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上的流年》穗儿

5、05.钢琴和回忆

　　高考后的日子轻松自在，在学生眼中，紧张备考是个元气大伤的事情，固然是成帮结伙地玩了几天，终究想赖在家里过几天清闲的日子。楚筱并不是一个喜欢外出的女孩，烈日下，更喜欢躲在家中，吃上两三口冰淇淋，惬意地看看闲书，弹弹钢琴，也是一种享受。
　　也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楚筱才会安静地想自己心中疑问。
　　自己，是谁。
　　楚筱，是一个失忆的人，一个没有十五岁之前记忆的人。
　　在脑海中找不到孩提时朋友的身影，想不起懵懂时的点点记忆，甚至连自己的爸爸，都记不起他的样子了。只是知道几年前去世了，妈妈也没有细说。毕竟是伤心的事情，母亲不提，或许是伤得太深。这些年，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事业中，兢兢业业，麻痹了自己破碎的心，获得了救赎。
　　自己也算挺过来了，只是脑海中再也勾勒不出父亲的样子，再也没有和父亲生活的回忆，点滴都没有留下。
　　虽然到了懂事的年纪，可是楚筱依然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想父亲的样子。羡慕地看着小朋友趴在父亲宽阔的后背上小憩，总会狠狠地吸上几口空气，好似能回味到父亲的味道。可终究一点也想不起来，给本该快乐的年华平添了一丝伤愁。
　　妈妈曾经跟自己说过，十五岁那年一个大雨磅礴的下午，自己出了车祸。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记得醒来的那天，艰难地睁开双眼，一双红肿的泪眼焦急地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中饱含担忧，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自己布满伤痕的右臂。
　　醒来了就是没事了，可自己不解、陌生、害怕的眼神伤害了床前不堪重负的女人。
　　妈妈当时说：“筱筱，你醒了吗？”
　　原来，我叫筱筱。
　　可是，我是吗？
　　我的头好痛，心也好痛，仿佛被人撕裂了，成了碎片，一点一点飘散在空中，直至不见踪迹。心口空荡荡的，大概，是丢了心。
　　醒来后，在妈妈悉心照料下，我渐渐说话，走路，微笑，康复。像所有生病的人一样，慢慢回到生活中来。
　　出了院，回到家中，一切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尤其是客厅中的黑色钢琴，当手指接触琴键的一刹那，肖邦的夜曲自然地从指间流淌出来，那么理所应当，却使我无所适从。
　　我为什么会弹钢琴？
　　我不知道。
　　妈妈说：“你自小就学了钢琴，熟悉也是应该的。”
　　每次我想回忆过往的时候，总会随意拿出几本琴谱，随着音乐，想要记起过往，找回原先的自己。可回忆，就像调皮任性的孩子，躲到深处，我接触不到的地方，好似封存，永不见天日。
　　有几次，妈妈在家中。我细心地注意到她会一边皱眉一边痛苦地听着我弹琴。并非我弹得撕心裂肺，而是妈妈从心底里流露出不喜欢我再弹琴的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敢问个仔细。久而久之，便不在妈妈面前弹琴。我想妈妈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提起以前的伤心事。
　　今日，我依旧趁妈妈不在的时候弹着小星星变奏曲。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只一个旋律，弹出好几种味道。曲子是欢快的，星星是明亮的，我，却是失意的。
　　我曾经试图翻找过家里的每个角落，想着总会有几张母亲来不及收起的小学毕业照，或是初中时的同学录，只要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唤起我失落的记忆。
　　然而几年未果，除了我爱看的书籍，其他都是新的，我抚摸着它们一丝感觉都没有。
　　我只有温琬一个朋友，她只是我高一时的同学，跟我从前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有时我会想，是否自己是一个孤儿，母亲看着可怜收养了自己。上天垂怜，让我失去以前痛苦的记忆，以一个新的生命姿态重获新生。又或是一个坏孩子，总是惹母亲生气，车祸正好是一个契机，让我重新开始。
　　无论怎样，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我是不是该试着放弃对过去的执着，放弃对回忆的执念，一心一意、乐观地开始我的第二次人生，让母亲不再悲伤。
　　想想，不如就这样算了，不再追寻过往的足迹，只关注好脚下，迎接新的征程。
　　就让那失去的回忆埋葬在过去，消逝在风中，一点一滴都不要留给我，一丝一毫都不要留恋我，把母亲的痛苦，把我的疑惑带走吧。
　　希望，能顺利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