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受II》烟靡靡

2、第二章

　　许霖安被咬痛了，他一哆嗦，缩回手，手上留下一排小小的牙印和一道浅浅的伤口。他皱起了眉，挤了挤伤口上的血。小灰狐狸用小黑珍珠似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虽然他觉得咬了他一口挺解气，也在实际意义上显示了狐狸大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是呢，小灰狐狸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口咬得非常不妥当——自己现在受了伤，跑也没法跑，躲也没处躲，如果这个人生了气，真的把他拿到黑市上去扒皮抽筋卖掉了，他岂不是白白地做了狐魂野鬼？

　　可是呢，许霖安并没有生气，他用自己带的矿泉水简单地洗了洗伤口，就又关注起小狐狸来。他又轻轻地碰了碰小狐狸的背，小狐狸缩紧了身子。许霖安见他害怕，就温柔地说：“别害怕，我帮你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小狐狸唧唧地叫了几声，算是发表了一下受伤感言，便不动弹了，任由他检查。

　　许霖安发现，他毛皮上的血大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外伤，只有无法卷曲的后腿受的伤似乎比严重。许霖安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伸出手，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

　　这可把小灰狐狸吓得不轻，他从来没有和人类靠的这么近，许霖安身上的味道热热的、怪怪的，让他感到惊慌不安。他好像进了油锅的鲤鱼似的，顽强地在许霖安怀里扑腾着，想从他的怀里挣脱。

　　许霖安轻轻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尖尖的小耳朵旁边轻柔地说：“喂，别动，我带你去兽医那里。”

　　可是这时的小灰狐狸简直就像是电死鬼上身一样，一刻也不停地乱抖，他不太清楚许霖安把他送到兽医那里去干什么，要扒他的皮做狐皮大衣吗？不行不行，绝对不够，他长得这么迷你，别说是做狐皮大衣了，就是做个狐皮裤衩也不够材料啊。他在许霖安的怀里又是挣扎，又是唧唧地乱叫，可惜许霖安一句也没听懂。他只是用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抚摸他灰溜溜、毛茸茸的小脑袋，渐渐地，小灰狐狸安静了下来。

　　许霖安的学校——Q大在靠近市郊的小山坡上，小山脚下，有一片高级住宅小区，高级小区里养高级宠物的人特别多，所以这里小型的兽医诊所并不缺。鉴于狐狸是犬科动物，许霖安便抱着他来到了一家专门为宠物犬服务的诊所。这家店的门口挂了一块粉红色的招牌，上书几个红色大字：“人狗情未了”。许霖安看了这古怪的店名，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他这一笑被小灰狐狸看在眼里，小狐狸的心立刻就像悬在井里的水桶一样，被小绳一扯，吊到了井口——嗓子眼。他不吭声，嗓子里发出低声的呼噜，准备随时和敌人展开殊死的搏斗。

　　小店不大，屋子两边的墙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笼子里面住着各色品种的狗。而店主人——一位穿了白色大褂的大婶，稳如泰山地坐在屋子尽头的桌子后面，戴着眼镜，低着头，一身正气地盯着桌上的一份报纸。乍一看，仿佛这家店是一个小型的衙门，两边笼子里的狗狗是三班衙役，而白大褂大婶是个县官之类的角色，如果给这个小衙门写幅对子，该这么写：治天下不治之症，救世间应救之狗。横批是，妙手回汪。

　　也难怪这家宠物诊所给许霖安和小狐狸这种印象，因为他们一进去，笼子里的许多狗都本能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小灰狐狸，大概是闻到他身上的狐狸味道。更有一些不懂待客之道的狗毫不客气地狂吠起来。小灰狐狸一看到这个阵势，更是吓得直翻白眼，这哪是治病啊，简直是送命嘛！

　　小灰狐狸如坠地狱，他无力地卧在许霖安的怀里，斜着眼睛看着抱着他的人，心里想：“要说恶有恶报，这报应也有点太过了吧，我不过偷了点吃的东西，犯得着把我一只狐狸拿来喂这么多狗吗！”

　　小灰狐心里又有恐惧，又有怨气，抬头看着抱着他的人。他的下巴很有棱角，鼻子很高很挺，眉毛又浓，长相很英气，可是他目光却出奇地温柔，特别是现在，那种温柔而焦急的目光，看的小狐狸心里头出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小狐狸曾经逮过一只叫不出名儿来的鸟，非常的好看，他本想把那鸟给吃了，却又舍不得它那漂亮的小模样，不吃吧，心里又举得怪痒痒的。

　　小灰狐狸现在看着许霖安就是这种感觉。他忍不住张开嘴，用牙齿咬住许霖安的衬衣。

　　抱着他的人倒是也没有想到小灰狐狸的到来会在狗群中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把他抱到穿白大褂大婶的面前：“您是医生吧？能帮他看看吗，他好像受伤了。”

　　白大褂大婶从眼镜里翻着眼睛看了看小灰狐狸，又看了看许霖安，仿佛将军一样挥了挥手，对众犬大喝道：“都别叫了！”顿时，众狗的狂吠声变成呜呜声，呜呜声又变成哼哼声，虽然还有几只狗对这只冒充狗来看病的狐狸很有敌意，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哼哼声来表达一下奸佞横行无人管的感慨。

　　许霖安想把小灰狐狸放在桌子上，小灰狐狸却死死咬定他的衬衣不肯松口，小黑眼睛里闪着委屈和害怕。许霖安用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乖，就是检查一下，不要怕。”小灰狐狸仍旧不放，许霖安又在他的耳边柔声细语地说了许多，小狐狸这才勉强地配合医生的检查、包扎。

　　白大褂大婶看他们一个撒娇一个哄，断定这一人一狐感情不一般，便一边给狐狸问道：“这狐狸是你养的？”

　　许霖安愣了一下，笑着说：“不是，刚刚在路边看他受了伤，好像挺严重的，就带他来看一看——他身上的伤没事吧？”

　　白大褂从眼镜上面掏出目光来，看了许霖安一眼，说：“野生的啊——他身上其他的伤还好，都是擦伤，我已经给他上了药了，可就是他这条左后腿不太好，伤了骨头了，虽然不严重，但是也得养上一段时间——你是大学生吧？Q大的？”

　　许霖安点头：“是。”

　　“嗯，看你的样子也像个念书的。”白大褂点点头，表示对自己满分的相面技术感到满意，她又把目光从眼镜后面掏出来，看了许霖安一眼，她看到了一张写满人畜无害动欢迎欺负的脸，便又满意地点点头，“这只狐狸短时间不能放了啊，你看，他伤得这么重。”说着，她无所谓地提溜了一下小灰狐狸受伤的那条腿，疼得小狐狸吱吱直叫。

　　大婶却毫不理会他：“他伤得这么重，放了也活不长，你们宿舍肯定也不能养这些东西——狗都不行，更别说狐狸了——不过呢，这东西好歹也是条小命，对吧？”

　　小灰狐狸对大婶这样评价他感到深深地不满，用狐狸特色的凶狠眼神瞪着她，却被大婶忽视。许霖安却和小狐狸不一样，他温顺地点头：“您说的是，这还真挺麻烦的。”

　　大婶眉头皱起来，表示发愁：“可不是！这可怎么好呢？要不这样吧，我就帮你个忙，我替你看着他、照顾他吧！”

　　“那太谢谢您了！”许霖安笑了，把小狐狸放在宠物医院里养伤自然最好。

　　“哈哈，不用谢我，我是开医院的——虽然是宠物医院，所以呢，既然妙手称不上，总是有点仁心的嘛。这样吧，你每天给我一百块钱，狐狸好了，咱就一块把他放了！”

　　“每天一百块？”许霖安吃惊地看着她。

　　“便宜吧？在我这里寄放狗的我都要一百五，名狗二百呢！”大婶慷慨地说道。

　　许霖安咽了口唾沫：“那大概要寄放多久呢？”

　　大婶吧唧了一下嘴：“你看吧，说你们大学生不会照顾动物，动物也是生命，人也是生命，人一般伤筋动骨都一百天呢，动物自然也得三个月！”

　　“三个月……”许霖安为难起来。

　　“你总不能看着自己刚救过来的小生命再死过去吧？”见许霖安犹豫了，便好心地提醒道。

　　这位白衣天使大婶赤裸裸地敲竹杠啊，别说是正常人类，就连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狐狸也看出来了。他拼命吱吱地叫：喂，大笨蛋，人家坑你呢，你可别上当，看看这一屋子狗吧！狂吠乱叫的，没病都能吓出病来，还疗什么伤呢！

　　可惜由于人兽殊途，言语不通，许霖安根本没能理解他吱吱叫其中的深刻含义。爱护小动物心切的许霖安看着眼前可爱的小狐狸，被病痛折磨得吱吱直叫，那一双黑眼睛闪着让人心碎的流光——他大概很痛吧？也难怪，受伤的小动物当然需要专业医生的好好照顾了！许霖安咬咬牙，住就住，大不了就是出去借债了！

　　“好！”许霖安对白衣大婶说，“可是，你要保证把他的伤治好！”