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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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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进行的十分顺利,但越是接近终点,伊斯坎达尔越是谨慎。这条密道是作为“储君”必须知道的秘密,也就是说吉尔伽美什极有可能也知道这条路,跨出这里之后会面对什么,连伊斯坎达尔自己也不敢确定。吉尔伽美什的随心所欲让人无法揣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真正明白他的所有想法,可能只有恩奇都一个人。对于伊斯坎达尔来说,他宁可面对吉尔伽美什也不愿意面对那个美丽的宰相。
恩奇都非常可怕。
当回忆起那个绿发宰相挥枪而上的样子的时候,虽然时隔数年,伊斯坎达尔依旧感觉到了一阵战栗。这并不是对对手的恐惧,而是一种夹杂着兴奋和热切的期待,他盼望着再和恩奇都一战,渴望着用自己手中的剑取下对方的人头。这与仇恨无关、与旧怨无关,纯粹是战士的本能在他血液里流淌、在他身体里叫嚣。
所以当看到那抹绿色头发在风中飘扬的时候,伊斯坎达尔笑的相当高兴,虽然现在还是在逃命的阶段,而且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里不会被即将发生的魔法爆炸所波及,但他已经彻底的忘记了逃跑这件事情。
他要打架,要和这个从各种意义上都是这个帝国最强的男人打一架。
双方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任何话语都显得极为多余。他们彼此退了一步,恩奇都在伊斯坎达尔将韦伯放下的那一瞬间动了手。他虽然是帝国宰相,但武力值绝对可以超过乌鲁克几个著名的将领,而他的武功与美貌一直是吟游诗人喜欢传颂的段落之一。
伊斯坎达尔很清楚对手的强大,但他享受这种刺激,他喜欢挑战这种在别人看来是不可能打败的人,不管是恩奇都还是吉尔伽美什。
韦伯半睁着眼睛可以看到的只有两个速度极快的影子在地面上移动,可以听到的也就只有叮叮当当的兵器击打的声音,这要比在教会中对阵哈桑更为精彩,没有车轮战只有看起来极为公平的强者之间的对决。双方显然以打败对方为最终目的,没有任何留手,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双方再一次分开,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恩奇都的衣摆和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血渍,同样伊斯坎达尔的脸上、腿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他们彼此再退了一步,绿发的宰相横着枪、年长的指导者竖起剑,摆出了一副最终对决的模样。
而就在此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但让人无法忽视。
韦伯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图站起来,但魔力用尽带来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大,别说站立,哪怕是发出警告也完全做不到。而那边恩奇都和伊斯坎达尔并未停手,他俩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不放过对手身体每一个起伏、每一个呼吸,他们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
但很快地面再一次震动了起来,这一次要比前一次更加强烈,刚刚通过的密道瞬间坍塌,化为废墟,在旁边的韦伯竭尽全力往旁边挪了一下才免去了被彻底掩埋的惨剧。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同时停了手,恩奇都在继续攻击和离开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转身离去,吉尔伽美什还在巴比伦的中心,他虽然不确定到底城里发生了什么,但对吉尔伽美什安全的担忧超过了他欲再一战的欲望。
他的离开让伊斯坎达尔松了一口气,当对手强如恩奇都,他也不敢确定双方对阵时彼此有多大的幸存率,不过至少现在那个绿头发的宰相走了,“我说小子,你还行吗?”
“……快走!”韦伯灰头土脸的咳嗽起来,“……不确定魔法可以控制到什么地步,所以趁着现在跑的越远越好。”不能看后面,也绝对不可以想自己是个累赘,这种事情早就在伊斯坎达尔抱住自己一路穿过密道之后彻底被韦伯压在心底,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离这个男人有多么遥远的距离,但是只要一点点追上去,迟早可以不用再被他抱在怀里,而是肩并肩一起走在这片土地上。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非常在意。
“……吉尔伽美什说,在教会里的所有人都死了。”他挣扎着问道,“而且……”
“小子,你根本就不明白吉尔伽美什是个怎么样的人。”伊斯坎达尔边敏捷的跳过倒在地上的树干边说道,“当然他也不愿意别人了解他的想法,作为皇帝他不可能容忍别人对他的背叛,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在他看来会出现在教会的无疑就已经是准备在两个王子之间选择一个的墙头草,所以杀掉一点都不奇怪。”
韦伯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他虽然没法说太久的话,但不等于他不会思考,虽然这种解释看起来还算可以理解,但这么多人,而且每个都是一国大公,就这样不经考虑的杀死难道就是正确、就是正义吗?
他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不等于伊斯坎达尔没有感觉出他的不满,他伸出手揉了揉韦伯的脑袋,爽朗的笑了起来,“小子,这个世界是没有正义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存在于每个人的道德观里,而吉尔伽美什是没有这种道德观的,王者不需要这个。”他说道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语气也凝重了许多,“不光是吉尔伽美什,连同我也是这样的,你……明白吗?”他并没有给韦伯任何反应的时间,接下去说道,“吉尔伽美什不允许背叛,虽然说这个假死一开始就是一个设定好的局,但一看到这么多人在自己的两个儿子之间徘徊,这足以让王者愤怒,而王的怒火可以带来灭顶之灾,在教会里,你应该已经可以感觉到了。”他停下步子,抱着韦伯转过身看着远方。
那里,在曾应该是教会尖顶的地方只有一片血红的云彩,火光引来的巨大灾难,哪怕隔的这样遥远也依旧清晰可见。
“吉尔伽美什不允许背叛,他又不屑于杀死在他眼里只有蝼蚁的那群背叛者,所以他设了一个局,虽然不太清楚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显然他的目的是杀掉所有叛徒、然后引出我,然后以巴比伦为舞台、为墓地,让我们统统死在这里,只是我俩的运气实在不错。”伊斯坎达尔爽朗的笑了一下,“所谓王者,不但要有实力还要兼具运气,虽然我对神的存在表示怀疑,但被神所眷顾、被幸运歌颂也是一种能力,没有死在吉尔伽美什的计划中、没有卷入魔法爆炸的你我说不定有这种虚无缥缈的能力。”他揉着韦伯的脑袋突然轻声说道,“只是,我不能带你离开。”他紧紧拽住试图挣扎的韦伯,“听着小子,我不是要抛弃你,而是你跟着我实在太过危险。”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韦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在得到之后马上失去的痛苦他在三年前已经尝过一次,却没想到现在又发生了,而且还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跟着你危险,那么你来救我是做什么?”他高声叫道,“难道从吉尔伽美什手里逃出来就不是危险吗?难道说这样冒险来救我就不是危险吗?如果吉尔伽美什准备杀掉你,那么平安逃出来的我也势必会在日后成为他的目标之一,对于他来说,他就是法律而我们是制裁的对象,明明就是一样的,根本就不存在谁更危险一点,不是吗?”这一段话仿佛耗尽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在说完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拼命喘息起来,“……说什么,跟着你危险,实际上你觉得我是一个累赘不是吗?没错,我就是一个累赘,根本就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惹上麻烦。明知道教会有问题却还是来了、明知道那天的宴会是陷阱我还是去了,像我这种白痴实际上你也看不下去对吧!”又是这样,有和三年前一样,说一些虚无缥缈的空话就为了丢下自己,这一次甚至连一个真相都不愿意给自己吗?
“我不想知道你准备做什么,但你拯救了我的世界,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人生。虽然你说你的人生充满了危机,但我根本不在乎。危机又怎么样?哪怕你准备发动叛乱,我也依旧想要站在你这边。对我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你站在一起看这片世界。”他晃晃悠悠的扶着树站起来看着一脸错愕的伊斯坎达尔,“你已经进入了我的人生,不是就这样说一句就能把我抛下的。伊斯坎达尔,我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别指望用一句话就能打发我。”
明明身体已经疲倦到极点、哪怕张开嘴大口呼吸也好像脖子被人掐住一样痛苦、两条腿都在颤抖无法站立,但韦伯依旧不愿意倒下,他睁大了眼睛强迫自己绝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在现在这个时候流泪,“我是男人,是可以和你并肩一起面对所有事情的人,所以别想就这样抛下我。”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到伊斯坎达尔面前,努力抬高头试图看清楚对方所有表情,“擅自毁掉我的生活、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教我在人生道路上正确行走的你,想要这样说一句话就抹消你的存在,这是妄想。”
伊斯坎达尔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经常出现在韦伯的梦中,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一路前进的最大动力,但在现在看起来却让年轻的大公感觉到了绝望。他忍不住退了一步,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彩,这个人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而自己已经把可以说的统统都说出来了,彻底失去了所有底牌。
“并不是没有想过带你走。”伊斯坎达尔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带着安慰,不如说是在很认真的解释,“你的情况和我的完全不同,如果你我分开,吉尔伽美什绝对不会向你动手,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眼里可以成为对手的不是你而是我,我不觉得你是累赘,事实上今天你干的很棒,不,应该说这三年来你做的都很好,可是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至始至终被我的影子所笼罩,盼望追上我的你到底是在追求心中属于自己的愿望还是在一味的追逐我的梦想,当你的人生充满了我的时候对只有十六岁的你来说是绝对不正确的。”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蹲下身对上了韦伯的视线,“小子,我们这样约定,用男人的方式做这样的约定,如果你执意要追上我的话,那么就成为有足够能力的男人,是那种不需要我拯救、不需要我伸出手帮忙也能在这个世界自由生活的男人,到时候我就来接你,当然作为约定必须加一个时间,那么到你19岁如何?在19岁,你生日的时候,如果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韦伯垂着头,并没有如同伊斯坎达尔想的那样马上伸出手,而是在犹豫了一会之后沉声提问,“19岁对吗?”
“是的!”
“无论我用什么办法追上你都行对吧?”
“没错小子,用一切你可以用的办法、做一切你可以做的事情,只要能够追上我,就是你赢了。”
“哪怕做敌人也行?”
“当然,我不会畏惧任何一个敌人、也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你也不例外。”伊斯坎达尔的气势无人可挡,韦伯死死的盯着他,就好像要把这张脸永远印在心里一样。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那个人,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约定,三年的约定,这个就如同魔咒一样在瞬间刻印在了韦伯的骨头里,并肯定会成为他前进的方向。
帝国历432年6月11日凌晨三点,首都巴比伦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以教会为中心周围十公里的地方悉数化为灰烬,甚至牵连到了在远处的皇宫。虽然皇家魔法师用最快的速度稳住了灾情,但高热和魔法爆炸所产生的带有魔力的旋风夺走了受灾区域内所有人的性命。
而其中有一个人的死,引发了乌鲁克帝国的彻底分裂。根据奶娘的回忆,当时年仅三岁还没有名字的皇帝陛下正睡在婴儿房靠近窗边的床上,由于爆炸所产生的强大气流致窗户玻璃整块炸开,而其中有一块不巧刺中了年幼的皇帝。当时现场非常混乱,奶娘在昏厥了十几分钟之后再次醒来时,皇帝已经被割断了脖子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人世。
先皇吉尔伽美什陛下在世的时候,膝下有四个儿子,但不幸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并没有活太久,而现在四皇子就已经由于意外而去世,那么可以继承王位的也就只有三皇子科多曼殿下了,虽然殿下的母亲身负谋逆大罪,但撇开罪行,血缘才应该是登基的首要元素。
如果这场爆炸发生在其他时间段,科多曼殿下的王位所有权说不定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被元老院确认,但不幸的是,在同一天的前几个小时,包括元老院众多元老及乌鲁克属国大部分大公在内的帝国上层人士统统被教会请去参加了某个活动,由于爆炸非常不幸的同时死在了里面。
这种从未有过的危机并没有因为爆炸的平息而停止,在几个小时之后,吉尔斯•德•莱斯元帅突然领兵闯入宰相纳什的家中,将缠绵病榻多年的大人一剑戳死,同时宣布巴比伦脱离乌鲁克,将作为一个国中国继续下去。
但他的命令并没有持续几个小时,这个名字叫做巴别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到三小时就被盛怒的民众推翻,刚刚遭受灾难的市民们拿着刀和其他各种随手可以得到的武器冲进了元帅府,并在那里发现了被那位大人残忍虐杀的孩童的尸体。
这个记载在日后不少书中都有详细的记载,无数人用各种各样的形容词诉说过当时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
——“刚推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由于那位元帅的诡异爱好,一开始并没有人太当一回事,但当第一个拿着火把的人走进去然后转身冲出来惨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猜到里面有极为不寻常的东西,只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切甚至要比启示录中所描写的可怕一百倍。
无数尸体被按照年龄分门别类的推挤在墙边,地上是还未干涸的鲜血,在火光的造谣下,墙壁也好地板也好都显出极不正常的红色,这是鲜血一遍一遍冲刷后凝固的结果。
尸体大部分都在5岁到十二岁之间,男孩子是大部分,还有极少的女孩。里面有很多尸体已经腐烂可以看到白骨,从伤口可以看出他们在生前被人用非常残忍的方法对待,在这里我无法用我自己的笔写出那可怕至极让人永世难忘的场面。
人们马上就想起了这三年多来首都不断失踪的失踪案,最终,愤怒的人群冲到了楼上,将吉尔斯•德•莱斯这个可怕的恶魔拉出去吊死在了街头。”
从这个故事中衍伸出来诸多可怕的民谣,而吉尔斯•德•莱斯的名字也从百战百胜的元帅瞬间变成了“青胡子恶魔”。
而以上所有的事情,处于昏迷当中的韦伯并不知情。在他定下男人之间的约定之后,就因为心情突然放松而彻底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一艘船上。
伊斯坎达尔已不知所踪,韦伯也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情的心情。在经过一天的休息之后,魔力重新在他身体中慢慢流淌,而体力和精力的回复让他终于可以思考关于自己、关于约定的诸多问题。就如同那个家伙所说的那样,自己在保留自我的情况下追上他,是一个极为有趣的命题。如果这是三年来最大的考试,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那个满分。
无法成为朋友那么就只有成为敌人,三年里自己一定要让伊斯坎达尔刮目相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韦伯需要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舞台,而现在并非没有机会。如果按照伊斯坎达尔的说法,吉尔伽美什根本不屑于找自己的麻烦,那么找上第三方谋求晋升的空间那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与吉尔伽美什、伊斯卡纳达尔两人完全不同的,撇开出逃帝国这个选项,只有自己献上过忠诚的科多曼殿下这一个选择,当然也是最好的选择。
借着魔法爆炸可能会产生的首都混乱、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在教会做过什么。去西里西亚的塔萨斯劝说皇妃尽快出兵,无论是雇佣兵也好还是私下招募的武士也罢,在最短的时间里稳定住巴比伦的局势,将过去的罪行统统抹消,将皇帝扶上属于他的位置,让科多曼殿下成为真正的王者,然后用到手的权利……用尽一切办法追捕在这片土地上最不安定的谋逆者伊斯坎达尔。
用自己的手,用尽一切办法以这个世界为棋盘进行一场彼此都很满足的战斗,用事实证明自己可以跟着他、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不是累赘了。
目标——塔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