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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唐米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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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米没有跟下去围观,只坐在楼窗上对着天空发呆,思考着要不要去揭发苏晞媛的行为。虽然自己曾一次次在自己出意外时,向那楼上,或是从那图书馆书架的缝隙间,甚至韩之浩的演唱会上,隐约窥见了她的身影,却始终拿不到她害人的真凭实据。
就算现在她从叶心阳处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但叶心阳的灵魂已经穿越到古代,在现代只留下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里的叶心阳的躯壳。没有谁能够让一名植物人对她进行指证吧?
何况不管是她还是叶心阳,其实并没有真的出人命……
……这事有点难办。
她皱起了眉。
等回过神时,外面已是沸反盈天,人声嘈杂。船舱内孩子的哭声却已变为惊喜:“娘,娘你醒了?”
舱内传来几名船夫娘子赞叹的声音在说:“阿宝姑娘,看不出来,你真是妙手回春啊。”
稍后,阿宝施施然随着白大夫在众人的目光中自船舱内走出,白大夫也是带着一脸赞许,犹在摸着胡子边走边道:“想不到可以这样医……两张方子我都知道,却未想到如此配合起来另有妙用,真是后生可畏。”
阿宝垂首向白大夫淡笑:“小女子也就是这几天整理家中医书时候刚好翻到这几张方子,便想大胆一试,却是在白大夫面前班门弄斧了……”
“阿宝你真是谦虚了,老张头倒是生了个聪明女儿,老夫以前走眼了。”白大夫呵呵笑道。
阿宝淡淡一笑,又向白大夫行礼:“白大夫过奖了。”
碧蓝的天空下,她转头望向上方的唐米,眼中也染上了些几分灿然笑意。
唐米也遥遥地对着她笑了。
“叶同学,想不到你的学习能力果然不是盖的。我听他们都在传说,你那时走进船舱,看诊之后便写了张药方,又做了一会儿针灸和推拿,这妇人便醒来了。”唐米一脸崇拜地望着阿宝。
数日以来,那位妇人寒毒未尽仍很衰弱,随时可能再有危险,因此被暂时留在了阿宝家的药铺里观察治疗。
阿宝这日刚替她复诊过,并熬好了药喂她服下,然后便与唐米坐在她的房里喝茶。
阿宝房里物件摆放得十分齐整。外间是阿宝自己攒钱买的旧架子,上头码了些医书,旁边一张矮木桌就权当了书桌,里厢地方比较小,只摆了一张小木床,上面同样是盖了多年的旧棉被,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这些令唐米越发确定,那日在叶心阳屋中看到的情形必定是被人动过的。
这整齐的屋中摆设。看得作为真正的女孩子的唐米都有点惭愧了。她们此际就是围着外间那张矮木桌在喝茶。
刚才一直淡定无比的阿宝听到唐米的话,脸红了红:“其实我以前曾经在图书馆借阅过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面对此类症状有过描述,我的印象里十分深刻。这次我只是看到那妇人生命垂危,想结合着近来从医书中学得的知识,尽力试一试复方治疗,心里是根本没有什么把握的。”
外间传来那妇人身边孩子的笑声。阿宝听着脸上现出幸福的神色:“我忽然感到能以自己的力量救人,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但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现在还未诞生吧?”唐米两手托腮看着阿宝。
阿宝微赧:“嗯,所以我没有跟他们多做解释,怕会影响到历史的进程。说来惭愧,白大夫刚才还找我说觉得我很有潜力,想收我做弟子。”
“白大夫没有说错,你本来就是个天才,不管学什么都比别人有潜力。”唐米道,“那你现在意下如何呢?”
“我在想……”阿宝看着手中的杯子,“如果将来回不了现代,就在这古代悬壶济世,当一名医者似乎也不错……”她放下杯子,“以前我刚穿来的时候总想着要回去,要找苏晞媛问清楚,问清她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我……”她垂眸,脸上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其实叶校草以前是喜欢过苏晞媛的吧……唐米心中多了分了悟,但她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听着。
阿宝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了窗外的河水片刻,才又缓缓道:“那天救人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了。一切的事情即已无法挽回就让它过去吧,深究只会让自己不断陷入痛苦之中。她毕竟也还是个小女孩,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我的人生还很长,所以我决定也放过她,放过自己……”
她转回头望着唐米,睫毛忽闪着:“还记得《约翰•克里斯多夫》中的那句话吗:生命是一连串的死亡与复活……我要同我过去的灵魂告别,把它丢在后面,就象一个空壳。”她伸手抓住身边的窗框,有些用力,“我……决定先过好当下。”
“叶心阳……”唐米呆呆地望着她。
“唐米,我决定了。既然来到这里,我从此就好好地做药铺的女儿阿宝。以后你就叫我阿宝吧,让从前的叶心阳随风而去。”阿宝站在冬日的窗前,寒风将她的秀发吹得有些凌乱。
唐米看着她,觉得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她忽然下了个重大决定。
“不,叶心阳,这就算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吧。”唐米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阿宝面前,“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慎重地看着阿宝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一个关于我穿越的秘密。”
“我说了,我终于说出来了。阿浩,你不知道说完之后我的心中有多么轻松,就好像压在我身上十五年的重担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我说完我的秘密之后,叶心阳看起来十分震惊。他在屋中来回地走了不知多少回,最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唐米。’他的双眼闪闪发亮,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说,‘原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穿越人,我想我更有信心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另外你不觉得以你的特殊和我的头脑,一定能在未来活得很精彩吗?’
我站在窗前,望见他眸中映出的碧水蓝天中的我自己,忽然觉得心境豁然开朗了。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生活的世界是这样缤纷多彩,我的人生如此充满趣味。我恍然大悟:原来我除了苦恼人生之外,还可以去享受人生。”
唐米放下笔,啪地打开窗户,冬天的寒风吹进室内,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寒冷。她望见外面下起了雪,白的雪,黑的瓦,绿的松树和五颜六色的行人。她又转身看自己的房间,粉蓝的墙壁,深蓝的书柜,碎花的床单和白色的书桌。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多彩!
叶心阳,不,阿宝说的好。
“我和我过去的灵魂告别了,我把它丢在后面,象一个空壳似的。生命是一连串的死亡与复活……”她对着外面顶端堆积着白雪的广告牌重复着叶心阳的话。
“小鱼!让我们一起死去再复生吧!”她抱起身边的小猫在房中转起了圈,吓得小鱼喵喵直叫,挣扎地跳开。
“哈哈!”她大笑着打开房门冲出去。外间她的爸爸正在看报,妈妈在厨房里忙碌。
她冲到爸爸面前转了一圈,又跑进厨房围在妈妈身周转了一圈,然后又咯咯笑着跑到门前:“爸爸!妈妈!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好,记得早点回来吃晚饭。”爸爸从报纸上移开视线,奇怪地看了她离开的背影一眼,“……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妈妈走出厨房,摸着脸笑了:“这孩子终于有点她这年龄的样子了。”
她连围巾都没有围,一路跑下楼去,喘着气笑着,长发在风中飞扬。她一直跑出小区,跑到无人的公园里,在皑皑白雪中第一次那么畅快地大笑。
“真美,这个世界。”她在茫茫白雪中旋转着,雪纷纷扬扬飘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
她一直转到自己头晕,才咯咯笑着坐倒在地上,不在乎偶尔经过的路人的侧目。
“我也是。”她望着漫天白雪笑着自言自语,“我也要过好当下,从此珍惜自己的人生。叶心阳,是你提醒了我。”
头顶上遮过一把伞,替自己挡住了雪。她回头,看到了那名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少年,朱一一。
朱一一头戴一顶驼色的绒线帽,黑灰格子的短大衣。他摘下口罩,有些奇怪地看着坐在地上不停笑着的她:“唐米,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依旧咯咯笑着,仿佛要把她从前缺失的都一次笑回来:“朱一一。”她朝他招手,朱一一疑惑地蹲下身子。
她停下笑,脸蛋红红的,嘴边呵出一口白气:“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韩之浩吗?”
她不着边际的问题让朱一一愣了下。他想了一下:“因为他长得帅?你们女生都是这么回答的。”
“错了!”唐米戳了下朱一一,“或许有人喜欢他身材好、长得帅,但相比起来我更喜欢的是他的演技。”
唐米坐在雪地上望着朱一一的墨镜,浑然不觉衣服被身下融化的雪水沾湿了,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无比真诚:
“从我第一眼看见他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我喜欢他出神入化的演技,他不管扮演哪个角色都能很成功地融入进去,仿佛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而我的人生里最缺少的就是这种融入角色的感觉,我一直对自己的人生缺乏真实感,所以一直进入不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该担任的角色。十多年来,我一直像个行尸走肉。我是个失败的女儿,失败的学生,失败的唐米。但是……”
她笑了:“现在,我突然明白过来了。不管多苦恼都好,我只要过好现在,不要在将来后悔就够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朱一一的嘴角弯起,也笑了,他向唐米伸出手:“恭喜你想通了事情。现在,为了过好以后,你也应该先保证你的身体不要着凉生病。”
唐米将自己的手放到朱一一的手里,由他拉了起来:“朱一一。”
“嗯?”
“不管韩之浩未来出演什么角色,不管他未来在什么地方,不管他未来发生什么,我都永远会是他忠实的粉丝之一,永远守护着他。”唐米握紧了朱一一的手。
“嗯。”朱一一左手撑伞,右手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向公园大门。
“朱一一。”
“嗯?”
她微笑地看向朱一一拿着伞的另一只手,“你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吗?”
朱一一墨镜后的眉微挑,薄唇向上斜斜挑起:“嗯,是有点似曾相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声音不再低沉混浊,而变得富有磁性。
她笑吟吟地闻着身边熟悉的淡淡茶香,看他摘下墨镜,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好了没有,阿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