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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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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旭国,京城。
天气寒冷的十二月深冬,北风一吹,水就会凝成冰。这是天旭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连下了几天的雪,屋脊、树梢、地面白皑皑地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
京城东大街将军府内,位置偏僻的杂役房回廊下,冷风呼啸着吹过,刚清扫过的青石砖又铺上一层薄薄的寒霜,院落的合欢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刚落地便结为一层薄薄的寒霜。
合欢树斜对面蜿蜒曲折的回廊下,只见一名身着红色脏乱破烂衣裙的女子正麻木的将衣服放进冰冷刺骨的水中浸泡,然后把衣服放在平整的石头上,左手拿着衣服的一端,右手用木棒捶打衣服。
若走进细看便会发现她着的竟是一身大红嫁衣!且,她浸泡在水里的双手红肿一片,拇指与手心已经破皮,而她却宛若不觉般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莫约十分钟后又从身畔堆积有半个人高的脏衣服里拖出一件,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回廊外的风雪渐大,雪尘迎面扑来,不一会,她快及大腿的的发丝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长而卷的睫毛挂着晶莹的雪水,微微颤抖便会顺颊流下,好似老天再替她流泪一般。
深冬的杂役房比平日里还要冷清一些,寒风瑟瑟,灰蒙蒙的天空就似女子的心一般死灰一片。忽,冷清寂静的回廊处传来一串脚步声,细细一听,来人不少!
半晌,只见一行人正迈着优雅的步子向回廊走来,眨眼已拾阶而上,几人步入曲折环绕的走廊,为首的是一名身量娇小,粉面红唇,眉目间尽是刁蛮傲气的女子。一身红色襦裙纬地,外套同色系的暗纹小袍,边角缝制着雪白色狐狸绒毛,橙黄色缎带在腰间松松的绑了个结,长长的丝绦直垂裙摆,一枚双环青玉流苏腰坠随风飞舞。
秀发轻挽了个冲天蝶舞鬓,发侧以珠玉白银发簪为点缀。小而翘的檀口涂了一层淡淡的蜜色,炯炯杏眸正闪烁着兴奋且恶意的光芒。
女子身后是一名下人中穿着算得上体面的大娘,再来便是四个手捧脏衣的俏丫鬟。
六人步到女子面前,只见她头也未抬的捶打着衣服,好似身边无人一般。
那看似刁蛮的少女是当今车骑大将军之女——衣向雪,生来就狠毒刁蛮,视人命如草芥,只见她朱艳菱唇微弯!蛾眉略扬,语气刻薄的道:“哟!这不是咱们美丽的新嫁娘吗?”本是讶异的模样,却被她半勾起嗤讽的唇纹搅破,接着她又似忽而想起什么一般捂住小口,道:“我忘了,你那十六个郎君早被你尅死了,所以再美丽也是个没人要的寡妇。”
本无一丝反应的女子闻言肩头缩了缩,却在瞬间又恢复平静的捶打着衣衫。
衣向雪见她竟敢不理她,冷冷一哼,冲着后面的丫头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四名小婢愣了愣,齐声应“是”,只见一名着蓝色碎花棉衣裙,名唤思卉的女婢大眼微扬,捧着脏衣服的手挪到女子头顶,手一松,脏衣服似雪崩般崩裂下来,一件件带着无比腥臭的砸向她,而她却依旧毫无反应,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亦或许说麻木更恰当些。
思卉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愣愣的回首望向衣向雪,在得到示意后,她立即朝其他三名婢女使个眼色,接着便向后退去一步让三人上前。
有了她开头,其婢女便依样画葫芦的将衣服全丢在她头上。
最后一个是四人中年纪较小,性子也有些任性的妙菡,只见她将衣服砸在女子头上后,便撅着嘴将手凑近鼻翼,忽,小脸瞬间皱成一团,接着便恼怒的抬手向女子头部挥打去,嘴里还嚷着:“臭死了!”
只听“啪!”一声脆响,女子本就支撑不住的身体被打的趄趄趔趔,手中的棒子也随着她的动作飞跃上空,最后重重砸在早已浑浊的水里,瞬间,水花四溅,四个丫鬟皆尖叫着向后跳。
而那被打的女子则是眼冒金星的趴在冰冷僵硬的地上,身子一阵阵发麻,头部眩晕不已。
等四名丫鬟反应过来便一个个恼羞成怒的抬眸愤恨的瞪向她,接着就咒骂着上前压制住正努力爬起身的女子。
“我打死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寡妇!”思卉满脸愤恨,带头一把揪住女子长脏且乱的发往后扯,说着一个嘴巴便准准的抽在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上,一下还不够,接着又是几个连环巴掌。
好不容易缓和的眩晕被这巴掌破坏,她只觉耳旁“轰轰”的响声越来越大,目光正在涣散无法焦距,异常苍白的嘴角蔓延出一丝蜿蜒的血迹,女子四肢无力的垂在地上,长长的墨发将她的脸遮盖住无法窥见她的表情,只见她胸口断断续续的起伏着,体内连一丝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妙菡也来了兴致,只见她抬脚狠狠踹在女子头上,嘴里还不断的咒骂着,“你个不要脸的贱东西,就跟你那不要脸的妓子娘一样,连自个亲爹都搞不清楚,还好意思死皮赖脸的呆在这,难怪你嫁不出去,活该你注定就是个没人要的寡妇,扫把星——”
其他两个本还有些不敢下手的丫鬟见状顿时也来了精神,一个个叫喊着向前冲。
站在一旁环胸看戏的衣向雪将脸转朝一边,嘴角却愉快的向上扬起,而她身边的刘大娘则若无其事的用锦帕擦拭着脸,两人都装没看见。
被按压在地上的女子只是无力的抱住头,紧闭的双眸有着晶莹的泪水,惨白紧抿的嘴角不发一言,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样的日子她还要承受多久?
莫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只见妙菡气喘吁吁的直起腰,这寒冷的冬天,此时她光洁的额头处尽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随着起伏的胸口,她望着躺在地上装死不动的人胸口起伏渐剧,似着了魔般红了双眼,只听她不雅的低声咒骂,忽的揪起女子的长发,让紧紧抱住头早已意识模糊的她不得不因疼痛而无力仰起小脸。
妙菡先几个耳光刮去,再咬牙出力扯住她的头发往一旁的红柱拖去,此时女子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其他三名丫鬟以及衣向雪,刘大娘都张大嘴看着妙菡这一连串疯狂的动作,只见她将女子拖到柱子旁,揪住她的发根使劲往柱子上撞,此时,她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看她还装不装可怜,她就不信她不求饶,如此一想,下手便更重了,不一会红色的木柱子上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衣向雪几人呆了,待她们反应过来上前阻止,人已经不省人事。
风呼啸着卷起一阵寒冷,白皑皑的地面上,女子的发终于从惊骇过度导致拉扯住她头发的手缓缓松开而获得自由,鲜红的嫁衣似绽放的梅,如墨的长发凌乱散开,方才还有着一丝呼吸的女子此时紧紧闭着双眸向地上倒去,便再也未起,风吹树枝声好似有人在哭泣般让人心底发寒。
望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方才还心狠手辣的妙菡瞬间软了腿,只见她跄踉着后退,一屁股滑坐在又冷又硬的地上,两眼直愣愣的望着侧躺在地,额头一片血红的女子。
这种情况是没人能预料到的,其他三名丫鬟都慌张的手脚发抖,一双双眼眸直直的向自家主子望去,虽然她们经常仗着主子欺负下人,但却从未杀过人,虽然,人不是她们杀的,但她们也未见过死人——
“小姐,你要救我!我是为你出气啊!小姐——”妙菡似突然醒悟般连扑带爬的来到衣向雪脚边,下一秒,双手便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好像她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让你杀人——!”衣向雪虽平日里目中无人,性子傲慢又毒辣,但毕竟年纪尚小,那里见过这种场面,虽未像四个丫头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从她两侧紧紧拽着裙摆的小手便能看出她心中的惊恐。
此时刘大娘一双深沉世故的眼精光闪了闪,举步来到女子身边,只见她动作不紧不慢的蹲下身,伸出两指正要探向女子鼻息,忽,紧闭的眸子豁然睁开。
只是这双眸中似乎将懦弱与认命给毁之殆尽,在她眸子里流传的是无尽的迷惑与遮盖不住的自傲与自信。
“这是哪里?”这是第一时间闪进沐妖娆脑海中的问题,只见她疑惑的蹙眉望着眼前身着古装的妇女,古装?
“我就说嘛!寡妇的命那么硬,怎么会那么轻易去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头顶传来一道傲慢毒辣的嗓音,接着便是飞踢而来的腿脚。
沐妖娆媚眼骇然一眯,素手迅速截住横来的腿脚,只听“咔~!”一声,接着便是一道痛彻心腑的哭嚎传来。
只见方才还一脸傲然的衣向雪此时嚎哭着跌坐在地上,刘大娘与几个女婢更是惊呆的忘了反应,只是僵直着手脚愣愣的望着方才还被打的无力还手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