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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NO.3 刻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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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刻印。”
我指指自己的胳膊。
“刻印?”吕唐反问。
“就像纹身之类的东西。这是我背叛承诺的刻印,提醒自己别忘记,再犯同样的错误。”
吕唐一愣,显然对这种说法感到迷茫。
“我曾经跟我的姥姥约好,将来赚得第一笔钱给她买个冰箱。她住的地方太简陋了,所以我仅仅是想让喜欢做菜的她方便点儿。”我笑道,努力不让自己干涸的眼再次湿润。
“那她……”
“死了。”我的声音冷下来,连刚才有点润湿的眼也瞬间冻结般,再没有落泪的感觉。
“在老人院里,饿死的。”
吕唐登时再说不出话。楚诗亦短短一句里包含多少可怕的社会黑暗!明明有亲人,却被送到老人院的老人;明明在老人院,却活活饿死的老人……这些事在新闻报道上听过也不觉得如何,但是当你知道它的的确确发生在你身边的人身上时,又是多么的震惊,不可置信!仅仅听着短暂叙述他都身心紧绷,更别提亲身经历这些的人了!
“我没能遵守约定。这刻印是在提醒我,别再违背约定,也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家人。”
吕唐无从猜测这句话的来由。但是他想,或许是在说楚诗亦得双亲罢!将老人送到那种不负责任的养老院,却对孩子谎称老人得到很好的照顾。她无法原谅自己轻信了双亲,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恨这些人,恨这社会么?”吕唐轻轻的问。
我摇头:“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早该知道,早有预感,却一点都没重视。就算当时只是半个小孩子也无法原谅。”
没错,不可原谅!
曾经发生过一次的痛心懊悔,居然又犯同样的错误!
我转头拉着吕唐走进一家服装店。对于这个话题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我真正恨的是连守住重要的人都没有勇气和能力的自己。
吕唐握握我的手,拉着我站住。
“我姑姑去世的时候我也曾怀疑,怨恨过。”吕唐用平和带着忧伤的语调说,“但是后来我发现,怨恨什么都不能改变,只会让珍重的人伤心。而且,人不是全能的,谁都一样。”
“嗯,你说得对。快进来赔我看裙子!”我敷衍着。
的确,人不是全能的。
但我不一样!既然我有能看穿人本质的能力,为什么我轻信了父母的谎言?
不能原谅,轻信的罪,不能遵守约定的罪,没有勇气站出来守护最重要的人,遗弃他们的罪。
我们俩进了好几家商店,我试了几套衣服,在吕唐的建议下甚至试了套超短裙。吕唐说死也不试裙子,在我的撺掇下好不容易试了条休闲裤,打扮起来也蛮有点酷酷的味道。
后来还是选原先我看到的那套裙子。付好钱拿上衣服,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逛街散心的确是女人的天性,只要买了东西,心情也好了。
吕唐一路上也和我有说有笑,全然忘记之前的话题。不知怎的,她突然有意无意的问起:“你知不知道有哪个女孩腿上受过伤?”
“没见过。”我耸肩。“怎么了?”
“不,我有个朋友失散多年的妹妹腿上有伤,我只是帮他顺便问下。如果可能你能帮我打听下吗?你对这里比较熟悉。”
“没问题。”我打保票。
我们继续走,直到后来王安开车来接吕唐。吕唐说要顺便送我回家,被我坚决拒绝——打死也不做那家伙开的车。后来我自己回家了。
回家一看,家里果然没人。
一甩拖鞋,换上新买的裙子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心情却HIGH不起来。
往书桌前的椅子上用力一靠,两腿蹬在桌子上,我的面部感觉十分僵硬。
桌上座钟玻璃表面上投射出的我面色铁青,难看极了。
我伸手刺啦一声撕下附着在大腿上的软化塑胶,随手丢到垃圾桶。
不怎么明显的干褐色皮肤条纹显现在白皙的大腿上,促成一道明显的狭长又直的纹理。
我拉开抽屉,从里面的书本中抽出一枚薄而有分量,巴掌大小的黑色匕首。
“哼,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失散多年的老哥?”
匕首飞出,没入门后镖靶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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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约会感觉如何?介绍下穿女装和人约会的感受吧!”王安故意取笑起来。
吕唐没笑。
他笑不出来。
“她知道那人的下落。”
“嗤吱——”一声急刹车,王安惊讶的扭头看吕唐。后面的车嘟嘟按起喇叭,王安连忙再次启动车辆。幸好刚才他行驶的速度不高,否则车被后面顶一下,铁定回去要被老李狠削。
“我确认过她大腿上似乎没有伤痕。但是问她是否见过有伤痕的人时,她说没见过。”吕唐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下。
王安也陷入沉思:“她回答过于肯定。人的记忆不可能十分清晰,更何况也许有看到过后来忘记的例子。她怎么说也该有所犹豫,如果说是‘不知道’还有情可原,回答‘没见过’又答那么快,的确奇怪。”
“不仅如此。”吕唐继续道,“我说让她帮我找的时候,她爽快答应。这种情况下不适应该问一句伤的位置,什么样的伤等等吗?没有问说明她根本不想帮忙。”
“那她在掩盖什么?”王安喃喃自语,“既然她自己的腿上没伤,那就是——”
“她认识,甚至和那个人多少有点关系。”吕唐替王安说出最后的结论。
吕唐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多年来盲目的寻找终于出现线索!曾经令他铭记在心的女孩,和失散的多年的那样东西终于从尘世中逐渐浮出。
收获不止这些。
‘姑姑,您当年所抱持的心情,我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吕唐想起之前楚诗亦的话,百感交集。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重要的人而痛心疾首,悔恨不已么?并不是想逃避,而是为给自己的严厉惩罚才伤害自己。当年家族竟然让您这样痛苦!姑姑,原谅我没有发现您的苦衷,一味责怪您软弱。’
‘但,当时的女孩究竟……’
拖着伤口,伤上插着利器的女孩突然扭头,用极为恐怖令人窒息的眼神盯住他;他太恐惧于那女孩的魄力,以至于忘记呼喊,忘记阻拦,呆呆的看着那女孩离去。
现在想来,那女孩眼里的不是威胁或疼痛,而是……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