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zuka的烦恼》靡冷

5、烦恼4 Fuji喜欢的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Tezuka想，Fuji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人。优雅的微笑和微笑后的不易捉摸，“天才”之名所带来的神秘感。这些全都是可以令小女生倾心的东西。

　　当然也有例外的女生。

　　就是看得到些内在的的那种，不仅仅为表面所惑。但即便如此，Fuji仍然很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自然还是以Fuji独有的 “Fuji式微笑”，眯起眼，月眉如钩，弯成两道新月。还有独特的轻轻柔柔如风的声音。三年来一直如此，从未变过。然后Tezuka突然想起，每在Fuji拒绝那女孩之后，Tezuka的心都会起一层小小的波澜，很高兴的那种。

　　有一回，Tezuka记得，那还是一年级的时候。Fuji在写完回绝收到的第108封情书后，终于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笑眯眯的问：“NEI，Tezuka，你帮我个忙好吗？”

　　Tezuka看向他，想了一下——同学帮忙应该很正常吧？——于是Tezuka点头答应。

　　“啊！”Fuji的眼中很淡的惊喜了一会儿，兴高采烈：“Tezuka真好！”然后一手指着下面厚厚一搭白色、粉色的情书，笑容清澈如阳光下的溪水：“帮我一起写！”

　　“Fuji！”Tezuka皱了皱眉头。

　　Fuji的微笑像树叶发出的沙沙声：“NEI？Tezuka？不好吗？”

　　Tezuka看着Fuji的笑，那笑脸像阳光般有些刺眼的射进Tezuka心里。Tezuka的心像眼睛，面对Fuji的笑，他有些慌乱的措手不及的想避开。

　　Tezuka向他是无法真正拒绝Fuji的，像Fuji那时找他比赛一样。

　　靠窗的树叶摇曳婆娑，夏日时候，树上的知了长长的叫起来。午日阳光暖暖懒懒。教室里的电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响着。

　　Tezuka的心很小很小的动了乱了，他点头答应。

　　Fuji的眉梢眼角都跳动着轻快：“Tezuka最好了呐！”

　　小小的Tezuka愣愣的看着。窗外是顶蓝顶蓝的明净天空。穹壁上浮云轻轻飘送。风很轻很细，哗啦哗啦安安静静地响。再后来，Fuji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一起。

　　Tezuka沉默，Fuji笑。

　　很惬意的，带着一点儿懒散随意的午后。两个很小很小的男孩子彼此不出声的相对。小小少年的心里。奇异的情愫在烦闷的知了声中懵懵懂懂的抽动。

　　那天一年级的午后，Tezuka第一次对Fuji脸红。

　　自此之后，Tezuka每天就多了一份固定作业，帮Fuji写回情书的信——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该叫什么。其实想着Tezuka也觉得奇怪，都是同一年级的。干嘛弄得像隔了多远似的。Fuji想要回绝的话直接跟她说不好吗？对此Fuji很轻描淡写的一笑，说：“我懒得了。”

　　其实Fuji不说，Tezuka自己也明白。当然也不会是Fuji表面说得那么简单。只是Fuji不说，他也不讲。他们一贯来都是如此。Tezuka觉得这是默契。

　　不过也因此，Tezuka的字和Fuji的也渐渐像了起来。Fuji第一天看了就把它捧在怀里，笑着说：“Tezuka你以后就帮我写作业好了。我们字那么像！”

　　当然还是有不同的，无论是Tezuka还是Fuji，他们彼此心知肚明。Tezuka的字下笔沉稳有力，收尾刚毅；Fuji的字落笔处轻灵如燕，收尾轻扬。隐隐间，Tezuka觉得这仿佛是诉说了他与Fuji的不一样。他们是骨子里这么像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是他。Tezuka与Fuji，背道而驰的不相象，又是同样的一种人。最不相象的相象。他与Fuji，像是变化生生不息的乾坤，彼此循环往复。

　　那么这又是否说，终有一天，Tezuka与Fuji的道路，也将一如此夕，彼此背道而驰，再不相干？

　　生出这个想法时，Tezuka才只是一年级。小小男孩子的心里，蓦然竞平添了分悲凉。

　　但是第二天又接触到了Fuji的笑脸。Fuji的笑一如往昔。压下了Tezuka心里的一切，深深埋藏。于是Tezuka心中凝聚在一起的结，也悄然化开了。

　　未来是未知数，所以只需把现在过好，不是吗？

　　后来年岁渐大。女孩子也大胆，当面表白。于是Fuji也当面便拒绝了。旧日一起写信的日子慢慢被搁下。Tezuka没有来的，竟然有些怀念那些往昔的时光。

　　再后来Tezuka自己想，他是不是想借此和Fuji见面呢？

　　这是练习结束后，Tezuka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想这些很久之前的事。想了很久，各种各样，有关Fuji的一切。

　　到现在，Tezuka总结了三年来的种种怪事，最后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只有这个结论可以解释一切：他……喜欢Fuji。

　　（啊啊啊，部长你终于觉悟了！）

　　一瞬间，他感到震惊。他喜欢上的人，和他在一起做了三年的知己的人，Fuji，他喜欢上的是一个男孩子啊。但是好像……震惊之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吧？除了Fuji，也的确没有谁能让他产生其他感觉。

　　突然，他听见前面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当然他本来是不会在意的但是他的耳朵很清晰的捕捉到了一点断断续续的声音：“F……Fuji同学……”

　　Fuji？Tezuka的脚步不由顿下来。两边树叶飘摇，夕阳昏红的柔亮光线斜斜穿过来。Tezuka的镜片映出了天边的晚霞，晚霞后，他的眼眸无声闪烁。

　　“Fuji同学，我……我……”女孩肯定红着脸。

　　告白吗？Tezuka目光闪动，不由往树后躲起来。多得更严实一些。树后边重叠在一起的阴影把他彻彻底底的淹没。只露出一双镜片后闪闪发光的金茶色瞳仁，光芒默然凝转。（埃，看不出部长这么八卦哦？活活活～～～）

　　从Tezuka的角度看去，他并不能看见女孩的脸，只看得见那女孩子的娇美背影。绑成马尾的褐色卷发一晃一晃。Tezuka看得见Fuji的脸，一点都没有变的笑。对着谁都是，浅淡而不经意，像是吹动树叶的风。

　　女孩的背影上下一动，大概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鼓足勇气说：“Fuji同学，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他看见Fuji摇了摇头，眯着眼微笑起来：“啊，抱歉呐。”夕光镀在Fuji的净白衬衫上。

　　女孩身子一震，向前探去，声音变得急切而焦虑：“为什么？！因为我不够漂亮吗？？还是我不够好？”

　　Fuji叹了口气，并不一时回答。但是慢慢仰起了脸。睁开的幽蓝双眼中，交杂了周围的树枝交错的暗影，绽开出两点泠清亮着的湛蓝光亮。Fuji斜仰看着天边晴红的挽云，光影灿烂如酒。晚间凉风轻起，亚麻色秀发随风微动。Tezuka突然觉得那时的Fuji有些苍茫。像暮色一样漫进Tezuka的心里，他觉得有些疼痛。

　　“不是啊。”Fuji又眯起了眼，夹住了瞳中的深郁。两弯眉眼笑成新月如钩：“只是，”Fuji嘴唇轻动：“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树后，Tezuka的身子和那女孩同时一震，树上树叶簌簌掉落。

　　那句话，毫无预警的就直直闯进Tezuka的心中。他还未来得及防备，那一个个字就与他正正撞了个满怀。“砰”的冲进他心里，他在树后很少见的张大了眼。Fuji喜欢的人，Fuji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Fuji同学……喜欢的人？”女孩呆呆傻傻的问。

　　“嗯，NEI。”Fuji点头说，唇角勾起愈发温暖的笑意，瞳孔间树叶摇曳的浅影斑斑：“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呐。我好喜欢。”

　　“那，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女孩身体倾斜，脑袋探出。（喂喂，老大，你确定你不是在查户口？）

　　Tezuka看向Fuji复又睁开的眼，那样深湛如海的冷蓝，之中却泛滥了无尽的暖意，那般自然而熟悉，是只有在提及某些特定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温暖表情。

　　Fuji微笑，手按在唇上，笑眯眯的，还带了点俏皮：“秘密！”

　　好熟悉的感觉呢，Fuji。

　　Tezuka冷冷的想。心中有酸涩一拥而上。盖过了之前任何一种。他只是不断想着Fuji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断想，想到心里难受。仿佛被什么重重压在胸口，他想呼吸，但是胸腔中的气息如此细长，他还不及呼吸，就已经硬生生被逼回胸口。他……无法忽视那句话啊……他毕竟是喜欢着Fuji的，无论如何不正常，如何脱离现实的轨道，他喜欢他，无庸置疑。他介意有人过于接近Fuji，介意Fuji说他有喜欢的人了。Tezuka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摘下了眼镜。细长的眸子被手的阴影所盖住，只透出一点点眼角余光。他……很苦恼呢。

　　Tezuka重重靠在树上，戴上光线氤氲的眼镜。

　　“啊，Tezuka！”或许是动作太大，Fuji竞发现了他，声音立刻上扬起来，每一个音都带着愉快的气息。

　　Tezuka一下子没有准备好，只得轻咳了一声，好像一脸很平静的冷冷的样子：“嗯。”

　　“Tezuka，这么晚还不回家吗？”Fuji笑意盎然，微微歪着头，眯起的眼缝中都透出欢快的光。

　　你不也是吗？Tezuka自己在心里默默想。

　　“NEI，一起走吧。”Fuji轻轻微笑，话语中仿佛带着点期盼。

　　Tezuka的心有些微的刺痛，他别开了脸，有些想避开Fuji的脸。

　　“NEI，走吧。”Fuji说，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Tezuka的心头禁不住一阵恍惚，Fuji，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然后他别过头，淡淡说——简明扼要：“我还有事。”

　　Fuji微微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僵硬了的嘴角慢慢的轻轻的带着点试探性的往上扬起来，好缓慢的速度，仿佛那缕凝滞在空气中的笑意。最后才柔和起来，很快的婉约了先前的僵硬。

　　Fuji轻声说：“是吗？那好吧。”

　　Tezuka甚至有些狼狈的躲开，太慌乱。Fuji……大概也有些生气吧？Tezuka想。但他毕竟是理解他的，他们一向如此，三言两语，甚至只是嘴角的一个牵动，都能心领神会。既是如此，他的感觉，Fuji怎么可能不懂？

　　Fuji的脚步声渐渐远去，Tezuka才慢慢的回过头，Fuji的背影，那样纤细而干净。Tezuka感到心中有什么“啪啦”落地。

　　Fuji……

　　Tezuka很慢很慢的转回身，走了出去。夕阳在地上拖下了他一道歪歪斜斜的沉重的长长的背影。晚间黑色羽毛的丑陋乌鸦站在电线杆上，倏又嘎拉嘎拉的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夹长了鸟嘴喊道：“笨蛋！笨蛋！”

　　笨蛋吗？Tezuka有些自嘲的想，嘴角染上了黄昏般的苦涩。

　　电线杆上的几痕细线斜斜的分割了夕云堆垛的昏黄天空。

　　他还真是笨蛋啊……

　　Tezuka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