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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月 寒露洗清愁 ...

  •   很久很久以后,当白玉堂已经白发苍苍时,他曾在山庄的水榭里思考,自己究竟爱上了展昭的什么。
      是爱他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是爱他的内敛傲骨风霜高洁,或是他看他时全然的信任,亦有可能,是他微笑时眼底不经意的一抹寂寞。白玉堂不明,不明,却知道,他最感谢的,是一滴泪,一滴属于展昭的,蕴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
      因为这滴未落的泪,让白玉堂真正开始走进展昭的心里,而非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十月初六,微雨,清晨

      空气微寒,细细的雨丝投下温柔的爱抚,阳光在雨水的折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
      树林里站着两名男子,一红衣,一灰袍。
      红衣青年乌纱佩剑,身型挺直,容颜清俊,只是眉眼略带愁伤。
      灰袍男子背负长刀,满脸怒色,无形中又带了几分鄙夷。
      “好个展昭好个南侠好个御猫!我原以为只是些流言,没想到是真的。展昭!你居然真的入了朝廷!”
      被唤展昭的青年只是皱眉不语。
      灰袍男子咬牙切齿,活似眼前这人是他的杀亲仇人,怒声道:“展昭!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今日起我和你恩断义绝!”
      展昭这才望向男子,眼中似有些不信,低声惊呼:“陆兄……”
      “我可当不起展大人的陆兄!”说完男子转身大步离去,待走到林边,吐了口唾沫,小声咒骂:“朝廷的走狗!”
      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一晃,展昭低下头,狠咬着下唇,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却是惊人的苍白。

      十月初六,微雨,日暮

      展昭和白玉堂回开封府的时候天空下着雨,不大,轻柔温润的让人很舒适,还有日落的余辉洒在身上,将蓝衣白衣染成同样的暖色。
      借着拨开发丝时的遮挡,白玉堂再次看看展昭的神色。
      今天的展昭不知道遇到了什么,自从早上回来后,就一脸异色,虽然还是笑的温和淡定,但白玉堂还是察觉到了那些恍惚。几次询问的时候都被岔开话题,一次两次三次,白玉堂自己也心烦了。
      展昭有心事,不愿意对自己讲。
      这个认定让白玉堂心里有些闷。

      展昭没有撑伞,和白玉堂一起安静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雨水的清凉让他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索。而这个时候白玉堂能够不像平时那样和自己斗嘴,虽然什么都没说,只安静的陪伴,但展昭还是有些感动。
      只是,白玉堂已经悄悄看他几次了,展昭心底微微苦笑:自己的反常这么明显么?
      直到两人走到最后一个拐角,白玉堂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站在原地开了口。
      “展昭,你到底怎么了?”
      展昭也停下脚步,他看见白玉堂的眼睛里有些烦躁,有些气恼,有些担心。
      担心?是自己看错了吧!心底苦涩的情绪小小翻腾一下,随即平静下来。还期待什么呢?
      握着巨阙的手指紧了紧,展昭突然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像以前一样微笑。
      于是,展昭笑了。
      嘴角微微抿起,然后上扬一些,形成一个温和安静的微笑。
      “今日,展某遇见以前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位故友,他说……朝廷的…走狗……”
      隔着雨丝,白玉堂看见展昭淡红的唇轻轻抿了下,扬起的笑容似有些雾霭,耳朵刚听见这句话,展昭的笑容就慢慢凝固。
      有些雨丝落到衣领里,突然有点冰冷,一阵几不可觉的刺疼从指尖闪电似划过心扉,还未细细察觉就已消失。看见展昭眼里属于自己的影子慢慢消失,最终变的有些空荡荡的眼,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心也有些空了,他想大概是湿气吸到肺里了,所以不舒服。

      十月初七,微雨,月夜

      月华从窗户流进屋内,那些清冷的味道越来越多,让武功高深的白玉堂也觉得有点冷,于是他披衣起身,屈膝坐在床沿。
      回想起日暮时分展昭空荡荡的微笑,胸口有点气闷。
      展昭,很伤心。
      一直以来,每天看着展昭的微笑,或温和沉静,或无奈妥协,或小小狡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没有意识到,展昭也是会有悲伤的一面。
      许是一直相处的太过习惯,即便自己总是戏弄他,也多只是气恼的瞪大眼,随后无奈的微笑,也一直以为,以后也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从未意识到,展昭也有这样濒临崩溃的一天。
      白玉堂淡淡叹了口气,展昭很寂寞,虽然展昭没有说,但是,每次他望向自己时,那双温润的眼睛里,总会一闪而过一丝寂寞。
      白玉堂揉揉额角,这几天展昭一直有些反常,像紧绷的弦,紧绷的让开封府众人都跟着紧张。而白玉堂担心,担心他什么时候绷断会伤到自己。连带着让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每次看见展昭那个样子,都想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摇醒他,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熬不过去的!
      但是白玉堂不敢。
      好吧,白玉堂承认,他害怕展昭再露出那样空洞的表情,害怕展昭眼里的委屈忧伤决堤,害怕展昭从此就失去那种温润。
      要失去这个难得的对手么?
      所以白玉堂就想了一个笨办法,他相信展昭一定可以再度坚强起来。

      十月初八,阴天,微晓

      “展昭,我离开几天。”
      听到这句话时,展昭正在倒茶,手微微抖了一下,一滴茶水被溅到桌面。
      “啊!好的,白兄但去无妨。”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嘴角淡然的微笑,直皱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一甩衣袖推开门,径自离去。
      门外天空有些阴沉,白玉堂没有看见,身后展昭眼里一点点蔓延的阴影。
      展昭伸手关上门,将难得的阳光被拒之门外。
      终于,还是走了!

      十月初九,寒露,清寒,深夜

      展昭再次见到白玉堂时,是十月初九,寒露最后一天的深夜。
      清寒之意犹如江南烟雨,不算太过寒冷,却缠绵入骨,悄声无息缓缓渗进身体。
      当展昭察觉到窗外有声息时,虽然还在闭眼睡觉,但手已经无声覆上床边巨阙的剑柄,他有把握在来人距离自己五步之外时,挡住任何毒辣暗器,或者走到距离自己三步时,将之生擒。
      不过这样的信心展昭马上将它推翻,因为来人的步伐飘忽不定,可见轻功定然极高,若非展昭察觉到一丝衣物飞起碰到窗沿的声音,怕也是感觉不到的。
      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展昭没有感觉到杀意或者敌意,所以只是警戒。
      来人似乎走近了几步,衣衫相互摩擦间,极细微的‘沙沙’声传入展昭耳中,有视线落在脸上,带着淡淡的冷意,却很平和。
      熟悉的气息出现,所有的警戒都在一瞬间放松,展昭不知道,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柔意,温和而且轻松的柔意,但是站在床前的人看见了,也跟着放松脸色。
      “猫儿。”
      嗓音有些低沉,有些冷漠,在音末有丝尖细,是极动听且极熟悉的嗓音。
      展昭睁开眼,昏暗下白衣的白玉堂,抱着画影,静静凝视他,素来冷冽的凤目带着莫名的暖意。
      “白兄!”
      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展昭看着白玉堂笑道。
      白玉堂挑起一侧嘴角,一把拉住展昭的手腕,向门外走去,道:“跟我来!”
      “白兄,请容展某先把衣服穿上。”
      被拉的倾倒几步,白玉堂停下脚步,两人站的很近,展昭可以感觉到从那身白衣里透出的温暖。
      “又不是特别冷,快点,不见就糟了!”
      匆匆拿了巨阙,就随着白玉堂在屋顶上用轻功掠过,展昭苦笑,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做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白玉堂就拉展昭来到一座高楼的屋顶,展昭看看周围的景色,确定了地点--开封第一楼醉月楼!也就是白玉堂常常买女儿红的那家。
      “白兄,你这是?”
      白玉堂一撩衣摆,就地而坐,变戏法似拿出个人头大小的酒坛,笑道:“给你!”
      展昭系好外衣的衣带,也跟着坐下,接过酒坛,露出询问的神情。
      “这个?”
      “酒还能干嘛?”一把夺过酒坛,白玉堂接开封泥,猛灌一口,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了展昭的感官。
      女儿红!
      白玉堂最爱的女儿红。
      “当然是用来喝的,嘿嘿!猫儿,这可是我特地从干娘那借来的,五十年以上的女儿红,可惜时间不够,要不然就可以找到那坛□□娘藏起来的女儿红,据说那坛已经埋了百年,可惜啊!”
      顺手将酒坛塞到展昭手里,白玉堂眯起眼,抿起薄唇,回味着刚才的醇香。
      展昭拿着酒坛失笑,大半夜扰人清梦,被人拉出来就只为了喝酒?这种事情全天下似乎只有白玉堂才会做的理直气壮而且得意洋洋。
      不过,也正是这份洒脱和任意,才深深吸引自己移不开眼。
      饮了一小口,没敢像白玉堂那样猛灌,原本不沾酒的自己如不是常被他拉着比拼,只怕光闻到这味,就有些晕了。

      两人皆是不语,展昭直觉白玉堂有话要讲,而白玉堂还没想好怎么说。
      其实也不是没想好,只是事到临头反而说不出口,顺手接过展昭递过来的酒坛,白玉堂又喝一口,微微侧头看去。
      因为起的匆忙,展昭并未束发,有几缕发丝落在脸庞,月光下可以看见带着红晕的脸颊,沾了酒水的唇瓣显出一种艳红,随手接过白玉堂递回的酒坛,双唇贴上坛口,咽喉轻轻上下移动,而后离开坛口,舌尖舔了下嘴唇。
      心中狠狠一紧,白玉堂匆忙转过头去,但觉有些口中干涩,抢过酒坛猛灌,直到酒坛从新回到展昭手中,才察觉从一开始,两人都没有用杯子,都是就着喝。
      这个,是不是那个间接……那个什么?
      展昭瞥见白玉堂呆楞的样子,有些好笑,道:“白兄?”
      “啊?”
      “怎么了?”
      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突出,指甲被修剪的平整,沿下是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腕,手腕有些消瘦,掌心是细小的茧,捻住沾在唇上的一缕发丝,双唇红润带着水色,发丝墨黑,轻轻绕到耳后,最后是手指从耳后划下。
      展昭的动作很平常,平常的甚至很随意很散漫,可白玉堂就是觉得这个平常的动作,在展昭做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温润清俊中带着些奇异的…魅惑?
      “白兄?”
      又唤了一声,展昭摸摸脸,没有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白玉堂就这么直盯着自己?
      “恩…有点热。”移开眼,白玉堂拿着展昭递过来的酒坛,没敢喝。
      “热?我倒是觉得有点冷。”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等白玉堂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已经抚上展昭的额头,有些冰凉。
      突然被接近,展昭有些紧张,但随即放松下来。
      想了想,白玉堂脱下外衣,扔给展昭,道:“冷就披着吧!”
      接着白衣,展昭刚想递回去,就听见白玉堂说道。
      “五爷我送出的东西,断断没有收回的可能!展昭,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看着再推迟只怕要发火的白玉堂,展昭没有拒绝这样的亲近,只是有些舒服的眯起眼,白玉堂的外衣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温暖,至少在自己向来畏寒的体质来感觉,很温暖。
      “恩……猫儿,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你今日就好好喝吧!醉了五爷背你回去。”
      略带惊讶的望向身旁的白衣人,展昭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如果白兄是为几日前展某失态的事情,那在下多谢了!”
      确实有些惊讶,展昭怎会不知,白玉堂向来高傲不屑于人,关心人的事只怕没做过几次,能得到白玉堂的关心,那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呢?
      不过,展昭原也是冷静理智的人,几日前不过是一直以来被压抑的委屈,和对官场黑暗的厌恶愤怒爆发,现在心已平静,自然都想明白了,恢复到以往那个温润坚定的展昭。
      想了想,展昭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做我认为对的事,守住这片青天,是我的坚持,并不因为任何人或者反对而改变。”
      白玉堂明白,展昭有展昭的傲骨,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现在不过是将它收敛在深处。

      太阳不知不觉间出现,微晓将明。
      “展昭,你好了?”
      “啊…我好了。”
      “…恩…”
      阳光渐渐开始洒落,房屋被一层层金色包围。
      沉默半晌,又听见白玉堂的声音,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白玉堂最爱女儿红,除了家人,就只和朋友共饮!……绝不例外!”
      终于,阳光落在展昭身上,将他染成金色。展昭觉得很温暖,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别的。
      白玉堂眼角微瞥,也跟着微笑起来,他看见展昭笑的一如既往的温润淡定,而那双眼睛里有些水色氤氲。
      那些水色在幽黑眼眸里运转,将眼睛洗成极通透清澈的暖玉。
      而那水色,就那么蕴在眼里。
      将落未落。

      十月初九,寒露,最后那一刻,已将清愁洗尽。

      十月寒露洗清愁。

      END

      万岁~~~终于完结了~~~~泪飞
      12月系列可以说完结了~2月是豆腐磨练文,不算的拉~~
      谢谢一直支持月的各位
      鞠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月 寒露洗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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