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将影

6、《祸》之六

　　“若你曾深刻的爱过一人，深入骨血，你可会忘了他？”

　　“那，便剔骨换血吧。”

　　张起灵猛的睁开眼，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一个梦，似乎，距离鬼玺越来越近，有什么事物正从意识里转醒，叫嚣着想要挖开记忆中被深埋起来的东西。

　　手摸向身边的黑金刀，这便是他失去记忆时醒来时身边唯一的东西，便是说相依为命亦不为过。他张起灵此生便算是无欲无求的吧。只是，梦中之人，却让他想要去靠近，可是每当他伸手向那人时，手指穿过那浴血般的大红衣袍，那人背对着他越走越远，直到他问那人：“若你曾深刻的爱过一人，深入骨血，你可会忘记他。”

　　那人便停了步子，微垂了头，然后带了些凄惨的笑意，声音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如微波般荡漾开去：“那，便剔骨换血吧。”

　　张起灵揉了揉眉心，从床上起身，却有黑影一闪而过，他没有一丝犹豫便追了上去，却见前方那人左右移动之后不见了踪影。

　　那人身形小巧，身手算不得敏捷，按理说来不应该有能力逃得脱他张起灵，若是躲入客房之中那必然会有房门开关的声音，只是夜依旧安静，莫说房门开启那么大的动静，就连机关暗扣的声音他也没有听见，再微小的声音都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耳朵，张起灵对自己的听力不需要怀疑。

　　保险起见，张起灵还是来那人消失的位置，抬起右手，开始探索周围是否有机关，暗沉的夜色描摹出手的轮廓，姣好的手型，食指和中指显得特别突兀，相较常人竟是长了许多。

　　正摸索着，却听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响，张起灵停下，辨别了一下位置，响声来源竟是自己的房间。

　　火光一闪，整个屋子亮了起来，似乎来人未曾想到张起灵来得这么快，是以未来得及逃跑。

　　只见一个外表年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正立于屋中，俊秀的小脸带着惊慌。并不只是被发现的惊慌，似乎见到张起灵还有几分喜色，然后乖巧地对着张起灵甜甜一笑，软软的唤了一声：“爹。”

　　听到动静赶来的众人正到门口，瞬间石化在了门口，就连一向没有什么表情活动的张起灵都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沉：“你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孩子一脸的委屈地又唤了一声：“爹。”

　　胖子看着房里奇怪的气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说小兄弟，你叫小哥作什么？”

　　孩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执拗的看着张起灵，但又似回答胖子的话，第三次唤了张起灵一声：“爹。”

　　这下不仅张起灵，连胖子也沉默了，张起灵不过二十出头，这孩子十岁出头岁的模样，要真是张小哥的儿子，那张小哥这风流债倒也欠的忒早了些，不过按照他对小哥的了解，一根连风花雪月都不懂的木头，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况且这孩子在深夜出现在这样一只秘密的队伍里，其不明的来历让人不得不怀疑到底目的是什么，再对照之前的动静来看，也就不难想到张起灵戒备的原因了。

　　这厢三人正沉默着，主子不说话，随从们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

　　黑瞎子倒是来了兴致：“小东西，照你这么说，这家伙是你爹，那你倒是说说，你爹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终于把目光从张起灵的脸上移开，皱了皱眉，明显表达出对黑瞎子给他冠上小东西这个称呼的不满，冲着黑瞎子淡淡道：“张姓，名起灵。”语气全不复之前的模样。

　　名将的名字么，自然不是什么秘密，黑瞎子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道：“那你娘呢？”

　　孩子憋了憋嘴，手握拳再松开，似乎不太好说，最终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有娘亲。”

　　呵，有趣。

　　有爹没有娘，难道这还是张起灵自攻自受生出来的不成？黑瞎子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张起灵，胖子也不自然地望向张起灵的方向，同在战场这么久，也没见他有这个技能啊。不过再仔细看看这孩子，确实跟小哥有那么几分相像，这事还真是，奇了。

　　饶有兴趣的认真打量了一番，胖子想到一个问题，再问就翻人家家底了，偏偏这小鬼的名字他们不知道，于是胖子问出了这个答案让所有人喷饭的问题：“小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倒是回答的爽快，孩子脱口而出：“张小花。”

　　所有人都一瞬间对这个名字表达了极大地理解，因为没有人笑出声，或者没有人敢笑出声，正咧着嘴的黑瞎子已经被张小花的刀抵住了脖子，当然以黑瞎子的功夫，收拾这么个小孩子完全不是问题，但是第一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像是功夫很强的样子，第二张起灵的位置是在黑瞎子前面的，有什么问题还有张起灵挡着，所以黑瞎子并没有做什么防范。

　　于是如今的事实就是黑瞎子因为一个毛头小孩实实在在的丢了一回脸。

　　轻视显然是不对的。即使在所谓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般高手的攻击黑瞎子也能躲开，可是这孩子动作之迅速，绝对不容小觑。

　　再看一眼张起灵，后者显然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替他挡一挡，因为现在他已经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开始看戏。是的，就是看戏，黑瞎子在他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戏谑的神色，大概是想让他吃点目中无人苦头，也大概是因为他之前那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黑瞎子翻了个白眼，反手格开张小花的刀，准备扳回一成，却发现刚才的判断显然是对的，张小花虽然年纪小，但是年纪小亦有年纪小的好处，比如灵活度就比成年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身后的随从想上来帮忙，黑瞎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一个人收拾这么个毛头小子足矣。试想之前已是丢了脸，这还要众人帮忙才能擒住这小子他企不是十足的毫无面子可言了？

　　结果毋庸置疑，无论功力还是阅历，黑瞎子都明明白白地高出一大截，但是过程中张小花也没让他占多少便宜，远比大家甚至黑瞎子自己的预估难了许多。

　　此时张起灵却发话了：“放开他吧，他没有恶意。”

　　黑瞎子啧了一声：“难道这小东西真是你儿子，这么护着他？”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能在我这个年纪有这么个儿子，我倒是挺佩服你的。”

　　黑瞎子放开张小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也挑了凳子坐下：“倒也是。”

　　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好转，胖子似乎对张小花的名字产生了兴趣，念叨起来，张起灵正想无视这帮人的时候，胖子又蹦出一句话：“张小花，张小花，我说小哥，这该不会是你跟解家小九爷生的吧？”

　　说完这句话胖子就感觉倒了不对劲，他似乎可以看到张起灵头上的黑线，黑瞎子表现得更加明显，因为他那边刚入口的茶水已经全不浪费地给他胖爷洗了脸。

　　这不过是句玩笑话，此刻却见玩笑话中的另一位主角和他的发小正踏了进来，胖子心道：“这背后说人坏话果然是不应当的，以解小九爷的作风，不把他玩脱一层皮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当胖子计算着自己的三百六十五种死法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让他从凳子上直接摔下来的话。

　　罪魁祸首当然是张小花，他对着刚进门的解雨臣唤了一声：“爹爹。”又是之前唤张起灵那种软软的声音，竟还带了些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