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
听到羽翼扑扇的声响，盖聂突然醒了过来。
死缠着他腰背不放的臂膀不见了，莫非已化为羽翼乘风而去？
……风？
门户紧闭的室内怎么会有风？
刺骨的寒风钻进了被褥，侵袭着盖聂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
盖聂困惑地睁开眼，环顾四周，终于发现是窗子打开了。□□的卫庄正站在窗前，迎着风，银发飞扬，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盖聂不由叹了口气。
这景象如梦如幻荒诞之极，却偏偏是现实。
在鬼谷养伤的他，究竟为什么会和师弟同室而居还同床共枕啊啊啊！
大概是因为宅院被暴躁易怒的师弟损毁了多次，重建起来的家园难免越来越简陋。一度辉煌的七进大宅逐渐缩减成了五进，三进，直至现今的陋室两间。一间厨房，一间卧房，入了夜，别说什么分房分床了，连晚饭都得坐在床沿上吃。
其实，在盖聂看来，宅子塌了就塌了吧，餐风露宿也无伤大雅。
但在卫庄心目中，鬼谷的宅院是故园……是家园的象征。卫庄怎么也无法接受两个人的家园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的事实。
——只要人在，家园就在，损毁多少次都不要紧。
——只要人在，家园就能重建起来。
盖聂总是这样安慰师弟。虽然每次砌墙上梁的时候他都会在暗地里嘀咕，也不知这新屋子能健在几天。
卫庄总是在事后追悔莫及，可一怒就踹墙的臭脾气却改不掉。
“师哥，你醒了？”
卫庄在窗前回过头。
他的手背上停着一只鸟，黑色的鸟，羽翼漆黑如夜，双眸璀璨如星。他挥了挥手，黑鸟就飞向了无边无垠的黑夜。
这是流沙的传讯鸟，盖聂知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睡吧。”卫庄钻回了被窝中。
盖聂下意识地往里让了让，没成想，如此单纯的举动，就激怒了卫庄。
他冷哼一声，不由分说扑到了师哥背上。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沿着火热的胸膛小腹一路向下……
（中略）
当然，盖聂还可以选择和师弟大打出手。可每次打斗师弟都不要命，非压师哥一头不可，故此结果只会是以下两种之一。
——败北，被师弟变本加厉地蹂躏。
——获胜，抱着身负重伤的师弟懊悔。
这两种结果盖聂都无法承受。
师弟粗暴蛮横，强迫他在师门重地过上了荒淫无耻的姓生活。但盖聂总觉得是自己比较差劲。
他明明对师弟有感情，却不肯表达出来。
他拒绝回应师弟的感情，却又希望和师弟共度余生。
所以师弟的言行再过分再过火，他也硬不起心肠反击。此时此刻，也唯有满心苦闷，满心怜惜。
“行了，爽快点。”卫庄催促道。
“小庄，不要折磨我好吗？”
“我白天卖力干活，夜里卖力干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你只要白天卖力就可以了……”
大约从两个月前开始，卫庄一反常态，每天都早起做饭，劈柴挑水也十分勤快。
盖聂还记得两个月前的那天，自己万念俱灰地在床上醒来，愕然发现操弄了自己整整一夜的师弟竟不在身边。
不伦之恋固然令人苦恼，但是，被师弟彻底亵渎了身心之后再被抛弃，就不仅是苦恼了！
凄惨万状的盖聂拖着疲乏的身子摸到了门外，东张西望，深感前途渺茫。忽听呛咳声起，这才发觉宝贝师弟正蹲在灶后头生火。
米早就淘好了，浸在了锅里；菜也切好了，还搁在砧板上。卫庄一脸郁闷满头大汗地吹火又添柴，灶膛却光冒烟，不冒火。
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盖聂俯下身，摸了摸师弟花白的头，摸到了一手灰。
高傲的卫庄连鼻尖上都沾满了灰。
盖聂再也忍不住，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尽管是被迫发生了□□关系，但盖聂并未受辱。
卫庄强加于他的从来就不是羞辱……是爱。
笨拙、稚拙的男人；笨拙、稚拙的爱。
********************
盖聂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下定决心与师弟厮守终生。
如此慎重，如此深思熟虑，自然不会轻易动摇。
盖聂的梦想虽然遭受过师弟嗤笑，但变强却是两个人共同的目标。存小异求大同，双剑合璧纵横天下，这样的前景，谁能抗拒？谁能轻言舍弃？
“小庄，该练剑了。”
“哦。”
“又在画画？”
“嗯。”
“让我看看。”
“没什么看头。”
卫庄马上卷起了手中的羊皮。
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不擅长也不屑于调情的卫庄还会勉强说几句情话，甚至从师父尘封已久的书房里翻出了琴棋书画，试图博取师哥欢心。怎奈盖聂古板拘谨，道貌岸然，完全不解风情。卫庄也就放弃了努力，专心致志生闷气。
盖聂的伤早已痊愈，两个人合练的剑法却进境甚慢，卫庄显然该负主要责任。
“小庄，让我看看你的画。”
盖聂不想跟师弟怄气。他想把师弟哄开心，两个人齐心合力好好练剑。
“都说了，没什么看头。”
卫庄揉着羊皮泛黄的边儿，语声中毫无热情。但盖聂伸手去拿，他也没有反抗。
盖聂抱着褒扬的心思展开画卷，却愣住了。
这人竟不是谦虚，这画还真没什么看头。
斜阳，山谷，竹林，屋舍，石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和盖聂眼前的现实世界保持了一致。既没有独具匠心的构图，也没有感染人心的激情，这是一幅刻板而乏味的画，从中感觉不出多少创作的成分，像记录。
“还有么？”盖聂茫然地问。
卫庄起身进了厨房，拖出一个大藤箱。
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着画。
各种角度，各种时刻，室内室外，景物静物，一应俱全。
柳枝烧成的炭笔，在粗糙的羊皮上一丝不苟地记录了家园的全貌与细节。
了不起！
盖聂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这平实精细的画风或许不符合世人的审美，盖聂却着实中意。他翻来覆去地欣赏，口中啧啧称奇。
卫庄靠在他身边，心如鹿撞，想伸手去拂他的额发，偏又有些害羞。
“小庄……”
“嗯。”
“这书案已经不在了呢。”
“嗯。”
只要人在就好。
“这林子里原来有过这么多花。”
“嗯。”
人还在就好。
花死了就死了吧。
“你可真是糟蹋了不少东西。”
并不是谴责的口吻，事实上盖聂只是在感慨。所以卫庄也没有恼羞成怒地跳起来。
“唔，这是现在的新房子。”
卫庄不吭声，靠在师哥肩头，看新房。
“这幅画你也该妥善保管，没准将来能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
“等哪天这新房又被你踹散了架，你还能看画缅怀一下。”盖聂半开玩笑地说。
老半天也不见师弟回应，他诧异地抬起了头。
“小庄，你画不画人？”
发现师弟面色不善，盖聂讪讪地笑了。
“画，怎么不画？等哪天人不在了，我还指着看画熬日子哪。”
“你向来踹墙踹床不踹人，我不担心。”
卫庄又不吭声了，掂起一幅画，翻转到反面。
原来羊皮的另一面也打磨过，精心绘制着人像。
被卫庄破坏殆尽的景物中，有幸健在至今的盖聂或坐或立，或卧或行，用餐，舞剑或沉思。
“只有我啊。”
“我画你早画腻了，偏生这谷里没别人。”
“不是还有你么？”
“我？”
“你看这些画，这些画流传到后世，或许可以取个名儿，叫盖聂在鬼谷的日常生活。”
“嗯，没错。”
“可后世的人一定会同情这个叫盖聂的男人。”
“哈？”
“你看这画里的盖聂多孤单。”
“你……怕孤单？”卫庄在冷笑中透出了嘲讽。
“我不怕孤单。我只怕这些歪曲事实的画，对你来说，并没有留念重温的价值。”
“歪曲……事实？”
“我俩整天形影不离，这画里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你？”
“师哥，你多虑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苦衷。我是在画自己的眼睛看得到的东西，仅此而已。”
“当真？”
“当真。”
“哦，那好办。”
盖聂握起师弟的手，将他拽到了河边。
荡漾的水波中，依稀映现了两人并肩携手的倒影。
“看到了吗？小庄。”
“嗯……”
“能画下来吗？”
“嗯……”
然而卫庄的表情并没有明朗起来。
他显得更阴郁了。
他再也没有在盖聂面前画过画，可剑法依然进境甚慢。
不过，盖聂知道他还在画，而且是双人像。因为他弄来了大量铜镜，装在了各种场所，连厨房的地上都铺了两块。切菜洗碗来回走动的时候，铛铛铛咚咚咚的脚步声真是十分有趣。
——小庄的画里，一定有了两个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无论这厨房能幸存几天，两个人在鬼谷的日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