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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八 ...

  •   明玉熟门熟路,上了岸便径直去了燕归山。
      玉归浓早已在清风亭内等着他,目中微微露出焦急之意,见他来了,忙站起身,道:“我瞧瞧。”
      明玉将那把真钢剑抽出剑鞘,执剑在手,轻轻一挥,浑厚剑气如海潮生,奔涌不息,将那数丈开外的竹林激得摇摇晃晃,竹叶簌簌而落,飘飘悠悠,慢慢荡入晴空。
      玉归浓安下心来,颔首道:“青锋谷办事果然得力。”
      明玉收了剑,笑道:“我们为了这把真钢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剑已经送到,掌门还有一事,想要您行个方便。”
      玉归浓紧紧盯住明玉手中之剑,道:“何事?”
      明玉慢慢道:“掌门说,他有一样东西放在您这里,既然如今八剑都已交给你,是不是可以把那件东西归还了?”
      玉归浓一愣,想了一想,方笑道:“原来他还惦记着这事,也罢,反正那东西如今对我已无用处了,还给他也无妨。”
      说罢,嘱咐弦月:“去把我房中那铁匣子拿来。”
      弦月去了一会儿,捧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玉归浓道:“这便是那东西了,你拿回去,替我好好感谢韩掌门,就说多谢他帮我找回越王八剑。”
      明玉接过,沉吟片刻,问道:“您何时去往苍梧山?我们知道了,也好有个准备。”
      玉归浓轻蔑一笑:“怎么?你们想要阻止我打开地宫?”
      明玉恭敬上前,将真钢剑交到他手中:“哪里……只是后山坟地中有我青锋谷历代长老和弟子的坟墓,您既然要打开地宫,便免不了波及那里,我们想在您打开地宫之前,先将这些遗骨移走。”
      玉归浓细细翻看着真钢剑,也不抬头,淡淡道:“你们真肯如此合作?”
      明玉笑道:“如今八剑都已在您手中,就算是藏剑阁中所有上古神剑合起来,只怕也不跟越王八剑抗衡,何况您一旦打开地宫,秘籍在手,天下还不都是您说了算?咱们合作愉快,今后青锋谷也可仰仗您一二啊!”
      玉归浓心头畅快,不觉哈哈大笑:“好说!既如此,便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月后,我便携带越王八剑上山!”

      清风亭外山岚渐重,李之仪见明玉去远了,从竹林内缓步走出,自玉归浓手中拿过真钢剑,媚声笑道:“这便是真钢剑?”
      玉归浓压下心中不耐,勉强笑道:“没错,我曾在藏剑阁中看过此剑,只不过当时不知道它便是真钢剑罢了,我刚刚细细瞧过了,确实是此剑无误。”
      李之仪道:“还是让卿海生好好瞧瞧吧,头先七把他都仔细看过了,确确实实不假,可别在最后这把上出了岔子,万一青锋谷弄把假剑来蒙混过关,那咱们的解药岂不是给得太冤了?”
      玉归浓颇觉不悦,淡淡道:“我在青锋谷多年,虽未曾铸过一把剑,可鉴别宝剑一事,还是不输给任何人的。”说完,又冷笑道:“再说,青锋谷里谁也没这个本事,可以造出这样一把卓越的上古之剑出来。”
      李之仪便不再坚持,抱住长剑盈盈笑道:“玉哥!咱们多年的夙愿,终于快要达成了!到时,你我驰骋天下,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
      玉归浓看她笑靥如花,脸上尽是期待向往的神情,随口敷衍道:“到了那一天,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李之仪娇笑道:“你想的事便是我想的事?你又何必来问我?”
      玉归浓心头烦躁,转头吩咐:“弦月,去取酒来,今日我与夫人不醉不休!”
      李之仪不高兴道:“你怎么还在他们面前叫我夫人?”
      玉归浓忙笑道:“之仪,你何苦生气?我不过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罢了。”见弦月将酒取来,忙替她斟上一杯,送到她嘴边。
      李之仪就着他手张口喝下,斜眼道:“玉哥,我早已跟卿海生一刀两断,再说,他现在在你面前,不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么?你还顾忌什么?”
      玉归浓笑道:“不错!之仪,等打开了地宫,我所有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你这半辈子的辛苦和牺牲,一定会好好得到补偿。”
      李之仪闻言大喜,美酒一杯一杯灌下肚去,玉归浓又软语温存,不停劝酒,她心中美梦得偿,瞧着他俊美的侧脸,心神俱醉,不一会儿便醉倒在玉归浓怀中,抱住他道:“玉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我好欢喜,你也欢喜么?”
      玉归浓拍拍她肩头,低声道:“我自是欢喜,瞧你,醉成这样,我送你回房歇息吧。”

      他将李之仪抱回房中,放在软榻之上,正待离去,李之仪伸手拉住他袖子,软糯着嗓音唤道:“玉哥——”
      青樱推门进来,见了如此情状,不觉嗤声一笑。
      李之仪面色一变,放了玉归浓衣袖,沉声道:“你笑什么?”
      玉归浓趁机离开,青樱将水盆放在地上,掩口笑道:“干娘,想不到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对玉叔叔这么痴情,哎,您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必做出这副小姑娘的摸样啊,实在跟您的年龄不衬……”
      李之仪大怒,翻身坐起,伸足将水盆踢翻,喝道:“出去!”
      青樱伸伸舌头,转身便走,刚走到门边,李之仪又道:“站住!”
      青樱无奈转身:“干娘,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之仪冷笑道:“别以为玉哥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你去把水扫了,再打一盆水来,伺候我洗脚!”
      青樱心头暗恨,忍气吞声收拾了房屋,又重新打过一盆水,端到房中,弯腰将李之仪双足捧起,放到盆中。
      李之仪闭着眼睛,道:“水冷了。”
      青樱只得添了热水进来,李之仪命她揉脚,片刻后皱眉道:“没吃饭么?使点劲儿。”隔一会儿,忽又发怒道:“我叫你使点劲儿,可不是要你掐我,怎么做事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说罢,一个耳刮子扇过去,见她娇嫩的脸颊上浮出几道红印,方才满意道:“好了,我也困了,你服侍我睡下吧。”
      青樱咬牙切齿,待她睡下后出了房门,狠狠跺足骂道:“老妖婆!总有一日,要教你死在我手里。”

      是夜,弦月偷偷溜到青樱房中相会,两人亲热过后,青樱枕在弦月手臂上,眼泪汪汪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是怎么也不愿回到这里的,可如今那老妖婆不停折磨我,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弦月把玩着她的一绺发丝,晕头晕脑道:“连师父也不敢对她怎样,要不你还是忍忍吧,等师父打开地宫,我便带着你偷偷逃走如何?”
      青樱啐道:“没出息的家伙!你就不想想怎么为我出出气么?”
      弦月一愣:“你想怎样?”
      青樱咬住嘴唇,目中露出一丝狠辣之色,沉着脸道:“这段日子,我细细观察玉叔叔,总觉得他对那老妖婆也有些厌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那老妖婆今晚睡熟了,咱们就去把她杀了——”
      弦月吃了一惊,坐起来道:“你……你就不怕师父怪罪下来?”
      青樱发狠道:“玉叔叔要问起来,就说她要对我下手,我为了自保才失手杀的她,反正玉叔叔带我回来之时,警告过她不许动我。哼,老妖婆人老珠黄,我就不信玉叔叔舍不得她,何况现在百灵岛都是他的,他又拿到了越王八剑,老妖婆对玉叔叔再无一点用处了。”
      说罢,眼珠溜溜转了两转,返身抱住弦月,在他脸上亲了两口,笑道:“弦月——她今晚喝了不少酒,没有平日那般警惕,要杀她,今晚便是最合适的机会,错过今晚,恐怕就再也不行了!”
      弦月瞧着她娇憨的笑容,脑中一热,咬牙道:“我也早看那老妖婆不顺眼了,只要你高兴,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青樱大喜,娇滴滴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两人穿衣下床,偷偷摸摸出了房门,弦月到玉归浓房外一探,回来压低声音道:“师父还在运功,咱们抓紧时间。”

      青樱蹑手蹑脚,于黑暗之中摸到李之仪床头,取出袖中匕首,对准她的心窝一刀扎下,李之仪赫然睁眼,双手擒住她手腕,厉声道:“死丫头,你想杀我?!”
      青樱吃了一惊,转身便逃,李之仪披散着头发,赤足跳下床来,捞住她衣袍,右掌在青樱背上一拍,青樱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李之仪一声狞笑,揪住她头发往后一拉,手掌紧紧扼住她喉咙,格格笑道:“好啊!你胆子居然这么大,如今可怪不得我了……”
      青樱呼吸渐窒,双眼渐渐上翻,弦月早伏在屋子一角,此刻自李之仪身后悄悄走上前来,往前一扑,手中一根银亮铁鞭,牢牢套在李之仪脖子上,李之仪怒喝一声,松开青樱,转身朝弦月头顶上一抓,连着头皮扯下一大丛头发,弦月头上鲜血直冒,忍着痛惊惶呼道:“青樱,你快走!”
      青樱浑身发抖,滚到屋角,正欲逃出门去,李之仪左掌一推,掌力风行电掣赶到,将屋子正中一张沉重的木桌推倒门边,死死将门抵住。
      弦月咬紧牙关将双手收紧,李之仪左手便去拉那铁鞭,右手反过来狠狠朝弦月臂上一击,弦月手一软,铁鞭立时被李之仪夺去,李之仪长笑一声,得意洋洋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也敢来暗算我!”
      话音方落,青樱怀中一条小蛇突然窜出,闪电般钻到李之仪衣服之内,又从她袖子中探出头来,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李之仪脸色一白,急忙将那小蛇甩下地来,弦月见她拦在面前,知逃走无望,横下心来,跳上前死死咬住她手腕,她手腕上刚被那小蛇咬了一口,此时伤口处的鲜血渗入弦月唇舌中,弦月竟觉一阵奇异的感觉漫向全身,不由自主大口吮吸起来。
      李之仪手臂又软又麻,急怒之下,拳掌如风,不断击打在他身上,弦月却不管不顾,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抓住她手臂,李之仪只觉身体中的血流都往手腕上涌去,惊骇之下,高声呼道:“玉哥!救我!”青樱见状,忙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往李之仪背上戳去。
      李之仪凄声长叫,一面挥舞着手臂,竭力要将弦月甩开,弦月却似附骨毒蛇一般,任她使尽浑身解数都甩不掉,他目色癫狂,只紧紧扣着李之仪手腕大口吮吸鲜血,青樱瞅准空子,从她背上抽出匕首,再是一刀扎下。

      一道劲风拂来,门口的木桌被激开,木门应声掉落,凄冷的夜风呼呼刮进房中,淡淡夜光之下,玉归浓已负手站在门口,定睛看着房内发生的一切。
      李之仪气竭力衰,剧痛之中精神一振,大喜过望:“玉哥!”见他慢条斯理走上前来,心中一急,厉声尖叫道:“快把他拖开!”
      玉归浓唇角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慢慢伸出手掌,往弦月背上一拍,弦月身体一震,口中吮吸力道突然增强,李之仪惊惶呼道:“玉哥,你在干什么?”
      玉归浓目光中渐渐现出一丝冷意,瞧着她微微笑道:“之仪,现在救你已是晚了,不如把你的功力都给我,你不是说过么?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李之仪如遭雷击,眼前不由一黑,左掌狠命一拂,青樱被她击中胸口,松了匕首踉跄两步,跌坐在床榻之前。
      李之仪浑身发抖,颤声道:“玉归浓,你疯了么?当年沉香子在你我身上下了蛊,便是要防止你我相互残杀,只要对对方起了杀心,蛊虫便会让人生不如死……何况你我身体里的蛊虫阴阳相克,又早渗入骨血之中,你吸去了岂不是自取灭亡?”
      玉归浓手掌粘在弦月背上,唇边浮起一丝残酷笑意:“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蛊虫在我身体里存活了许久,我早已服药压去了许多,何况你身体里的蛊虫与弦月的血相融后,对我已无威胁,反倒会大大增加我的功力,这些年来,我在弦月的食物中,早混入不少药物,令得他一碰到你的鲜血,便会趋之若鹜……”

      他一面说,一面暗暗加强掌心力道。弦月额头青筋鼓鼓跳动,体内血液翻江倒海般疯狂涌动,他承受不住,早已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却还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抓住李之仪手腕毫不松动。青樱捂住胸口靠在床角,呆呆瞧着眼前情形,自心底深处涌上一阵恐惧,脑中想着要赶快逃跑,骇然之下,双足却不能移动半分。
      李之仪双目已变得血红,瞪着玉归浓冷漠无情的笑脸,停止了挣扎,凄声笑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
      玉归浓点头道:“不错,可惜弦月一直胆小怕事,若不是青樱鼓动他,恐怕怎么也不敢来向你发难。”
      李之仪身体簌簌发抖,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变得惨白,皱纹爬上脸庞,娇艳容貌渐渐枯萎,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上,掀动乌青的嘴唇,时断时续道:“为……为什么?我一心为你,你……却要如此对我?”
      玉归浓静静凝视着她面目全非的脸庞,良久方道:“之仪,你错就错在不该居功自傲,又自恃我离不开你。这些年来,你渐渐不听我的话了,我让你好好呆在卿海生身边,你也不愿,非要离开他来跟着我。你知道么?一个女人,便该老老实实听从男人的吩咐,我想把什么给你,你就该接受什么,我想要你,你才可以到我身边来……不要以为你有点功劳就有恃无恐,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横加干涉,我是绝不能容忍女人骑在我头上的,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他盘膝而坐,衣袍鼓鼓生风,不多会儿眼珠变为赤红之色,印堂发青,衬着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看上去极为阴邪诡异,李之仪此时已不能动弹,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转动,她死死剜着玉归浓,努力让眼中现出一丝哀怨之意,嘶哑着嗓子恳求道:“玉哥,你……你难道忘了我们昔日的恩情了么……”
      玉归浓悠悠道:“我当然没忘,不过之仪,尽管你不承认,你毕竟还是老了,倘若你乖乖听我的话,懂得进退,让你留在我身边也无妨,可你不知分寸,又一意要与我并驾齐驱,同分天下,如今我正当盛年,又怎会心甘情愿?你放心,你的好处,我总会记得的……”

      李之仪怔了半晌,大睁的双眼中尽是绝望和愤怒,气游若丝道:“你……你好狠……”
      玉归浓笑道:“之仪,你可怪不得我,若是你不曾激怒青樱,弦月又何尝会来杀你?而我因着蛊虫之故,是绝不会来动你的,其他人更不必说……你自己要跟个小姑娘争风吃醋,又怪得了谁?”
      李之仪身体渐渐僵直,双眼渐渐上翻,她弥留之际,忽竭力撑起头,仰天狂笑道:“岛主待我至若珍宝,你却弃我如敝屣,算我有眼无珠,哈哈哈……玉归浓,我就算做鬼,也绝不放过你!”凄厉笑声一顿,已然白发苍苍的脑袋倏然垂下,未曾闭上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怨毒和不甘之意。

      玉归浓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缓缓撤了手掌,闭上双目调息理气。弦月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已没了气息。
      夜风自残破的门口呼呼刮来,青樱缓过劲儿,勉强拖动着身体,缓缓后退到门边,她牙关打着颤,发抖的手刚刚搭上那残破的木桌,玉归浓忽然睁开眼来,血红的眼珠如鬼如魅,往她这边一扫,青樱顿时魂飞魄散,动弹不得。
      玉归浓柔声笑道:“小青樱,你怕什么?如今你干娘已经死了,你不欢喜么?”
      青樱无意识地摇头,接着忙又点头,“哇”的一声哭出来,颤声道:“玉叔叔,你,你别杀我……”
      玉归浓慢慢走上前来,抬头轻抚她的发丝,冰凉手指触到青樱头顶,她不寒而栗,全身立时如坠冰窖。
      玉归浓叹了一声,慢悠悠道:“我怎么会舍得杀你?乖,快去睡吧,叫浮影带人来打扫房间便是。”
      青樱如蒙大赫,半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爬出门去。玉归浓慢慢出了房门,缓缓抬起手来,朝着远处发力一推,浑厚掌力卷起疾风,似万马奔腾,啸叫着朝远处竹林席卷而去,万竿篁竹在呼呼风声中哀鸣着动摇西荡,落叶漫空飞舞,竹竿纷纷咔嚓而裂。
      玉归浓收了掌力,静立半晌,忽展开双臂,仰头哈哈大笑。他狂笑不止,笑声荡入山谷,激起阵阵回音,惊得鸟兽四散逃窜,燕归山下的海潮越发猛烈,惊涛骇浪拍向崖下巨石,白色泡沫翻腾着,不断卷向空中。

      阳光驱散晨雾,唤醒迷蒙中的大地。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一股清泉滚滚泻玉,闪烁着细波自山涧中蜿蜒而下,山腰下,崛起的水堤已被撤去,汩汩泉水越过屏障,一路欢歌着汇入山脚下的河流之中。
      高耸的苍山上林峦染翠,千峰栖云,翱翔的雄鹰振翅飞出奇秀山谷,在天际中划出飞扬的弧线,云海深处的巍巍雄山之巅,隐隐传来浑厚而绵长的钟声,一连三日,皆是日出而始,日落方终。
      山脚下的村民劳作之余,不由纷纷议论:“青锋谷又出了什么大事?”
      一名白须覆面的老者悠悠道:“几十年了,不曾听到青锋谷敲响如此郑重其事的钟声,看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正在小河岸边清洗衣物的楼月娘抬起头来,若有所思仰头望向云岚绝胜的飘渺苍山。

      钟声荡下山谷,又有号角传向远方。散游在五湖四海的青锋谷弟子奔走相告,纷纷结伴而归。不久之后,白云村边渐渐有行色匆匆、腰悬长剑的青锋谷弟子路过,他们神色严峻,三五成群,络绎不绝顺着青岩小道登山而去,很快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村内一间茅草屋之前,楼月娘手挽包袱,推开木屋走入小院,她身后一名老妇跟出门来道:“姑娘,你放心去吧。你爹爹有我们夫妻照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月娘深深行下礼去,脆声道:“多谢婆婆,我上山去看看,尽量早日赶回。”说罢,摸出怀中一块碎银递给那老妇,“这是我平日积攒的一点钱,婆婆先拿去用,我爹爹就拜托你们了。”
      那老妇推脱道:“姑娘快别这样,有你爹爹帮我们劈柴挑水,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已经轻松许多,哪里还敢收你的钱。”
      月娘不由分说,将那碎银塞在老妇手中,紧走几步,跟在两名青衣弟子身后,快步出了白云村。
      她到了山脚,迟疑着停下脚步,仰头凝望高无止境的青山重岭,胸中涌上一阵惆怅和迷茫,一些记忆和画面掠过心头,令她灵动的双眸中,浮现出一丝伤感和悲切,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湖不由自主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前面一人回过头来,低声催促她:“师妹,快走吧。”
      月娘微怔片刻,扬脸笑道:“这就来。”紧了紧背上包袱,迈步走进夹树成荫的山间小道。

      青天一碧,浮云如帆,万丈金阳撒在苍梧山最高顶的重宇殿前。
      试剑台下,玉阶尽头,黑压压数百名青锋谷弟子神色肃穆,持剑而立,辰时一到,梅音长老正衣立冠,缓缓走上试剑台,清清嗓子,充沛语声越过人墙,飘向远方:“此次召集所有弟子回谷,有两件事情需敬告大家——”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慢慢道:“其一,掌门韩嵩因病辞去首领之务,此刻起,掌门一职,暂由明奕长老代任……其二,所有弟子自今日始,不得再离谷下山,各阁阁主、掌剑,需督促阁中弟子加紧修习,有勤勉出色的弟子,报于明玉处,尽快熟习天极剑阵,其他弟子亦不得松懈。”
      明玉端立于试剑台下方明奕长老之侧,目光落在远处阑干尽头一道落拓身影之上,距离遥远,他一时看不真切,心下却微微而动,但见那人独自斜靠在栏杆之前,离其他弟子尚有数步之遥,素净宽袖在风中猎猎飞舞,穿的虽是白衫,却与谷中白衣弟子的束袖式样截然不同。
      明玉看了一会儿,吃惊之余不由喜出望外,忙对明奕长老耳语两句,拨开众弟子快步向那人走去。他越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群来到那人面前,定睛看着那张憔悴而黯淡的脸庞,往他肩上一锤,微微笑道:“月娘回来已让我大吃一惊,你居然也回来了,这真是万万想不到!”
      萧珩将手中一个小小酒壶扔出栏杆之外,自嘲笑道:“是么?我前日就回来了,怕被别的弟子群起而攻之,所以一直呆在师公的茅屋……”顿了一顿,打量明玉几眼,又低声问道:“师父因病辞去掌门之职,师叔,你从玉归浓那里讨了东西回来么?”
      明玉笑道:“晚点再和你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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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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