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歌》墨衣萌的是策咩

1、第 1 章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北风凛冽，天干物燥。冬至将近，才飘飘扬扬的下了一场雪。驻扎在玉明山脚下的天策大营，也被这皑皑白雪覆盖着，少了往常风声鹤唳的冷肃。
　　李二只是个寻常的小兵，入伍不过半年，每日需在卯时前起来与夜间巡逻的弟兄换岗。他一边抱怨着这见鬼的天气，一边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将脖子努力的缩在领子里，双手相交插入袖筒，这才躬身出了营房。
　　天阴沉着，风卷着雪花将军旗吹得烈烈作响。望眼过去，天空浓墨一般漆黑，大地却一片雪白，整个世界仿佛只剩这两种颜色，纯粹得连天与地的距离都被拉近。李二无心欣赏这奇异的景观，只跺了跺脚，朝着岗楼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两步，脚下一滑，整个人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李二心里的怨愤再也忍不了，一边侧身撑住地面起身，一边骂骂咧咧：“谁他娘的往道儿上泼水！”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愣当场。他看的分明，在白雪的映衬下，地上那一滩凝结成冰的，是血。

　　方奕进帐的时候，军中的副将先锋们犹在不住的交头接耳。寒风从方奕掀起的帘子下涌进营帐，众人才注意到他的到来，停了议论起身见礼。方奕随和惯了的，只摆摆手道：“坐罢坐罢”，也与众人围坐在一起。几个性子急的副将刚等他落座便开了口：“大将军，这是第三个了，现在军中谣言四起，该如何是好？！”
　　方奕一早得了消息已经去查勘过现场。果真与前两次一样，巡夜的守卫莫名失踪，只留下一滩血迹。莫说是线索，连多余的脚印都没一个。不知军中是谁起的头，说这玉明山上有妖怪出没，噬人而生。而这些失踪的人，一准便是被妖怪给吃了。随着第三个守卫的失踪，这谣言越传越邪乎，以致军心都有些动摇。
　　作为一个常年征战枪下亡魂无数的将军，怪力乱神的事方奕从来不信。但军心却不能不稳。他蹙起英挺的眉毛，朗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很有可能是敌军之计。从今日起全营加强戒备，巡夜人数增加一倍，任何人酉时过后不得单独行动。”说罢又转向下首一人道：“军师还有其他良策否？”
　　沈月既是方奕的军师，又是方奕多年的好友。听到询问点头道：“将军的想法在下十分认同，只是除了加强戒备，还应想法子稳定军心。”
　　方奕听他说的笃定，知道他心里已有良策，立即问道：“什么法子？”
　　沈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请道士，作法捉妖。”

　　柳羽直到下了玉虚峰，还不相信师傅就这样把他打发下山了。说什么“玉明山距此地不远，徒儿三五日便可回返”，又说什么“你师兄师姐最近都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历练机会”，竟然还说“只是小小妖孽，徒儿必定手到擒来”。就他这尚未出师的半吊子道行，他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捉到那吃人的妖怪。抱怨归抱怨，小道士还是认命的背着师傅临时“借”给他的太乙星辰剑，踏上了前往玉明山的路。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柳羽才看到远处山脚下绵延的天策大营。连夜赶路，他也有些乏了，眼看就要到了，便放松下来，慢吞吞的踱步过去。离营帐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拦住他询问，待说明了缘由，才引着柳羽往中军大帐去了。
　　方奕知道沈月想法子请了赫赫有名的纯阳宫里的道士来捉妖，却未料到来的是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看他在众人的目光下局促的站着，简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哪里有一丝的仙风道骨？他略有些失望，但距今已有五人失踪，军中谣言四起，士气低下，潜在敌军中的细作也没有打探到任何异动。连他也不得不怀疑，莫非真有妖孽作乱？不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下去。若不能尽快稳定军心，敌军此时来攻，他们必败无疑。思及此，方奕也不再质疑，对柳羽温言道：“依道长之见，何时可以作法捉妖？”
　　柳羽还未出师，也无道号，哪里听人喊他“道长”过，此时更是局促，掐了指诀算了算，才讷讷道：“申时三刻便可。”
　　方奕见他虽故作老成，但在众人的殷切注视下窘的脸都有些红了，不由得想起家中幼弟，言语间更添了一份不自觉的温柔：“距申时还有些时候，道长远道而来，先歇歇吧。”众人得了准信，也各自散了。

　　待人都走光了，柳羽还杵在原地，见方奕疑惑的看着他，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将、将军，我、我去哪歇息？”
　　方奕闻言再也掌不住，大笑出声。连日来的压抑紧张似乎都被这傻乎乎的人儿一句话给驱散了。直笑了半晌，看着身着白色道袍的小道士脸都涨的通红了，才勉强忍住，道：“军中苦寒，只能委屈道长跟在下共处一室了。”
　　军中一切从简，副将们都是两三人一间营帐，委实无处安置柳羽。唯有统帅方奕有自己的营帐，所以只得在方奕帐中加了一张床让柳羽歇息。方奕的亲卫将柳羽带至营帐便退了出去，留下柳羽一人兀自恼恨不已。他本想像师傅师兄一样不论何时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却不知为何在那个方大将军面前紧张不已，竟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真真丢死人了。他泄气般将剑丢在床上，咬着嘴唇闷坐下来。半响才省起晚些时候还要捉妖，这才敛了心神，盘膝打坐。

　　冬日天短，待到申时三刻，天已有些暗了。柳羽出了营帐，看见笼罩在军营上方的暮色中隐隐夹杂着难辨的妖气，反倒抖擞了精神。他从小在纯阳宫长大，苦修了十数年，今日终于有机会施展平生所学，少年意气便被激发了出来。
　　众将士都被召集过来，黑压压围了一圈的人。不管妖怪一事是否属实，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坛作了法，军心便能稳了一半。有了这一半的军心，便有时间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方奕见小道士眉目间英气勃勃，更是放心，向柳羽点头道：“劳烦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