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希

41、冬之章 十三

　　虽然柳生的遭遇让真田忍不住想掬一把同情泪，但真田也明白，除了无关痛痒的安慰柳生几句，再陪他去酒吧喝上一场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柳生是家中独子，而且以他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性子，若是为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那绝对是经过精挑细选才决定的，并且鲜有更改的可能性。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柳生的母亲并没有做错，毕竟柳生和麻衣的关系甚密是他们都清楚的事情，而考虑到柳生一谈起“结婚相关”就颇为不耐烦、只想速速绕开话题的消极反应……在他母亲试探他心意的时候，估计他多半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吧。
　　自己的不作为占四成的责任，父母的一厢情愿占四成的责任，另外两成推给永远让人无法预测的无常世事……纵然遇上机缘巧合的自己不该站在高点妄议柳生，但真田依然觉得以对方现在的处境，完全配得上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而在同柳生一起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真田才突然记起，这件事情分明还有另一个主角才对。
　　——真想知道麻衣对这件事怎么看啊。

　　虽然真田对柳生那事的后续发展报以一定程度的好奇，但他却并没有过多的精力持续关注这件事——至少现在是没有的。周四很快就到了，而真田也终于站在了爱知县浅野氏的大宅前。
　　这是整个爱知地区最有名望的武家，真田曾屡次在“大人们的聚会”中听到有关这个姓氏的只言片语，甚至于在他年岁尚小的时候，也曾被长辈带到这里参加过一次盛大的宴会，但在记事之后，真田却从没有再来过这里。
　　传闻浅野家的大宅出自旧时某知晓风水天命的阴阳师之手，而且宅内的装饰和园林设计也经过高人指点。总得来说，真田还是有些相信鬼神之说的，但同时他也对其抱着呲之以鼻的态度，这点从他的座右铭“断而敢行，鬼神避之”上就可以窥知一二。不过这并不影响真田怀着轻松的心情，欣赏着大宅内那些有助于运势的园艺设计，甚至于还跟来往的人无伤大雅的讨论上几句。
　　出乎真田意料的是，仪式并非在离大宅不远处的神庙中进行，而是举办于大宅之内一处庆典专用的房内。在知道这一点后，真田很快品味出其中真味，虽然最终会正式拥有“浅野氏”的身份，但浅野浔终究只是个来自德国的“外人”，更何况她身上属于大和民族的血统仅仅只有四分之一。对于某几个格外老派的家族来说，暗地里还不知道会怎样称呼这位“血统不纯”的浅野氏新成员呢，在举办仪式地点上的小小改变也算是安抚了这一小部分人群。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一点光看被邀请来的人们所着衣物就可以得知，他们中年岁较大的人多半还是穿着传统的和服，但年纪稍轻一点的，便都如真田一般穿着笔挺的西服或精致礼服了。
　　在随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行进到和室之外时，一个一直站在门口附近的男人拦住了真田。
　　“请问你是真田弦一郎吗？”那个同样身着一身西装，带着眼镜的男人低声问道。
　　“我是，不过你……？”
　　“我是浅野和舟，勉强算得上里面那位的表哥。”年纪看起来比真田大上不少的男人自我介绍到。真田在反应了一下后很快意识到面前男人的身份——浅野和舟，浅野家家主浅野宗胜的长孙。
　　“请问有什么事吗？”虽然不太清楚对方拦下自己的缘由，但真田还是很肯定一点，那就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是跟“里面那位”有关。
　　但出乎真田意料的是，浅野和舟却是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了真田几眼后方才回话，他往前跨了一步，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神秘语调小声的说道：
　　“仪式结束后，烦请真田先生到大宅后面的花园去一下吧，顺着方才你经过的回廊笔直往前走就行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浅野和舟微微颔首，之后就转身进了和室。而真田在原地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浅野和舟分明是为他那个“妹妹”来传话的。
　　真田一边思忖着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边信步走进和室，只不过在看清端坐在和室一头的某人后，他这一次却真的……愣住了。
　　之前真田也想过今日的浅野会作何打扮，毕竟他也清楚，她不可能再如同上次迹部的宴会一般穿着及其欧式、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略为暴露的小礼服，但在真田想象中，浅野苍金色的长发和灰蓝色的眼睛同华丽的振袖和服总是有那么几分不搭调的——但他还真没想到，浅野家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
　　浅野穿的可是……十二单衣啊！
　　层层叠叠华丽繁复，有着炫目色系和美丽图案的传统礼服，却丝毫没有压过浅野本身那种带着几分傲慢的强大气场，金发的女人将长发用一把木簪盘起，画着淡妆的脸孔同裸露出来的一小片颈部皮肤，却因为那及其白皙的色调，同她身上色彩浓烈的华服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这现今已然及其少见的华服穿在浅野身上，依然透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但真田却无法否认，如果换一种目光来看的话，这种存在感过于明显的服饰，却跟如今那个女人的气质莫名的相称。
　　真田发现自己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但这原因，却并不是他认为端坐在面前不远处的女人美艳非常之类视觉上的理由，而是他突然意识到，浅野浔在仪式举办地上失掉的尊重，却在服装的选择上连本带利的被弥补了回来——真不知道这一点，到底是浅野宗胜直到如今依然对胞姐心怀愧疚，还是浅野浔其人，确实能力与手腕不容小觑。
　　虽然浅野家在各项前期准备上面弄得声势浩大，但仪式本身其实并不复杂，很快浅野宗胜就将身边那来自德国的女人加上了族谱之内，并正式宣布，这便是他们家族的新成员：浅野浔。
　　既然祖父能说出“浅野宗胜只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年”这般话，想必列席的许多人都知道这一点吧，真田在仪式临近结束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想到。更别说对于这屋内的大半人来说，他们来到这里，最大的目的估计是借此机会，同平日里不太容易见到的同等阶级的成员们叙个旧交流下感情，他们其实并不关心台上坐着的人是谁。浅野浔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名字，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浅野氏的新成员”这一点足矣，他们中除了少数守旧派之外，剩下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浅野浔是男是女，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
　　哦，也不一定，就算并非日本土生土长，也许也丝毫不通晓本地风俗，但浅野浔毕竟是冠着“爱知县的浅野氏”这般头衔的二十来岁未婚女，总归会有人想试一试联姻的可能性的。
　　在真田起身准备离席的时候，他抬头向浅野所在的地方望去，却发现女人已然起身，那繁复华丽的十二单衣，却因为她高挑的身段而显得比印象中看起来轻盈许多，而最重要的是，那女人那双灰蓝色的漂亮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嘿，我会来的，而且这次换我占上风了。

　　在同几位同辈随意聊了会天拉近了少许彼此的感情后，真田顺着浅野和舟指的路来到了大宅的后花园。那里栽着几株松柏，就算户外已经是寒风四起的冬日了，它们依然苍翠挺拔，一如日本武士的风骨。
　　真田踱步到一株松树下，在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真田终于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来的人身材高挑一头金发——果然是浅野。
　　此时她自然已经换下了那套价值极为昂贵的十二单衣，现在正穿着一套非常契合她气质的冬装：浅棕色的双排扣外套，黑色的legging，然后是同样为黑色的高跟皮靴，她甚至没忘记看似随意实则精巧地戴上一条格子方巾。她的整套装扮一丝不苟，充满着一股德意志式的严谨与齐整，非常的……阿黛尔·勒文。
　　但她同时是浅野浔，而真田现在要做的，就是认清这两个身份其实没有差别，而且七年前和七年后的这两人，其实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女人悠然的走到真田面前，在停下脚步后，她并没有微笑，也没有伸手，而是直接说道：
　　“我说我们会很快见面吧，真田。”
　　真田并没有急着回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甚至没忘记来一个抱臂等好戏的闲逸姿势。
　　“既然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想必真田玄右卫门老先生一定跟你讲清楚其中的利弊关系了吧，”女人却并不在意真田此刻的反应，“怎么说呢，虽然是我叫你来的，不过……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意料之外的开场白，但在又一次见到面前的女人后，真田生活中的“意料之外”已经称得上不胜枚举了，再多一次也不过尔尔。
　　但不管怎样的开场白也不会改变真田想要从这场对话中逼出浅野“真话”的决心，于是他欣然接受对方的挑战，放下双臂，带着一种格外轻松的语气朗声问道：
　　“既然你要我提问……”
　　“你七年前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回国的？”

作者有话说

　　过暑假ing……请原谅我缓慢的更新，自pia~
在这里说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一直回复不上大家的留言！！！好拙计！！
等能回复了我再慢慢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