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16、启程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我眯着眼，随手拎起一壶扔向身后的人。

　　“今晚，我们喝个痛快。”虎生撕开封泥，甘甜的酒水沿着喉舌一路下滑。
　　“好酒！”
　　他走到我身旁盘膝而坐，顺手撕开一坛没开封的酒，又是一饮而尽。
　　“林夕，这两年，你过的怎么样？”
　　“还没死。”
　　“你不问问我吗？”
　　我这才抬眼看他。他的肤色更黑了些，眉眼的轮廓英武依旧，只是当年的青涩稚嫩已全然不见。才过了两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盖世英雄。
　　“你过得怎么样？”
　　两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开口问他。
　　“呵，和你一样，还没死。”他转过头看我，明亮的双眸犹如夺目的宝石。
　　“林夕，我恨过你。”
　　“哦。”我不痛不痒的应着，仰头，又是满饮。
　　“我的命是你的，想要就拿去。”
　　他不答，仰首又喝了一坛。
　　“林夕，如果你该死，那我只会比你更该死。”说到这，他垂下头，脸上多了几分少年时的神色。
　　“两年来，我杀过多少人，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一千还是一万？呵，太多了，真的数不清楚。”
　　心，疼的要命。原来，我还是没有习惯。
　　“不想留在那里，就走。”我拎起酒，看着天边的晚霞，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时光。
　　“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保护他们。”
　　“弱肉强食，这是自然法则。”
　　“林夕，其实你没有你想得那么冷酷。”
　　我不答他，是不知道该如何答他。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轻易抹去。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跟我走吧。”
　　我抬眼看他，他就那样坦然的看着我，丝毫不避讳。
　　“要赎罪，就到我身边来赎。说不定，我会考虑原谅你。”说到最后，他竟然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
　　“我没兴趣。”扔下这四个字，我便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他爽朗的笑声，我竟然想哭的厉害，原来我还会哭。

　　“师父。”
　　“小茉莉，你来了啊。”
　　莫离忍住想要扁他的冲动，走到老者的身前。
　　“您今天说的事情，小夕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她嘴上是不会答应。”
　　莫离疑惑的看向他，老者一反常态，满怀慈爱的看着他，“可她做得到。”
　　“师父的意思是？”
　　“小夕的个性，你应该清楚。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原来如此，是徒儿驽钝。”莫离这才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那您以后会去哪？”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死了吗？”一转眼，这老者又换成一副撒泼耍赖的嘴脸。
　　“师父，这样的玩笑……”莫离突然顿住，紧盯着老者的双眼。
　　“不会……”
　　“会。”
　　“师父！”
　　“小茉莉啊，是人哪有不会死的。”
　　“可是师父……”
　　“师父我已经活得够长了，也该到阎王爷那去了。今晚三更我就走了。到时候，你就把我的尸体埋在花谷里。”
　　“师父是想师母了吗？”
　　“当然想了，我和你师母几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
　　“师母的记性那么好，肯定会记得师父的。”
　　“小茉莉，别再和彩蝶闹下去了。”
　　莫离不语，一向俊秀温和的眉眼，瞬间便失了颜色。
　　“彩蝶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其实，你什么都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对小夕那么好了。如今我也要去找你师母了，你就去把彩蝶找回来吧。”
　　“师父……”
　　“好了，我也累了。我想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是……。”

　　脑袋沉得厉害。我应该是醉了。
　　“小夕夕……”
　　我肯定是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个令人反胃的声音。
　　“小夕夕喝醉了吗？”
　　莫离，帮我炖了他。
　　“诶，小夕夕的酒量还是那么差。小夕夕啊，人家是真的要死，不过你应该不会相信我这么厉害的人会死吧。”
　　莫离，先剁了他再炖。
　　“你真是对不起人家，虽然人家也没告诉你实话，不过人家已经传了你三十年的内力了，还把仅有的三颗九转还魂丹都给了你，你也不算亏了。诶，小夕夕，天命难违，不是我故意骗你。这天下迟早要易主，你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有些人还是不记得的好。”
　　讨人厌的家伙，怎么还在这里唠叨！
　　“小夕夕你果然很讨厌人家啊。算了算了，反正，我都要死了这点内力到了地下也用不上了，都给你好了。”
　　好热，莫离，我要吃冰糖梨花……

　　“小夕，该起床啦！”
　　“嗖！”
　　“哇塞，小夕，才一个晚上没见你，你的内力怎么又高了这么多？”
　　高你妹！莫离怎么还不来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扔出去！
　　“鬼匠，你怎么进来了？”
　　我醒！
　　“谁准你进来的。”
　　大早上就看到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真的很让人倒胃口。
　　“门主，我来帮您梳洗。”
　　梳你妹！
　　“我不是，找那个死老怪去。”
　　“回禀门主，清风老怪已经死了。”
　　“鬼匠，没想到连你也被师父骗了。”
　　“阿旦。”
　　“小夕，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好吓人啊！”
　　“阿旦，去送送他吧。”

　　花谷，我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
　　不论外面怎么变，这里总是那么的美丽，静谧。这个老头，还真会选地方。
　　“那个老怪真的死了？”
　　“阿绯，休得胡言。”

　　呵，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洒下一坛陈酿，就地而坐。
　　陪你喝完这坛，我就下山了。老怪，你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这句话你听不到了。
　　“小师弟，师父他真的死了吗？他会不会是在骗我们？”
　　“师姐，师父他老人家累了，想休息了。”
　　“可是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小师弟，我突然好想他。”
　　“师姐，师父没有走，师父就在这里。”

　　阿旦，这天下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老怪，你说你找谁做徒弟不好，非要找他，你自己贪玩也就罢了，还把你的徒子徒孙们拉下水，他们可不比你，拿得起，可未必真能放得下。

　　“我跟你走。”
　　“你真的想好了吗？”
　　“怎么，怕我反悔？”
　　“哈哈哈！这天下人人都会反悔，只有你不会。”
　　林夕，有你在，这万里杀场，也不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