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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表白 ...


  •   虽然是寒假期间,学校里仍有不少学生。晚回家,留在学校里,考证、打点零工或者仅仅享受睡到自然醒的自由生活。
      学校里并不冷清,甚至比平时还要热闹一些。
      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教室里暖气充足,外面犹如冰窖一样。
      自习室外面楼梯口的位置有几把木椅,平常会有人坐在那里背书。
      自习室门窗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但这个距离,恰巧不会打扰到别人。
      天气太冷了。
      坐在椅子上双腿就像是浸在水里一样冰。
      谷致绯跺着脚,和几个不认识的人一起,站着大声练习绕口令。
      教学楼的建筑布局是A、B、C、D四座连起来的,中央围成一片空地,被学生会划为了羽毛球场地。举行系内比赛或是供本系学生课外活动用。
      虽然是多年前的建筑,走廊上的窗玻璃都是突出来的半月形玻璃窗。
      窗外簌簌落着大雪。
      隔着透明玻璃窗看下雪,美极。
      自习室的学生有坐不住的,跑出来看雪景。
      已接近黄昏了,谷致绯去打印室打印了份资料,直接去食堂买了份油饼和小米粥,吃过之后回系楼继续练习口语。
      走廊上有路灯,虽说暗点,还能看见书上的字。
      系楼喧闹声阵阵,尖叫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一至五楼的玻璃上都贴满了人,走廊上的学生踮着脚尖看,把原本不宽敞的走场占了个水泄不通。
      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廊的灯不知被谁关掉了,有的教室也关了灯。
      上楼不安全,谷致绯跟着向下看。
      羽毛球场上,蜡烛在雪地上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心,每个蜡烛都被倒扣的玻璃杯罩着,杯底上各放了一朵玫瑰花。
      心字中央坐了一个男生,每放飞一只孔明灯就大喊一声“XXX,我爱你!”。
      喊的是谁谷致绯听不清楚。
      因为男生话音未落,就有一些人跟着喊、大声起哄叫好。
      烟花升空,绽放。
      各个楼层里都有些拿着荧光棒的男生女生,喊得声音最大,应该是事先说好挑起气氛的。
      D大“求爱门”屡见不鲜,一般都是在女生宿舍楼下或者操场上。
      在系楼求爱,谷致绯听说过,据说次次都是以引来校内保安散场。
      亲眼见的和听说的并不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里,冷淡如谷致绯也忍不住要小小激动一下。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男生这样高调告白过,虽然跟她表白的男生很多。表白模式也相对单一一些,要么是情书,要么是礼物,要么是约到天台或者其他僻静的地方面对面说几句话。
      这种时候,特别羡慕那个被告白的女生。
      也会不自主地想,假如自己也能这样被告白一次该有多好。
      但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就会被立刻否定。
      她不可能答应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告白的。
      她对待感情就像对待配音事业一样认真。
      不能凑合。
      不能接受交往试试看这样的建议。
      别人问拒绝的原因,她又不好回答。
      被问急了,只好口不择言地说些狠戾话让别人死心,不要把大好光阴浪费在她身上。
      女孩子容易被感动,一感动了就会心软。
      男生高调表白,成功的几率大一些。
      但如果被当众拒绝的话,作为男生,心理落差也会加倍放大吧。
      她很清楚,她不是那种因心软就开始一段恋情的人。
      若不是被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她永远选择拒绝。
      外面喊得什么谷致绯听不清楚,身边两个人的对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姗姗,好浪漫~~~我也想有人这样跟我告白,我都要哭了。”
      “咦?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他怎么跟你告白的?”
      “太普通啦!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他叫下雨天微醺,我叫下雪天微蓝,觉得名字挺配的,就多聊了几句,聊来聊去见了面。某天他在网上说喜欢我,我没表态,稀里糊涂就确定了朋友关系。”
      叫姗姗的女生叹气。
      “没关系啦!你男友挺帅的啊,我记得你说过当时追他的人还不少嘞,他选了你,你一定偷偷乐了好久吧?不诚实啊,回头请我喝东西。”
      “他是不错啦,但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会眼馋啊。”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响起,对话终止,楼下男生女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接吻。
      走廊和教室里的灯都亮了。
      谷致绯不适应突然的光亮,眨了一会儿眼睛。
      “姗姗,你埋怨什么啊?要把爱情上升到精神的高度。我们这一级就有个女生,她好像不能让人碰,但是她和他男友的关系就挺好的啊,柏拉图式恋爱。交往平淡点,细水长流嘛!像这一对,搞得挺轰动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一时的激情?”
      “真的吗?不让人碰?你是说拉手打kiss也不行喽?怎么可能啊!除非她不喜欢那男生。他们这是在恋爱吗?那男的怎么受得了?这男的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他们这样才不能长久好不好?等结婚了,到育龄了,别说男的不愿意,这公婆也要提意见的。”
      ……
      听到这里,谷致绯转身上了楼。
      他们都没有提这个女生的名字。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想往自己身上套的直觉太强烈了。
      说的好像她跟薛路杉两人一样。
      又或许,就是他们。
      按计划读了一会儿书,嘴上念着,却不往脑袋里面进。
      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恍惚惚的。
      坐在木椅上,缩着脚,仍冷得厉害。
      谷致绯捧着手机翻看薛路杉发给她的短信。
      从没删过薛路杉的任一一条信息,后来收件箱满了,不得不删一些。
      删之前,特地去精品店挑了本密码锁笔记本,把短信和发信时间用小楷字一行行抄下来。
      已经快记满一本笔记本了。
      他们的短信往来平淡客气,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薛路杉偶尔会发来几条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熄灯之后,谷致绯对着手机反复看,细细品味,窝在被子里偷偷笑。
      找不到笑点在哪里,就只是想傻傻地笑。
      薛路杉那边是凌晨,他应该睡着。
      作为交换生,薛路杉回国就在这几天。
      下个礼拜一就是她十八岁生日,薛路杉说过要赶在她生日之前回来。
      谷致绯习惯在自习室里呆到熄灯的点儿再回宿舍。
      今天的学习效率超乎寻常的低,谷致绯在字帖上练了一会儿行楷,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系楼前。
      落满雪的台阶太滑了,谷致绯迈的步子大了点,一下子就蹲坐在了地面上。
      肩上一轻,自己被人拉起来的同时,单肩包也到了来人手里。
      “没摔到哪儿吧?”
      “你怎么来啦?”
      “我也不知道。”汤仰故答得心不在焉,“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时间还早,要不走一会儿再回去?”
      汤仰故来找她,送她回宿舍,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就系楼到宿舍楼那段路那么长。
      今天天气不好,看他这样,谷致绯有点过意不去。
      汤仰故说话轻柔了,但谷致绯觉得,他心情不好。
      “改天吧。”汤仰故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
      “绯绯——我刚从物理系那边过来,就见一个人摔了,走近了才发现是你。没事儿吧?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杨沫沫上前抓住谷致绯的手,一脸笑意。
      “没事儿,我骨头硬。你手那么凉,多穿一些,现在感冒的可多了。”
      “嗯嗯呢!你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吧!校园餐馆旁边那个卖水果的姐姐,挺高挺有气质的那个,听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没觉得多疼就没去在意,隔了不久就疼得受不了了,腰摔断了,救护车刚走。”
      “这么严重?”
      “就是说嘛,一定要注意。”
      杨沫沫看着汤仰故说:“你陪她去检查检查,没事儿大家都安心。”
      汤仰故扭过脸去不吭声。
      “他性格很诡异,不喜欢别人说到他,心还是挺好的。沫沫,你别介意。”
      “当然不会啦!呵呵,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汤仰故受不了地嗤了一口气,拉起谷致绯的胳膊就要走。
      谷致绯忙挣开,说:“沫沫,回头给你电话啊。我们有急事,他急着要走,又不好意思说,下次聊哈。”
      “好哒!你们忙你们的。”
      谷致绯回头看。杨沫沫站在原地笑着对她摆手。
      杨沫沫人长得瘦,身子单薄,穿得少,勉强笑着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种楚楚可怜的辛酸味道。
      “你这样做不对,沫沫是我朋友。”谷致绯停下来说。
      “是你朋友又怎样,要对她很好吗?我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和她说话?谁会喜欢别人随便跟自己套近乎。”
      “她人很好的!”
      “没看出来”汤仰故的声音冷冷的。
      “你这叫偏见,和她接触多了你就会觉得她很好。”
      “没兴趣。”
      “那你是因为看我顺眼,才跟我接触的吗?”
      “……”汤仰故敛了无所谓的神色,“不是。”
      “这就是了。你这样不礼貌,沫沫一定伤心死了。”
      “我不想谈她。”
      “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你还……”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不适合与圆滑的尤其是左右逢源的人做朋友。女生的相处模式很奇怪,逛街看韩剧聊明星,和谁在一起的时间多,就和谁要好。是不是真的好,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是我朋友!!!”。
      “再说她,我就强吻你了。”
      “你……你……”谷致绯憋得脸通红,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傻子!”汤仰故笑,“还当真了?脸这么红,我看看。”
      汤仰故探过身子去。
      谷致绯一下跳开了。
      “开玩笑没有分寸。”
      “是是!我的错。”汤仰故举双手投降,“麻烦你提醒你那位沫沫朋友,下次多穿点,皮肤暴露在冷空气里,我看了都冷。”
      “我会转告她的,好意啊,她听了一定开心。”
      汤仰故受不了地望天。
      “那你跟她说,她整个人都富有诗情画意,她听了会更开心。”
      “……”
      “满园春色关不住啊。”
      “……”
      抄着裤兜走了一段路。
      “喂!要不要挽着我胳膊?”
      汤仰故酷酷地问。
      “不要。”
      “那我就背着你了啊。”
      “不用你背,我自己有腿。”
      “你要是摔着了,还不得我背,不仅是背回宿舍了,要背远了去医院。”
      “没好话。”
      “那就挽着我胳膊走啊。”
      “为什么?”
      “暖和又防滑,利己还利人。”
      ……
      ……
      路灯下,雪花乘着光盘旋而下,像是圣光里漂浮着的天使白羽。
      谷致绯哈着气,鲜红的靴子踢在雪里。
      汤仰故心里一阵悸动。
      宿舍楼下,汤仰故对谷致绯说:“先不要上楼,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汤仰故就跑进了路边的精品店。
      挑了帽子、耳暖、口罩、围巾、手套等保暖用品,装了一大袋子。
      谷致绯拨了杨沫沫的手机号。
      “我觉得吧……你、你那位朋友啊,讨讨厌我”那边吞吞吐吐地说。
      听到这话,谷致绯的话匣子就火力全开,喷出一堆堆的安慰:“沫沫你想多啦!他就是这样别扭……他有没有提到你?啊啊,说你很可爱,还有……额……我记性不太好,还有还有说你时尚漂亮、会体贴人、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是啦是啦!嗯,他遇上有好感的人就会不好意思接话,以冷漠来掩饰。真的!嗯,下次请你吃大餐,嗯嗯,让他请。放开肚量吃,吃不穷他的……他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啊,晚安~”
      “让你在大厅里等,站在外面做什么,你傻啊?”
      “嗯,傻。”
      谷致绯笑。
      汤仰故上前,搂紧谷致绯,用力抱了一下。
      “你又发什么疯?”
      谷致绯并不排斥这样的亲昵。
      隔得远看不见,这样近的距离,谷致绯看见了汤仰故下巴上的淤青。
      鼻息里有温暖的烟草味儿。
      “又去打架了?”
      “……”
      “还抽烟了?”
      “……”
      “喝酒了没有?”
      “……喝了……”汤仰故看了谷致绯一眼,“……一点儿……”
      “仅仅是一点儿?”谷致绯步步追问。
      “……”
      “自己开车来的?”
      “……嗯……”
      “你真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谷致绯不会说脏话。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
      话里有深深的叹息。
      汤仰故的脸色在雪光下一片惨白。
      他曾经向谷致绯说过不打架,不抽烟,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虽说当时只是句玩笑话,他们都当了真。
      “为什么要跟人打架?武力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但是他忍不住,再看清楚照片的那一刻,哪还有理智可言?
      不想问她照片的事,似乎又很想问。
      搞得自己都要神经衰弱了。
      不信任她吗?
      不是。
      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我手贱。”
      汤仰故给了谷致绯这三个字。
      对着汤仰故,谷致绯哑然。
      谷致绯没再问下去。
      无论她问什么,汤仰故都不会给她句正经的回答。
      “我这人本来就不好,你不要把我当好人。”汤仰故扯着嘴角笑。
      “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
      “没有啊,事实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汤仰故要跟谷致绯摊牌了,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听说薛路杉最近几天要回来,我觉得我们还是——”
      “你是我哥,他不会有意见的。”谷致绯急促地打断他。
      汤仰故为她的反应笑了下。
      “该怎么说你?他喜欢你,心里就有芥蒂。我有时候真的在怀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谷致绯跟他不一样,他是在社会上混大的,对一些事情有警惕性和敏感度。谷致绯在学校里,生活苦了点,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骗她屡试不爽。
      汤仰故不怎么管。单纯点傻点挺好的。在大事上不被骗就没事。
      就像谷致绯自己说的,如果被骗能使人成熟的话,她愿意在走出校门之前多受骗几次。只要保证不在同一处再次被骗就好。
      汤仰故也觉得这种想法不错。但他不能一直庇护着她。
      谷致绯有男朋友。
      薛路杉这个人怎样,汤仰故只听说过一些,没亲自打过交道,所以不能妄加评论。
      有些事情,他帮不了她,需要她自己慢慢理清楚。
      这正是汤仰故担心的。
      以谷致绯现在的认知,想破脑袋她也理不清楚。
      在细微的瞬间里,汤仰故甚至有种直觉,谷致绯是喜欢自己的。
      得益于“兄妹”的身份,她对他的防备少之又少;碍于这种的身份,他们不能更近一步。
      “兄妹”这种工具,可以用来在尴尬的时候缓解尴尬。
      谷致绯的想法太简单了,汤仰故不确定这样的直觉是否正确。
      他也越来越无法定位自己。
      对谷致绯有欲望,肯定是因为赌约的缘故。
      最初,设想过对谷致绯好,让她离不开自己,等她和别人再相处时,会时时念记着他的好。
      没有预算到的是,这种念记是双向的。
      让一个人对你敞开心扉,首先要剖心剖腹地接纳她。
      情绪为她牵动的感觉。
      太糟糕了。
      他在这段关系里,主动舍弃了少爷的架子。
      遇上薛路杉回来的契机,想离开。
      不愿去想为什么心如刀绞般难受。
      应该是因为他赌输了,要丢人了。
      汤仰故急切地想要弄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薛路杉?有多喜欢?
      “那好,我们换个问法,你能为薛路杉做到哪一步?”
      他想知道,已经做到了哪一步?谷致绯是不是也能接受薛路杉的触碰。
      谷致绯似乎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汤仰故摸摸谷致绯冰凉的脸,捂着她的耳朵说:“外面冷,进去吧。”
      他把袋子塞给她:“给你的。以后不常见面,想我了,就穿暖和一点,吃好一点,养好身体。对身边的人,多留点心。”
      走了几步路。
      就听见谷致绯跟了上来。
      他回头。
      她不说话。
      “好啦,回宿舍洗洗睡吧。”
      “薛路杉不会介意的,我知道。”
      “你怎么就知道?”
      “我就是知道。”
      ……
      ……
      对视了一会儿。
      托着手肘,汤仰故咬住食指关节,垂下眼睛,脚尖划着地上的碎雪。
      “好吧。我要交女朋友。我想我女朋友会介意你。”
      谷致绯上楼了。
      汤仰故望着谷致绯宿舍的窗口,拉高了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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