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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 ...


  •   寒月清辉,洒落在深深庭院之中。
      一楼一阁,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熟悉之景。他怔然片刻,听得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忙绕过一丛青竹,拐进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里。
      狭窄的通道内曲折幽暗,月光透不进来,待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后,他方才凭着记忆,轻轻在石壁上摸索片刻,挪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弯腰钻入假山之中,又将那块石头合拢。
      他顺着石阶而下,走过长长的暗道,点燃火折,在一道暗门之前俯下身子,轻轻拨弄机关,进入一间密室之中。
      这间密室,当年是颜家用来保存灭魂剑的地方,暗门机关的开启之法,亦只有颜家嫡系子孙才得掌握,进入这间密室之前,他并没有抱着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灭魂剑,只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丝叔父的踪迹。
      他打量密室四周,只见桌椅长榻之上蒙着厚厚的灰垢,地上足印浅淡,也覆着一层黑灰,显见十日之内,这里并无人出入,他心下失望,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他本以为,叔父十多天前进入北厉府,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一定是为了要在这里探查什么重要的消息,因而一直隐身不出,而北厉府中最安全和最隐秘的藏身之地,就是这处密室,是以他一进入北厉府,便径直来到这里,可从这密室之中的情形看来,叔父近日却根本没有隐藏在这里。
      那么这段时日之内,叔父究竟去了哪里?
      萧珩心头七上八下,强按下心头的不安之感,手指微微颤抖着,摸向左壁上一个小小开关。内室门应声而开,微弱火光渐渐映照出内室情形,他愣在门口,胸口立时鼓鼓跳动起来。
      内室中,石桌石凳布满苔藓,一张石榻表面却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轻灰,中心浅浅凹下一块,自石壁的三个角落里分别垂下几根铁链,铁链的尽头交叉横在石榻上,连着一把打开的铁锁。
      这里曾经锁着一个人!
      萧珩心头剧跳,缓缓走到石榻边,拾起那一条铁链凝目看去,铁锁上沾着干涸的血迹,末端尖利,已被血染成深褐色,看摸样似乎是用来锁住琵琶骨之用,他心头疑惑万端,放了铁链,举着火折四下查看,除了角落里堆积着的几个空碗,却再无所获。他回到石榻边,静立片刻,只得出了密室。

      夜风冷冽,吹散了方才鼻端萦绕的血腥之气。
      萧珩眉头深锁,立在假山之后,想了一想,一径绕过山石,往正北方向颜家祠堂走去。
      冷风吹起一角白色帐幔,透出祠堂内一道隐约的灰色身影。那人躬身站在一列排开的颜氏牌位之前,正就着案上的香烛之火缓缓点着一注线香。
      萧珩犹豫片刻,放重脚步,一步步走近。
      那人听见他的脚步声,也不回头,直到将那注线香插在牌位之前,拜了三拜,这才转过身来。
      他年约三十出头,淡眉星目,一身铁灰色的长衫妥帖无比,看清来人后,面上也无吃惊之色,嘴角反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二公子,你来了。”
      萧珩看着他的面容,缓缓颔首:“你是颜昕堂兄?”
      那人微一欠身,笑道:“当年不过只见过几次,二公子倒是好记性。”
      萧珩百感交集,定了定神,缓缓跨过门槛,步入祠堂。
      颜昕走到一边,取过角落里备着的线香,上前两步,呈与萧珩。
      萧珩接过,看他一眼,淡淡笑道:“如今堂兄是这北厉府的主人,却还每夜来照应这祠堂,真是多谢了。”
      颜昕凝容敛目:“本不是每夜过来的,只因最近新添了一位长辈的牌位,自然要多来照料。”
      萧珩正在点燃线香的手一顿,目光立刻往桌上的牌位扫去,待看清那新立牌位上的字迹之时,双目瞳孔骤然紧缩,左胸之下,心脏似被人狠狠遏住,刹那之间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手中线香登时洒落一地。
      那新立的牌位上,端正朱色的“颜衡”二字,正是叔父的名字!
      颜昕见他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忙上前扶着他胳膊,低声唤道:“二公子!”
      萧珩闭目片刻,待一阵心悸过后,方才睁开眼来,死死盯着那牌位,牌位上那朱红的字迹灼痛了他的双目,仿佛猩红的血海,在他眼前渐渐漫开,抽走了呼吸,淹没了全身的知觉。

      意识沉浮之际,颜昕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一处地方悠悠传来:“堂叔五日之前已葬于颜家祖坟之地,走时并无多少苦楚,二公子节哀。”
      萧珩心痛如绞,牙关打颤,强力抽回一丝理智,左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目中杀气一闪,死死盯着颜昕:“叔父是怎么死的?”
      还未等他张口,“叮”的一声,他已抽出长剑,手腕一翻,剑锋横上颜昕颈脖,厉声喝道:“说!”
      祠堂暗处,霎时涌出数名守卫,团团将他围住。
      萧珩冷笑一声:“我不会杀你,若是不想我血洗北厉府,就叫他们下去!”
      颜昕神色镇定,轻轻一摆手:“下去吧,叫人备好房间,等二公子上过香,我自会带他过去休息。”
      萧珩待守卫退去,这才还剑入鞘,弯腰拾起地上撒落的线香点燃,拜了三拜,插入牌位前的香炉之内。
      他站起身来,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叔父的牌位。夜风穿堂而过,帐幔猎猎作响,祠堂内烛火明明灭灭,香烬四处飘飞弥漫,他心中只是一片悲凉。

      颜昕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半月之前,堂叔进入府中,欲带走一人……只是还未及出府,便被南侯大人截住,只因那人对南侯大人来说极其重要,所以在争夺中南侯一时不慎,出手误伤了堂叔……堂叔已是风烛残年,南侯和我尽管请了多位名医为他诊治,却还是无力回天……”
      “误伤?”萧珩闭目冷笑:“只怕你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叔父已是风烛残年,你们却还不肯放过他,为何不直接冲着我来?”说话间,他手指无意间探到牌位后的突起字迹,眼帘一垂,随即又掀睫,注视着那灵牌。
      颜昕双目一闪,盯着他微顿的手指,缓缓道:“二公子不想问堂叔想带走的那人是谁么?”
      萧珩沉默不语,半晌缓缓道:“是那密室中锁着的那人?”
      颜昕点头:“不错……锁着的那人,是……你父亲。”
      萧珩面色骤变,霍然转身直视他:“你说什么?”
      颜昕神色平静,垂手道:“十一年前,他便被废了功力,穿了琵琶骨,一直锁在在密室之中,直到半月之前堂叔找到他,将他带出密室。”
      萧珩死死盯着他,全身血液似被冻住,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要支持不住,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分辨不出是悲还是喜,右手木然扶住桌案,定了定神,才颤声问道:“那他现在哪里?”
      “……南侯大人在堂叔下葬后,便带着你父亲回南厉翼城了。”
      萧珩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案上父亲的牌位,缓缓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颜昕一笑:“二公子迟早都会知道。即使我不告诉你,南侯大人也会亲自告诉你的。南侯知你早晚会来,本想在这里等着你,不过南厉府有要事不得不回去,因此他要我转告你,若是想救你父亲,就到翼城南厉府找他,他会在那里等你。”

      电光火石间,萧珩蓦然明白了一切。
      激愤之下,他胸中气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不由踉跄几步,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大笑道:“好!颜遨十一年前布下的这个局,如今的确差不多到了收网的时候……我这颗棋子若要救回我父亲,便需拿越王八剑去跟颜遨交换是么?”
      颜昕静静道:“二公子明白就好。那日在密室之内,有人听到堂叔告诉你父亲,说其他的七剑全都有了下落,所以南侯大人决定不再等,是时候告诉你一切了。”
      萧珩冷笑:“他留着我父亲不杀,就是在等着这一天。”
      颜昕道:“不错,他一直对外宣传你父亲已死,就是想让你用尽全力寻找其他七剑,若你知道你父亲并没有死,恐怕只会想方设法救出你父亲,而不会破釜沉舟,把全副心思用到寻找七剑的下落上头。而要找到其他的七剑,实在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萧珩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冷道:“所以他当年故意误导我和叔父,让我们以为他在青锋谷安排了人,我才会想办法拜入青锋谷门下,为了不让他抢先,我自然会更为积极地去寻找七剑……”
      颜昕缓缓点了点头:“他根本就没有安排其他人进入青锋谷。当年那名进入南厉府的青锋谷女弟子,与他并无深交,实际上只是去向南侯大人求取那块黄铁的。”
      萧珩此时反倒平静下来,静默半晌,忽然一笑:“好。颜遨也算是用心良苦了。难怪这么多年,我一直找不出他在青锋谷究竟安排了何人,甚至还误会了其他无辜之人……当年在浮稽山,我毁了他的大事,他反而放我一马,原来是留着我还有这个用处……只可惜其他的七剑我并没有都拿到手,就算全部到了手,也绝不会让他如愿!”
      颜昕叹道:“你父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你能眼看着他这样被折磨下去?你单枪匹马,又怎能跟南侯大人对抗?”
      萧珩目光冷冽:“不劳你费心。就此别过。”他转过身,对着叔父牌位再拜了三拜,持剑走出祠堂。
      颜昕侧身站到一边,挥手止住身后欲要上来的守卫,只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退出祠堂。

      晚风瑟瑟,吹过汗湿的衣襟,带来透骨的寒意。
      萧珩扶住身边一棵大树,弯下身子,大口喘/息。
      高墙之外,憧憧树影将月色分割得七零八落,阴郁黑影交错纠缠,令他气窒胸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红药见了他身影,忙自藏身处快步走出,上前将他扶住:“萧大哥,你怎么了?”待看清他额角上的冷汗和眉宇间那股愤懑悒郁之色,不由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萧珩面白如纸,直起身子,却只望着不远处的满城华灯,不发一言。深深浅浅的阑珊灯火,飘忽明灭,更让心头的悲伤和愤怒无处可遁。
      为何那盏阖家团聚的灯火,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本已认命,当年的伤痛亦已渐渐平复,眼见八剑找齐有望,他甚至觉得那一直渴求的宁静和自由,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可原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叔父受害,父亲被遏,所受磨折和痛苦形状可想而知。忆及那穿过琵琶骨的尖利铁链,他浑身颤抖不已,仿若那染血的尖端利钩,正从自己身体中穿过,劈开血肉,毁尽神识。
      而他却毫无所知,任由父亲多年来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直爱护他、教诲他的叔父,他任由他孤身深入险境,是他的大意害了叔父!
      他自以为聪明敏锐,却连颜遨的这步棋都看不透,该说自己迟钝,还是太过自以为是?
      幼时经历的一切惨痛,又卷土重来,且变本加厉,他胸中生疼,似火焚心,自责、愧疚、痛悔、愤恨,像是看不见的须触,将他拉扯跌入无尽深渊。

      “萧大哥!”
      萧珩如梦初醒,缓缓回过头来,目中只是一片灰败之色,嘴角微微颤抖,暗自调息抑住那股作乱的气息,方才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先生他……他已经走了……”
      红药一片迷惘:“走了?去哪里?”
      萧珩握紧拳头,十指攥紧,又徐徐松开,良久涩然道:“我带你去看他。”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云城北面山坡上的颜家祖坟之处。
      山坡之上,一座新坟于月色下萧索而立。
      红药明白过来,双膝一软,忍不住对着墓碑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哽咽道:“是我没有照看好先生。”
      萧珩定定看着墓碑,悲凉漫过双眸,他盘膝在坟前坐了下来,拍拍红药肩头,温言道:“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我不该就这么让叔父来厉洲……”

      啜泣声中,一人缓缓自阴影中走出。他一身铁灰色长衫,大半面容隐在幽暗之内,正是颜昕。
      萧珩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只道:“你约我来这里,还有什么要告知的么?”
      颜昕看了眼红药,欲言又止,萧珩道:“你说便是。”
      颜昕这才道:“实在是北厉府中说话不方便,这才在堂叔灵牌后刻字,引二公子来此……再说,你父亲交代我的事,也需在这里完成。”
      萧珩缓缓起身:“我爹爹交代你的事?何事?”
      颜昕无话,却走到坟地边一间茅棚之内,取来两把铁锹,递了一把给萧珩,径自走到颜琛墓前,正欲动手,萧珩一把抓住他手腕:“做什么?”
      颜昕道:“棺木里并不是你父亲,你怕什么?”萧珩看了他片刻,不再问话,两人合力,将坟上泥土锹开,眼见坟中棺木隐约现出,颜昕跳入坑中,扒开尘土,掀开棺木顶盖。
      他移开棺木中的骸骨,打开底层暗格,捧出一件羊皮包裹着的物事。
      萧珩双眸精芒一闪,只见那羊皮被颜昕缓缓剥开,现出里面一把三尺长剑。
      那剑鞘沉黑如墨,上有淡淡荧光缭绕,正是他自小就已熟悉无比的东西。
      他心情激荡,自颜昕手中拿起那把长剑,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拔开剑鞘。月光陡黯,一道青光划破黑夜,霎时之间,犹如紫电破空,青雷乍鸣,四周草弄中悉索作响,蚊虫蛇蚁顷刻窜得干干净净。挟之夜行,不逢魑魅,正是灭魂剑。

      红药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手中那宝剑。
      萧珩缓缓合上剑鞘,抬眼看着颜昕。
      颜昕面上似有如释重负之色,轻轻叹道:“当年变故后,我接管北厉府不久,你父亲便将灭魂剑偷偷交给我,让我一定把它藏好,我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处地方最为安全……”
      萧珩点头问道:“灭魂剑在此处,那颜遨府中的灭魂剑又是什么?”
      颜昕微微一笑:“颜遨只知有灭魂剑,却不知道真的灭魂剑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南厉府中的灭魂剑,不过只是一把普通的吴越古剑而已。”
      萧珩深吸口气,凝视着他:“你为何要帮我们?”
      颜昕沉默一阵,缓缓道:“当年若不是堂叔和你父亲助我,我可能早就死了……颜昕虽不才,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这些年颜遨看你父亲看得很紧,我与他虚与委蛇多年,却一直寻不到机会救出你父亲,实在惭愧。”
      萧珩默然片刻,却朝他欠身行了一礼,肃然道:“堂兄说哪里话,颜墨在此谢过堂兄。”
      颜昕看着他手中灭魂剑,悠悠道:“颜遨一直以为灭魂剑在他手中,所以更加有恃无恐,因为你汇不齐八剑,便无法让其他三脉死士听命与你,他认为你孤身一人不足为惧,无法只身救出你父亲,因此最后一定会答应用其他的七剑来换取你父亲。如今灭魂剑已交到你手中,就盼你找到其他七剑,若能得孟、王、沐三氏相助,与颜遨对抗便也多了几份胜算。”
      萧珩垂眸望着手中灭魂剑,半晌道:“堂兄放心。”
      颜昕看看天色,低声道:“我该走了,否则出府太久,又会引起颜遨猜疑。”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交予萧珩,道:“这是堂叔要我交给你的。”
      他顿了顿,沉吟许久,终是道:“其实堂叔他……并不是无药可救,颜遨本也要留住他性命,只是他怕自己和你父亲一样,到时变成颜遨用来胁迫你的工具,因此拒不吃药,这才自绝了性命……”
      萧珩心头巨震,霍然抬头,他眼眶已红,声音嘶哑:“你说什么?”
      颜昕不再说话,只微一欠身,默然走远。

      萧珩心酸难抑,浑身力气都似被抽走一般,颓然坐于叔父坟头,手指微微颤抖,许久方慢慢展开叔父的书信。
      纸上字迹绵软无力,却密密麻麻写满了一页:
      “阿墨: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想必一切事情都已清楚。
      你不必为叔父介怀。叔父这一生,游遍天下海川,见过古今名剑,纵情山水,逍遥天地,也算过得随性而为,快活自在。如今既已到天命之年,是时候该走了,我并无遗憾,你更无需伤心难过。
      我见到二弟之时,二弟遭受多年折磨,现在神智已几乎丧失殆尽,不过如此也好,他既然失了神识,自然不会感受到太多的苦楚,因此你要救二弟,也不急在这一时。
      阿雪历经磨难,心性不太稳定,我与二弟之事,最好不要告诉他,以免他更为伤心厌世。
      你曾告诉过我,你找齐八剑,是为了终结越王墓之隐患,也让君无尘和封七娘之憾事不再重演,叔父赞同你此心,却不支持你在了结越王墓一事后,将八剑毁去,可如今思前想后,的确只有毁去八剑,才是长久安宁之计。
      可叹我大半生游尽万水千山,却没有你看得清楚,也无你这份决心和勇气。
      剑者,可为正,也可为邪,善与恶,全在持剑之人的一念之间。越王八剑虽是上古奇剑,可它们已经沾染上太多的血腥,人心险恶,若是长存于世,日后还将掀起多少惊天波澜,不难想象。
      而你此生,又将遭受多少负累,亦是可想而知。只有毁去越王八剑,你与阿雪,才能得到永远的解脱。
      叔父这大半生,自问未曾做过其他亏心事,唯有当年为了越王八剑,欺瞒了阿书和红药,每每回想起来,总是令我如梗在喉。
      所幸红药天性淳朴,知晓一切后并未怪我,他于相剑一域中颇有天份,可惜我已无时间,不能教给他更多,你若有机会,当对他多加指点,假以时日,他将来必成大器。
      当年我把阿书带到百灵岛,又让她卷入越王八剑之局,利用了她对我的信赖,我深觉无地自容,对她的愧疚和伤害,今后只能你代我弥补了。你与阿书,若能圆满,叔父在九泉之下,亦会替你们开心。
      叔父去了,从今以后,勿再以我为念。唯盼你今后,不再受越王八剑所累,能够尽情去做你喜欢的事,过你想要的生活……”

      一颗颗热泪,成串滴到信纸上,濡湿了纸签,墨迹晕染开来,一片片,一朵朵,像是漫天的乌云,模糊了字迹,阴霾了心绪。
      孤月如冰,在新坟之上剪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山头上长风凄冷穿梭,却始终吹不散那浓烈的悲戚萧索之意。
      萧珩将信纸郑重折好,收入怀中,站起僵直的身子,轻轻拍下红药肩头,哑声道:“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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