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66、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沈正直这一天过得糟糕透顶。先是在自己家里被保罗在脖子上扎了一针，被当成行李搬运到诊所。刚从迷糊中清醒一点儿，还没等听明白保罗的解释，就被躲在诊所里的黑衣人袭击。拿枪指着他说什么必须跟他走，去见他大哥之类的。保罗试图保护自己，黑衣人居然真的向他开枪？！枪声响的同时沈正直就被保罗推到了沙发后面，然后就是枪声、摔打声、乱七八糟的什么破掉，什么掉下来的声音。总之自己就是拼命捂着耳朵缩在沙发后面，然后又被保罗拖出来，不由分说地又打了一针。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他扎傻了。沈正直现在头痛得快要裂开，好不容易强撑着似乎已经涨大到无数倍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一出门就看见丹尼尔怒气冲冲地朝着保罗吼。

　　加西尔死了？什么意思？

　　沈正直站在走廊里，有些微微发抖。他并不感觉到冷，只是发抖。他看看保罗，又看看丹尼尔，还有他手里的枪。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自己的脸。

　　丹尼尔慢慢垂下枪口，用一种在沈正直听起来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说：“我要跟你谈谈。”

　　沈正直木然地看着丹尼尔。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丹尼尔。浑身湿淋淋的他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他紧绷着双唇，脸色铁青，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额前。他的眼睛，那双无比温柔的蓝色眼睛里此时充满了血丝。他用一种平直的没有色彩的眼神正看着自己。这不是沈正直所认识的丹尼尔，至少不是他平时的样子。沈正直的目光顺着丹尼尔的手臂落在枪身上。他有枪……

　　丹尼尔走过来，一把拉住沈正直的胳膊，用力很大弄疼了他。沈正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丹尼尔。他又看了看保罗。为什么保罗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悲剧结尾似的？

　　“丹……”沈正直哑哑地叫了一声。

　　丹尼尔的睫毛似乎抖了一下。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他勉强抽了下嘴角，弄出个说不清是哭还是牙痛的表情：“我要跟你谈谈，就现在。”说着，他拉着沈正直进了房间。

　　外面还在下雨，时而打几下雷，偶尔划过的闪电照得房间里一道惨白。沈正直坐在床上，丹尼尔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坐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沈正直看着他淋湿的头发纠结在一起，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丹尼尔感觉到碰触，却触电似的闪了一下。沈正直的手悬在半空，他眼里的惊异刺痛了丹尼尔。

　　“我……对不起……我现在……对不起。”丹尼尔再次垂下头，喃喃地说。

　　“你头发都湿了，我去找条毛巾来……”沈正直说着想往起站。

　　“坐下，正直。坐下。”丹尼尔挥了下手，用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沈正直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坐了下来，往床里挪了挪。

　　丹尼尔抬起头，目光在沈正直脸上游移。他审视着眼前这个最为无辜的，却是关键所在的人。半晌，他缓缓地吐出口气，似乎他在看着沈正直的这短时间里根本没有呼吸过似的。

　　“加西死了……被你大哥杀了。”

　　什么？是打雷吗？为什么这个雷打得这么响啊？真的很响啊，耳朵里直嗡嗡。丹，你在说什么呀？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沈正直狐疑地看着丹尼尔：“你说什么？”

　　“加西尔死了，是沈正仁，你大哥杀了他。”

　　骗人的吧？开什么玩笑？一个月前你告诉我说大哥还活着，不来见我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现在却说什么大哥杀了加西尔，什么意思？

　　丹尼尔看着沈正直正在慢慢褪去血色的脸，咬了咬牙。他必须这么做，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就算现在他不说，以丹尼尔对加布里埃尔的了解，他醒来也一样会说。更何况，沈正仁一定会再来找正直的。

　　“我下面要说的话，在表达上，可能会有些混乱。可能你暂时无法相信，但这些是基于证据的事实。不管你相信与否，或者是有问题要问，请等我把话讲完，不要打断我，好吗？”

　　这是怎么了？沈正直突然觉得自己置身于某个庭审现场。自已正坐在证人席上接受质询，而站在面前提问题的辩方律师就是丹尼尔，有些咄咄逼人，有些遥不可及。之前他总会有这种感觉，明明身体已亲近得不能再亲近了，却总感觉离他很远。这种感觉此刻再次袭上心头。他看着丹尼尔，点了点头，却完全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三年前，准确地说是三十八个月之前。你大哥，沈正仁，塞巴斯汀沈，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时失踪。在他失踪前曾通过卫星电话要求我照顾你。在他名义上的葬礼后第三天，我前往中国把你带到了这里，并成为你的合法监护人。后经你的要求，我在你年满十八周岁时成为您的财产保管人，直至你大学毕业。现在你已已知道，沈正仁还活着，他是出于某种原因藏匿了起来。在你来到德国之后，在你身边出现的一些人，卡尔、夏尔、路德维希全部是克里派来刺探情报的。对于他们所采取的手段、以及他们的后续，我不在这里对克里的指挥或是决定做任何的评判。我要说的是他们的目的……”

　　沈正直不明究里的点了下头。

　　“沈正仁所执行的任务是找到‘星星的裂痕’。那是一批纳粹在战败前藏匿起来的财物，以宝石为主。其中有一块据说是从中国传过来的玉璧，上面有道天然的极其细微的痕迹，加之周围镶嵌有数颗罕见的黄钻，故而得名‘星星的裂痕’，我们都叫它‘星星’。内务部曾历经数年试图找到这批财宝，克里的父亲就是当年的执行者。后来因为资金和人员问题，对‘星星’的搜索被迫停了下来，但克里从来都没有放弃。在沈正仁加入团队之后，克里暗地里与他合作，继续搜索‘星星’。那时我们和沈正仁所在的小组已经解散，不再为政府工作。”

　　“为什么是大哥？”

　　丹尼尔张开手阻止沈正直的提问。沈正直只好闭上嘴，满脑子都是问号地等着丹尼尔继续说。丹尼尔低低的说了句：“沈正仁在查找藏匿物方面是个专家。克里在与沈正仁合作的过程中意识到，沈正仁与他的出发点不同，信念不同。就在克里准备采取措施时，沈正仁突然失踪。克里在探知我们将你带到德国后，为取得情报，先后派人接近你，目的一是为了情报，二是为了逼他现身。”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不过是他实现目的的过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也许我们从来都没有进过他的心里。”

　　“不是的，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沈正直不满地站起来，“他不会这样的。他总是跟我提起你，提起他在德国的朋友和工作。他总是跟我说，丹是个好人……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丹尼尔纠结于“好人”这个词，他微微仰起脸，迎上沈正直的目光，突然有种彻彻底底的悲伤。

　　“还有你刚才说什么？加西尔怎么了？什么被大哥杀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沈正直向前迈了一步。

　　“沈正仁去别墅找你，跟加西尔发生冲突……加西尔中枪……”丹尼尔实在说不下去了，他以手掩面向后靠在椅子上，努力调整情绪。

　　沈正直走过来，半跪在丹尼尔面前。他轻轻抚摸着丹尼尔的膝盖，就像之前丹尼尔安慰他时曾做的那样，轻轻地抚摸。“我听不明白，丹，真的不明白。我跟大哥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大哥会跟加西尔冲突起来？为什么你要把我藏起来？我想要知道，告诉我全部的事情，丹，拜托你。”

　　丹尼尔透过指间的缝隙注视着沈正直。全部吗？你确定真的想要听吗？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来说。”加布里埃尔突然鬼魅般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