑穴而来，快准狠。
我伸手入怀，举出针线包挡住：“师兄，随便浪费银针是不对的。”
“……半，夏！”
“哎？师兄唤我何事？”
“……还针来！”
我拍拍手，搬凳回房。
桌上放着衣物若干，瓶瓶罐罐若干，金针一套，医书几本，甲片一枚。
提起桌布四角打结，推门而出。
日头高悬，灿烂明媚。谷里常年氤氲着的雾气在这阳光下竟似乎全部散去。
我朝谷口走去，向后挥手。
“师弟……”
我一笑，步子微顿：“追诊金去也。”
那人走时带上的药，大概能对付一年。
我把棉被床铺抱出去晒了整整一天，那人残留的味道才终于散去。
不知他现在可好？
要是死了，嘿，我千金诊费像谁讨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