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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薛宝玥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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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又是请名医,又是下猛药,薛老爷却一直缠绵病榻,睡多醒少。在一日风雨交加的深夜,宝玥在床上睡的正熟,恍惚间被丫鬟冷淡的摇醒,一件月白的家常还带着褶子的衣裳扔在她身边,那是她最不喜欢的一件,平日都是塞在大樟木箱子底部,不知是谁翻出来专门气她。
人逐利乃本性,如今整个薛府便是最蠢笨的仆妇也知道,当初不可一世的大姐儿已经是过去式。宝玥冷眼瞧着那些丫头婆子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毫不在意的自己换上衣服,又梳洗一番。
平日都是由一群仆妇前后环绕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何时自己穿过衣梳过头。是以在薛史见到的是一个穿着平时最不喜欢并且乱皱的衣衫,发髻松散只歪斜的戴着一支小珠簪的嫡妹。薛史难以将眼前的人儿和以往光鲜耀眼的大姐儿联系在一起,虽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训话:
“难道你打算以这副样子见父亲不成?你还嫌父亲气的不够嘛?!”
本来还打算多多忍耐的宝玥,终究因为娇养了那么多年,受不得大气,立刻抬首瞪眼,颇不甘心的嚷着:
“是是是,就薛大爷最为规矩最心疼父亲!我这个破落户就是不孝女!有那么个娘的下贱东西终究不是好货!”说着说着宝玥便红了眼眶,这半个月,吃的是冷菜,喝的是冷茶,无人服侍穿衣梳洗,她哪受的了这些,这回一下子爆发,似乎要把多日的委屈宣泄出来,
“干脆把我赶出去算了,反正让人见了就生气,还赖在薛府里干什么,横竖我就是小扫把星!”
“胡闹!”薛史终究没忍下去,手高高的扬起,宝玥见了越发不怕了,只倔强地擦了擦眼泪,嘴硬的继续道:
“打啊,你打死我算了!”
外头闹成一团,连屋里歇着的薛老爷也惊醒了,才睁眼薛老爷便觉得身体松快了一些,想来是那些猛药起了作用。
一旁的仆妇见了连忙扶起拿了靠枕,倒了温养的灵芝茶服侍薛老爷润口,又遣人去门口将薛大爷和大姐儿唤进来。听见薛老爷醒了,薛史和宝玥颇为惊喜,自是连忙往屋里去。宝玥借着人小,一溜烟的跑了进去扑进薛老爷怀里,嘴里一直喊着:
“爹爹、爹爹、爹爹,你可吓死玥儿了。”
抱着宝玥,薛老爷的心里颇为复杂,她和她母亲太像,看着她就能想到她母亲,但这事也怪不到女儿身上,一时似打翻了五味瓶,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个什么味。但低头瞧着大姐儿哭花的小脸,不复往日光鲜的打扮就知她是受了苦了。
到底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心肝肉儿般的疼着长大,平日也嘴甜讨喜,爱若珍宝,如今哪见的了她委屈,心里的天平立刻倾倒,心疼的搂着宝玥责怪起嫡子:
“你是怎么照顾大姐儿的,从小疼爱着长大,她何时遭过这些罪,要说错也是那个贱妇的错,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或是激动了些,薛老爷一时气血不顺,咳嗽起来。薛史急了,立刻斟茶拍背,好不容易才把薛老爷的气顺了,哪里还敢辩解什么,连连符合:
“是是是,儿子知错了,这就把大姐儿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发卖了,重新换上一批老实本分的伺候妹妹。”
似乎是一番训斥耗费了不少力气,薛老爷喘着气靠着厚枕,一手拉着薛史一手搂着宝玥,低声说道:
“我这大半辈子都这么过了,做过错事也做过好事,如今怪也只怪我识人不清,被美色迷了眼。”说到此不免伤心的老泪纵横,“想我薛振也待她不薄啊,她竟如此爱攀高枝,连嫡亲的女儿也不要了,真是狠心人。”
薛史与宝玥不免劝慰一番,薛老爷挥手让宝玥先回去休息,只留下嫡子薛史聊了大半宿,其余九个儿子得了消息自然也是一夜没睡,但不得薛老爷传唤他们也不敢去打搅。不料才天明便传来了消息,薛老爷毙了,想来昨日不过是回光返照,想想也对,先前一直浑浑噩噩,怎就突然清醒起来。
薛老爷身上早由薛史在他咽气前换上了新衣,不少庶子哭着喊着的要替薛老爷换上寿衣,薛大爷双眼一瞪,那些人也就收敛了些,乖乖站在一边,看着宝玥亲自为薛老爷换上寿衣。一旁的姨娘们哭声震天,一边哭一边嚷着不活了,要随着老爷去了,但话里话外不忘强调容盈的罪大恶极,大姐儿也不是个好的,薛大爷要为老爷做主,不能放纵了恶人。
这边宝玥正伤心着呢,对她最好的两人一下子都去了,如今母亲也离开了,自己和大哥也不是很亲,日后也不知会如何,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些姨娘。
停灵七日,族里不少叔伯都到了场,族长也到场主持一切。这家主之位自然由大爷薛史继承,一众庶子多多少少得了万把两银子,姨娘们也得了些珠宝首饰,唯独薛宝玥独得了六万两黄金,三大匣子珠宝,六樟木大箱子的古玩,说是日后作为她部分嫁妆。
哭完了丧,便准备下葬之事。薛府正门大开,大爷薛史在最前头,一众女眷坐在后头的轿中嘤嘤啜泣。宝玥抬手掀起了轿帘,满目的纸钱飘洒,竟看不到其他的颜色,哭肿的眼睛恍若桃核,看了片刻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便松了手。
一连哭了七日,早已累坏了。宝玥靠着轿壁想小歇一下,不料突然一阵晃荡,只觉得头颈被人一点,便瞬间失去了意识。薛家人之间一道黑影冲进一顶青缎小轿,然后迅速跃出逃远,薛史记得那是宝玥乘的轿子,忙喊仆役前去查探,一掀轿帘才发现,里面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全部毙命,而大姐儿薛宝玥则不知所踪,想来必定是被那贼人掳走。
虽急急的派人去追,但贼人似极为厉害,不到盏茶时,整个坤州被人翻遍了也没寻道薛家大姐儿的下落,旁人只当贼人爱财,必来索要。谁知苦等半月仍不见有人来索要钱财,想来这大姐儿不是被人卖走就是横死异地,渐渐的也就被人都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